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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章 木簪 文 / 瞳師

    此言一出,許牧便知道了,自己先前的猜測沒有錯。這江湖中口碑亦好亦壞的風溯……她,她真是個人販子!

    她不自覺地握住軟劍,雖然知道自己取勝的把握不大,但許牧自認為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小壯被賣入這人家。她兒時不過是個庶女,就吃了不少的苦;這李小壯算是被買下的養子,將來在這人家中要怎樣生存?

    這人家哪日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李小壯豈不是要舉步維艱?

    許牧咬了咬嘴唇,等宅子大門關了,她立即抽出軟劍,側身猛地踩上圍牆,身子直直飛向了風溯。

    軟劍在空中劃出一聲脆響,青白色的劍光直逼風溯脖頸。她淡淡掃了一眼,轉身抽出腰間長劍,悠閒地挽出一個雪白的劍花,而後以手中長劍應向那帶有幾分殺氣的軟劍。

    一擊不成,許牧立刻偏開劍尖,躲去眼前的劍鋒,轉手凝力回以一掌。風溯見狀,頓時收回劍氣,反手迎掌。

    雙掌接觸的一瞬間,許牧便覺得自己整條胳膊都麻了起來。她整個人懸於空中,施力略有不便,對方卻是站在地上一臉隨意,看起來甚至有幾分自在。

    許牧氣得想罵人,現在的捕快不怕人販子,卻怕這人販子武功高強!

    她內功修煉本就略遜一籌,兩人雙掌接觸不過十餘秒,許牧便有幾分脫力,下一瞬,她整個人倒飛而出,胸間悶痛。

    本以為自己就要這般丟人的摔在地上,可許牧閉上眼睛後,感受到的只有一個帶著淡淡清香的懷抱。

    她連忙睜開眼睛,瞧見的果真是風溯那張清冷脫俗的臉。

    「小捕快,你們衙門辦事,是不是都這般沒頭腦?」

    許牧此時還在人家懷裡,第一次距離如此之近,她看著對方這張臉,當真像個大戶小姐——模樣冰清玉潔,像是出水芙蓉。

    可是,這人就不能貌相,當初她親妹妹也是玲瓏可愛,之後呢?

    許牧右手以劍撐地,驟然間翻身起來,離開了風溯的懷抱。她舉起劍想說什麼,卻聞得自己胳膊上沾染的清香氣,一張俏臉漸漸染了緋紅。

    見她不說話,風溯將自己的長劍插=。=回劍鞘,拍了拍手,道:「以後辦案子,記得查清楚,再這般冒冒失失下去,遇上個不好說話的,小命便沒了。」

    看她這架勢是要起身離開,許牧連忙伸劍攔她,「你殺害李家夫婦之案,還有流血斷頭屍案……」她話未說完,風溯打斷她道:「還有江州司馬滅門案,漳縣商人慘死案,你讓我將這幾年犯下的案子全說一遍,恐怕,我還記不完全。」

    「你!」

    許牧咬牙,對方當真是根難啃的骨頭,師父怎麼說她是女俠,這分明是女混混!女痞子!

    宅子外的騷動,裡面的人早已發現,可聽到出劍之人是捕快,就沒人敢出去了。

    他們是普通人家,卻也聽過風溯的名頭。這回風溯相助於他們家,他們也想出去幫恩人解釋……但是,捕快在這世道並不是什麼光彩的職業,也正因為它是賤業,這縣城中的捕快被上面的官壓制,反過頭來,就壓制這些無辜百姓。

    他們怕捕快怕得慣了,相比之下,百姓口中的女俠更讓他們覺得安全。

    兩人僵持片刻,風溯輕輕歎口氣,「我見你與其他捕快不同,似是不適合做這職業,如若有機會,還是換條路走罷。」說著,她抽=。=出發間木簪,食指同中指微一用力,木簪上剎時留下了一道如劍痕般的劃痕。

    將木簪扔向許牧,風溯道:「小捕快,你算是欠了我一個人情。就此別過,有緣再見。」

    許牧接住木簪,還未反應過來,對方已經踏地飛起。她只聽見一句「你大可去宅子中問問真相」,那女混混就不見了人影。

    在樹林中她尚且追不上風溯,在這樓宅密集的縣城中,她更不可能追上人家。許牧瞧了那木簪片刻,轉身欲敲門,卻見一男一女已經站在門口,正在猶豫地看著她。

    等等!許牧啊許牧!你怎糊塗至此?風溯走了分明更好,她走後,你就能帶走李小壯了啊!

    許牧暗惱自己糊塗,將劍收好後,踏大步走向那對男女。

    她走得越近,那女人越是緊張,待得她走到兩人面前,女人還踉蹌著倒退一步。

    看這戶人家的確老實,許牧便開門見山地問了:「風溯方才帶來的孩子,與你們是什麼關係?」

    她向來在人前假扮高冷,語氣也生硬了些。女人看了她幾秒,忽然就嚎啕大哭出來,男人急忙抱住她,「娘子,現在孩兒已經回來,你又何必這般?同捕爺解釋清楚,莫要再哭了。」

    孩兒已經回來?這是何意?

