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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章 信封 文 / 瞳師

    離開張家後,天已經大黑。許牧掂量一番,最終還是在縣中住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她騎馬回了標縣,順便找了戶人家,把馬賣了出去。

    回到標縣外的小屋,見桌上的信已經不見,許牧便知曉是李捕快來過了。她把行李放在床上,換上自己的捕快衣服,拿著刀和木簪匆匆出了門。

    到了衙門,兩個捕快見到她,連忙喊著「許捕快回來了」跑進大堂。她一陣奇怪,等見了緊張兮兮的李捕快,她才反應過來,在他們看來,自己不就是勇敢送死去了嗎?這好端端地回來,怎會不令人驚奇。可惜可惜,她當真沒這等境界,本是次逃命,卻傳成了英勇之事。

    許牧歎口氣,林捕頭此刻也趕到了大堂,見她無事,眉頭一皺,「你說你去追捕風溯,隔日卻安然無恙地回來……許牧,你莫不是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曠工?」

    聽他這話,許牧又是歎氣,從懷中掏出一支木簪。

    她這次確是欠了風溯人情,對方明知自己是誤會她,還這般幫她,她許牧還真不知道今後如何評價風溯。

    見過風溯的人都知道她有一支常戴的木簪,這木簪簪首雕有一朵蘭花,因此有人稱過她「血蘭花」。眼下許牧拿出這麼一支帶著劍痕的簪子,一切便明瞭了。

    她將簪子遞給林捕頭,遺憾道:「林捕頭,我確實追到了風溯,她還將李小壯送與一戶人家,這事我之後再細說。後來我同她鬥了兩個回合,過程中她的木簪被我砍中,掉落在地,隨後便跑了。我自然追她不上,只帶了木簪回來。」

    她這話半真半假,但風溯昨日留木簪給她,不就是這個意思嗎?風溯幫她的最後一個忙,便是讓她好回去交差。

    林捕頭聽了,再看那簪子,形狀與江湖傳言一模一樣,細聞之,有淡淡清香,與風溯身上的香味的確相似。

    他一年前去過風溯犯案的房間,許是她在此處留連時間過長,屋子裡除了血腥味,便是有這股清香。

    旁邊的捕快們哪見過真正的風溯,平日裡聽的都是傳聞。如今風溯的木簪在此,一個個都伸長了腦袋去瞧。林捕頭復又看向許牧,這女捕快一臉坦然,不似撒謊。這倒怪了,風溯又不是打不過一個捕快,何以留下木簪給她,自己逃跑?

    李捕快在一旁仍是緊張兮兮的,他想同許牧說話,但捕頭未言語,他也不敢輕言,只得等著。直到縣令駕到,場面才得些活絡。

    縣令走向他們,人群頓時打開一個缺口,他大步走進去,看見了老老實實的許牧,看見了一臉嚴肅的林捕頭,也看見了木簪。

    「許牧,你去追捕風溯,那李小壯如何?」

    終於有人說話,許牧鬆了一口氣,細細地將李小壯之事講了清楚,包括張家同李家的那些淵源,也一併講了。縣令大人聽罷,道:「許牧這次立功不小,雖沒有抓捕到犯人,卻算是了結了案子。好了,案子的來龍去脈已然清楚,李捕快,你帶著幾個人去調查張家與李家的事,確認李小壯身份後,將孩子留於張家即可。至於先前的斷頭案,就以犯人失蹤處置罷。」

    李捕快領了命令,帶著三人離開了衙門。林捕頭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風溯的案子不是小縣城衙門辦得起的,如今縣令有意將此事揭過,他便順勢道:「卑職明白。」

    縣令大人安排過這些,轉過頭對許牧道:「你立了大功,先前應許你的半月休整明日便可開始了。另外,你今日找下李捕快,似乎有人在他那邊打聽過你,又給你留了信。」

    許牧禁不住喜上眉梢,「謝謝大人!」

    過了一會兒,李捕快帶了李家家丁回來,家丁的供詞中確實有張氏生子之事,許牧才徹底放了心。

    白日裡忙忙碌碌處理了案子的後續,到了晚上,李捕快才得以空閒。許牧一直在茶館等他,他趕來後憨憨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她道:「你家人昨日來找你,聽你不在,給你留了封信。」

    家人?許牧笑了,許家的作為她難道還不清楚嗎?許家頂多派幾個下人來傳話,哪會親自前來?

