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0章 為悅己者容 文 / 青山臥雪
「如意,你去廳堂。」
「桃紅、綠蘿你二人去臥房。」
雷厲風行的將落梅院的下人趕出去之後,紅薇便沉著臉,挺直腰板有條不紊的下達命令。
這四個大丫頭是領了命的,根本不留情面,她們似乎不僅僅是翻找東西,而是在破壞,在震懾。
抱廈內,小萬氏將茹姐兒緊緊摟在懷裡,戰戰兢兢的望著坐在上首的周氏,又是懼又是憤的質問道:「大伯母,您這聲勢浩蕩的,莫不是來抄家的?不知侄兒媳婦哪裡將您得罪了,您說出來,不管是不是侄兒媳婦的錯,侄兒媳婦都給你磕頭!奉茶!賠罪!」
「伯祖母,我不喜歡你了。」看著如意把她最喜歡的小燕子風箏扯碎踐踏在地,茹姐兒氣的哇哇大叫,對著正抱著她的小萬氏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周氏一瞧,心下微涼,原來洛誠說的都是真的,這個茹姐兒也不是個好的,小小的年紀就這麼不敬母親。但此時也不是教孩子的時候,便道:「洛誠死了。」
小萬氏臉上的憤怒一霎凝住,明亮的大眼一瞬不瞬的盯著周氏,「大伯母,您剛才說了什麼?我、我的耳朵被大爺扇了一巴掌,這些日子以來就一直轟隆隆的有怪響,我實在沒聽清,您能再說一遍嗎?」
周氏冷眼將她打量,道:「洛誠死了,死的活該,死,還是便宜了他。山明水秀閣的動靜想必你也聽聞了,你就不好奇裡頭發生了什麼?我不管你好奇不好奇,該你知道的你必須知道。」遂將洛誠所做之事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彼時紅薇在書房之中,將書房裡的陳設全都打砸了一遍,卻依舊沒找到肚兜的蹤跡,心中不禁想道:此種禁忌,洛誠不可能隨意亂扔,他心中既存有不軌之心,必然會將東西好生收藏,而書房則是洛誠最可能收藏東西的地方,怎麼會沒有呢?
遂即將目光移向那一排書架,隨手翻動幾本,紅薇不免嘀咕,「這些好書放在這裡真是可惜了,得告知夫人一聲,讓夫人將這些書籍搬走。」
抬頭一看書房已被她破壞的差不多了,唯有書架還完整無損,目光將上頭所放的一些厚重的書掃了一遍,又想道:肚兜輕薄小巧,會不會折疊起來夾在書頁之中?
想到此種可能紅薇就顧不上什麼了,也不管這些書是孤本還是善本,直接粗暴的開始翻動,可架子上的書又太多了,費時太久,紅薇一不做二不休,使出吃奶的力氣直接將架子推倒,就在此時一個精緻的小盒子暴露了出來。
紅薇打開一看,心頭大定,遂即去尋周氏。
到底是一夜夫妻百日恩,何況小萬氏還和洛誠生了一個茹姐兒呢,聽過之後小萬氏流著淚埋怨道:「他是有錯,何至於就讓他死,剩下我們孤兒寡母的可要怎麼活。」
周氏冷笑,站起身,「傷我女兒者,不死何為!我告訴你萬茜,洛誠死了,死有餘辜,對外我會言說是暴病而亡,你心中沒有怨毒還好,若有,若對國公府、對阿瑤存有報復之心,我必不饒你。今日砸了你的落梅院不過是警告你,這院子裡的東西都是我給的,我當初能給,現在就能收回來,我想砸便砸。」
「夫人,我們可以回了。」紅薇朝著周氏使眼色,周氏便知東西找到了,舉步欲走,小萬氏卻突然跪了下來,哭道:「大伯母,我們大爺死也便死了,正像您說的,他是死有餘辜,我也恨他的,但是您可不能不管我們母女啊。」
見周氏態度如此無情,小萬氏自知那死人已無用,連忙轉變了語氣,她此時只希望周氏不要遷怒他們母女,「大伯母,大爺向來不喜我們母女,他做了什麼我們是不知道的,我們是無辜的,茹姐兒畢竟是洛家的孫女,求大伯母您千萬愛顧,我們茹姐兒將來少不了您的幫扶。茹姐兒,快,跪下給你伯祖母磕頭。」小萬氏趕緊壓著茹姐兒叩頭。
「我不,是她的丫頭把我的風箏扯壞的,我不要給她磕頭,我恨她。」茹姐兒攥著小拳頭,憤怒的瞪向周氏。
周氏不能與這麼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計較,但能責斥小萬氏,便道:「對夫君,你聽之任之,甚至與他同流合污,是為不賢,此為你第一個罪過;對女兒,你寵任嬌慣,使得她不明是非,對尊長不敬,毆打生母,是為無教養之德,此為你第二個罪過;