    許牧微微挑眉,「你們解釋便是,我且聽著。」

    夫婦二人見她確是一副傾聽的模樣,才敢將她請進屋中。下人恭恭敬敬地奉上茶,許牧趕路是有幾分口渴,接過茶道了聲謝,仰頭就喝了。

    等她喝完這杯茶,李小壯也被下人帶了上來。小壯的臉上仍帶著淚痕,原有些變髒的衣服卻換成了乾淨整潔的新衣服,可見沒受什麼委屈。

    許牧將茶杯輕輕放在桌上,道:「兩位可以說說情況了,你們的罪狀由本縣處理,但李小壯,我需要帶回標縣。」

    女人聽到這句話,眼睛又紅了,二話不說跪在了地上,「捕爺,我們何罪之有?當年我懷孕十月,本是要為家裡添上一丁,可那標縣的

    李氏用我夫君的命來威脅我,要我將這孩子生下後交由她……捕爺明察!這孩子真是我張氏親生的孩子,他可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若不是風女俠,我這輩子,大概都沒機會見這孩子一眼了……」

    張氏說著摟過小壯,又啼哭起來。許牧仔細瞧著小壯,再瞧瞧張氏夫婦,果然有幾分相像。

    可她不能僅聽了張氏的一面之詞,便信了她。許牧起身,走到母子二人身邊,道:「你這般說,可有什麼證據?鄰里都認為你六年無子,你若真懷了孩子,鄰里怎的會不知曉?」

    「捕爺,哪是我不願讓人知曉!懷孕後那李氏叫我不得出門,我臨產的兩個月,她將我偷偷帶去標縣。您可以問問李家的老家丁,他們四年前肯定見過我。」

    「這就奇了怪了,」許牧皺眉道:「懷子的女人不止你一人,李氏為何偏偏找了你?」

    「這……」張氏語塞,臉上掛著淚珠,愣愣地看向了自己的夫君。

    張福歎口氣,「我們已經到了這地步,只要孩子能夠留下,那些事情又算得了什麼?」

    不等張氏說話,張福已經承認道:「那年我做了酒水生意,生意還算不錯,後來李強找到我,說是有一筆好買賣……」

    說到底,不過是張福一時鬼迷了心竅,在李強的勸=。=誘下想做單黑生意。然而,等生意快賺錢時,李強忽然搬出了自己當大官的親戚,要獨吞這份大利。

    張福自然不肯,要和李強理論,可人家有背景,他一屆普通商販怎麼能鬥得過他?到了後來,李強將張福早些年在兩大酒樓做的假賬拿了出來,同時道:「好好跟著我做事,你若再糾纏不休,別怪我直接要了你的命!」

    就這樣,張福開始給李強在這縣城中辦事,他自己的生意也好了不少。本想著自己昧一輩子良心也就過去了,可李強無子,在張氏有喜後,李強的夫人李氏竟打起了這孩子的主意。

    張福為李強做了大約半年的買賣,期間不光彩的事確實做了不少。李氏來張家說了自己的打算後,張福恨不得同他們李家來個魚死網破。

    但是,李強那親戚近來又升了官,似乎還得了皇上的看重,李強也因此更囂張了幾分。張福動他不得,反被他威脅:如果不聽話,便殺他全家。

    自己豁出命來沒什麼,張福捨不得張氏送死,那張氏亦捨不得夫君,最後以「生下孩子後兩家再無瓜葛」的條件,生生送出了自己的孩子。事後,張家勤勤懇懇幹起買賣,自此以後未曾做過任何不光彩的交易。

    聽罷,許牧發現,風溯還真如師父所說的那般仁義。殺人本質上是大罪,但江湖中打打殺殺很是常見。她這般懲惡,罪行上,她所犯之罪比李家夫婦甚至還輕幾分。

    許牧對張氏夫婦安慰一番,單獨叫出了李小壯,問他道:「你知不知曉,為何風溯要給我留線索,引我來這裡尋你?」

    風溯不在,李小壯的氣勢又回來了幾分,「她說你是個有心的捕快,就給你個知道真相的機會。哼!那女魔頭太可惡了,一路上不允我說話,還凶巴巴的……」

    他還在數落風溯,許牧無奈拍了拍他的頭,小壯才三歲,雖說有些記事了,但張氏夫婦都是老實的人,總歸會將他教得知書達理些。

    「小壯,你可喜歡自己的新家?」許牧收回手,認真地問他。小壯畢竟還小,點點頭道:「伯伯和伯母對我很好。」

    「傻孩子,那是你親生父母,今後要喚爹爹和娘親,記住了?」

    小壯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眼圈卻突然紅了,「我想我娘親了。」

    許牧又是把他安慰了一番,隨後帶著孩子去找張氏夫婦,道:「孩子暫且留在這裡,我回標縣再調查一番。另外,你們先前同李家犯過的罪,我也會秉公辦理。」

    張氏聽後隱隱有下跪的趨勢,許牧忙先行扶住她,「你不用求情,我會做自己該做的,你們等消息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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