    但她在面子上總歸要過得去,於是笑笑道:「多謝李兄,待我休整回來,請你喝酒。」

    「你一女子,怎麼總要喝酒?」李捕快撓撓頭,「你休整這半月可是要回家?」

    她摸了摸桌上的信,「還未想好,李兄,那今日便這樣吧,辛苦你了。」

    說著,她拿著信和刀起身,李捕快讓開身子,「不辛苦不辛苦,那……那半月後見。」

    許牧微微點頭,隨後扔下幾個銅錢,走出了茶樓。回家的路上,她手裡攥的信幾乎要被她撕碎,好像裡面不是信,而是當年那鶴頂紅。

    誰被人害死能不恨對方?她心大,不過是平日裡不想回憶這些陰暗之事,真正重新接觸許家後,她才發現,自己也是恨的。

    她恨的牙齒都打顫,卻只能死死攥住信,讓自己平靜下來。她有了自己的新生活,這很好,她沒必要再回許家,與她假惺惺的親妹妹再有什麼瓜葛。可是,許家已經開始影響她的新生活,這讓她沒辦法不介意。

    許牧一路掙扎地回了家,看見井,這才想起來自己今日忘記找人封井。所幸明日便啟程離開,不急於一時。

    靜坐在屋中,許牧放下信,打開了自己先前打裝的包袱,本是想拿出青花瓷壺,卻見到衣服間裹的匕首。

    ……她是不是忘記歸還什麼物件了?!

    許牧傻眼了,昨日變數太多,她竟然忘記了這頂頂重要的事情!

    />她白日裡打算好了,明日便去鏡湖遊玩一圈。包袱中除了青花瓷壺不必帶,其它都算是收拾妥當了,可現在,她見了匕首,又是頭痛。

    風溯給了她一個人情,匕首又在這裡,她臨走前還說了一句「有緣再見」……這是不是說明,她們二人還要再見?

    師父曾說要躲避此人,自然有師父的道理。師父她從未騙過自己什麼,遠離風溯肯定也不是說著玩玩。

    許牧思慮再三,還是把匕首放回了包袱裡。若真是見了面,她亦可以及時把匕首還給對方。

    匕首的事情解決,她現在便是要拆信了。

    拆信就意味著和許家再有接觸……許牧的手指輕輕抖著,最終還是打開了信封,取出裡面的信件。

    不出她所料,信的大致內容便是要她辭了捕快,回家嫁人。

    許家人對她從小就欺負慣了,信件裡字裡行間都是命令,好似他們說什麼,她便要做什麼。許牧狠狠將信團成一團,又把這一團狠狠丟了出去。

    許笙啊許笙,她的親妹妹,你怎就認為自己的姐姐還會傻傻替你嫁這一遭呢?

    她氣極反笑,起身把包袱扔在桌子上,脫下捕快服,轉身躺上床榻,片刻便入了眠。

    明日她要好好遊玩,怎麼能教這些人壞了她的興致?

    許牧迷迷糊糊地睡著,夢裡,她似乎又回到了上一世。那些記得並不真切的事情竟清晰地在她眼前上演,就像是真實發生那般。

    那時她剛剛嫁入呂家,呂季並不見她,卻喜歡她那陪嫁丫鬟。陪嫁的小丫頭被少爺看上自然樂得不行,一男一女很快勾搭上,三天兩頭地出門遊玩。

    許牧也喜歡玩,一次呂季帶丫鬟去鏡湖遊玩,她怯怯地問了句可否帶她同行,卻被呂季扇了一巴掌,罵她不知廉恥,嫁人後還想著拋頭露面。

    真是可笑,有哪一條國法規定,女人嫁人後不得出門了?當時她心傷了好一陣子,現在想想,真是蠢的可以,呂季分明是沒有理由拒絕,隨便扯了幾句鬼話,她倒真信了。

    在夢中,許牧像是看一齣戲,一出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戲。戲裡有她,又無她,她恍惚間有些摸不清——她究竟是戲人,還是看戲人?

    第二日醒來,她瞧著窗沿,還有些分不清虛實。躺了許久,她才起身收拾自己,換好衣服離開。

    鏡湖離標縣約是一日半的行程,許牧本就是遊玩,自然不急於這路程,時而步行時而駕馬。馬是從客棧借的,縣城之間常有同一戶開的兩家客棧,在這戶借了馬,駕到下一戶便是了,倒也方便。

    一路上她吃吃喝喝,全然忘了自己前幾日的遭遇。第三日,聽聞離鏡湖最近的縣裡有家極好吃的麵館,她一大早就走去了那家。

    麵館裡人很多,掌櫃的和小二都忙的焦頭爛額。許牧找遍麵館,也未找到無人的桌子,只得在其中找了個對面無人的座位,問向那人:「請問,這座位是否有人?」

    紫衣女子抬起頭,看了看許牧,搖頭道:「無人。」

    許牧衝她笑了下,隨即坐在她對面,喊來了店小二:「小二!來份大碗麵!」

    「好勒!」小二應了一聲,又跑到了後面端面了。

    等面端上來,許牧連忙夾起一根送到嘴裡,一口吃完,她連連咂舌,一碗麵竟被廚子做的如此美味,難得難得!

    她吃的正歡,對面那人已經吃完了。畢竟是一面之緣,許牧剛想伸手同人打個招呼,紫衣女子卻盯著她,慢慢問道:「你……是許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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