你膽小怯懦,隨波逐流,不知經營小家,把日子過的烏煙瘴氣,是為無持家之能,此為你第三個罪過,凡此種種,你已沒有資格撫養茹姐兒,但我這人自來不喜強人所難,更不喜養育別人的孩子,但我不能眼見著茹姐兒長歪將來敗壞門庭,故我會把茹姐兒遷出落梅院,別居他處,請宮嬤悉心教導。」
「你不能分開我們母女。」小萬氏猛的將茹姐兒緊緊摟在懷裡,叫喊道。
「我的話還沒說完,你急什麼。如若你不想把茹姐兒交給我就更好辦了,洛誠葬禮之後你們母女搬出魯國公府,大房和三房早在老國公去世前夕已經把家產分過了,我們大房一點都不欠你們三房的。
相反的,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你們三房如同水蛭一般吸食我們大房,之前不過是因為國公爺純孝,顧忌著老夫人這才一直養著你們,而如今,呵,老夫人做了什麼也告訴你了,你以為我還想再看見你們三房裡的任何一個人?我不驅逐你們,不過是因為洛誠才喪,你們孤兒寡母若是出府另居,國公府會被戳脊樑骨罷了,但若你一意孤行,那點子聲名我也不會在意。」
「不公平,以前分的不公平,如若要我們搬出去我就要求重新分家產。」小萬氏糾結萬分,以前分得的產業早已不知被洛誠揮霍到哪裡去了,她若搬走拿什麼過活,逼迫之下不禁脫口喊出了自己心中私慾。
周氏冷笑,「我該誇你算盤打得好呢還是狗急跳牆。如今的
國公府私產在我的手上翻了何止一倍,你這樣一個人竟然也敢打我的主意了,看來是我對你太仁慈。罷了,直接滾出去,是死是活跟我們國公府無關。」
小萬氏本就沒有底氣,不過是胡攪蠻纏,聞言就慌了,抱住周氏的腿就大哭起來,「大伯母,我錯了,我不會說話,您別生氣,我自己掌嘴,我掌嘴。」
說罷,小萬氏先是把茹姐兒哄了出去,隨後往周氏跟前一跪就辟里啪啦將自己打了數十下,周氏就那麼冷冷看著,等她的臉腫起後才道:「行了,別弄這可憐相給我看,我丁點也不同情。斗米恩升米仇,我總算是切身體會了。」
「大伯母我再也不敢了,求您別趕我們走,以後茹姐兒就交給您,我一點也不插手,我只要有個院子居住,時常能看望茹姐兒就夠了。」小萬氏哭道。被周氏這麼一番連削帶打,她一丁點的心思都沒了。本就是一個怯懦的隨波逐流的性子,她可沒那個膽子和才分犯上作亂。
不過是芸芸眾生裡最普通的連掙扎也不敢的一個女子罷了。
落梅院事了,周氏雖精神不濟,卻有了撥開雲霧,豁然開朗的感覺。
將惹起微波的肚兜燒掉後,便和紅薇道:「我以前頗好面子,更在乎國公府的聲譽,可就因為我的這點子驕傲,讓三老爺鑽了空子,一次次的替他還賭債。現在想想真是鑽了牛角尖了,說到底我還是個女人,心性不夠狠絕,我不如女婿。自從女婿進了咱們國公府的門,我真是又歡喜又驚懼,歡喜的是毒瘤一個個被摘除,驚懼的是生怕又查出什麼驚天泣地的醜事。
可是啊,自從決定聽從女婿的建議,懲治三老爺的那日起,我就不是那麼在意了,好名聲有則是錦山添花,無,也礙不著過日子。我算是看明白了,那些累世的大家族為何最終都將走向沒落,無非是紙包不住火,宅子裡的恩怨情仇終於發酵完畢腐蝕了家族根本罷了。
倒真不如像咱們府裡這般,抽筋動骨的祛除病症,令家族重新煥發生機,此後又將榮耀百年。名聲啊名聲,多少家族為此所累。遠的不說就說那白翰林家,以聲名立足於世,是一丁點錯事不敢犯,把日子過的緊張兮兮,我覺得若我在那家裡過活非得憋屈死不可。」
周氏這一番感慨,可謂發自肺腑了。但,如若不是周氏自來不與人同,她也不會有此覺悟。世家大族之中最不缺的就是老頑固。
若非周氏自來不與人同,也不會養出洛瑾瑤這麼一個惹人疼愛的孩子。
山明水秀閣死了人,周氏便不敢讓洛瑾瑤住了,給小夫妻換到了瑞華堂後面的一個院子,這院子還沒有名字,因裡頭有一個又寬又闊的葡萄架,洛瑾瑤便取名《西園》,摘自唐朝古人唐彥謙「西園晚霽浮嫩涼,開尊漫摘葡萄嘗」一句。
黃昏雨後,葡萄葉如同清洗過,碧綠幽幽。
「會留疤嗎?」一邊昂著頭讓錢金銀幫她換藥一邊淺蹙黛眉憂慮道。
「不會,放心,你一直美美的。」錢金銀逗弄著笑道。
「那就好。」放心的吐出一口香氣。她可記著呢,眼前這壞東西最愛啃她脖子了,她難以想像,當他再來啃脖子的時候啃到醜醜的疤,一定會噁心死的,她才不要自己在他心裡變成醜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