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糖小說 第40章 罪責深重 文 / 莫斬
我說著就要磕下頭去,路航一把將我提了起來,「常樂,你冷靜點。」
在這個時候我沒辦法冷靜。如果我沒有跟路航去泡溫泉,如果泡完溫泉馬上就回到家,如果沒有去路航家做什麼飯喝什麼酒,老媽就不會死!都是我!是我害死了她!
身體像是被突然凍結了一般,只有寒意在我體內流動。
「路航…」我無力的哭喊著,眼淚氾濫成災,「求你…求你救救我媽…是我害死了她…我…她…不能死…真的不能死…」
想到我曾經在老媽面前誇下的海口,「您老人家放一千一萬個心,保證讓您在有生之年抱上孫子!」
想到老媽對我恨鐵不成鋼,「樂樂啊樂樂,我說你是一根筋還是怎麼了,約誰吃飯不好偏偏要約你老媽,你是要氣死你媽我是不是!」
現在我不僅僅氣死了她,又害死了她。還讓她抱憾終身。更讓我無顏面對的是,因為我在外與男人偷歡才讓老媽一個人暈倒在家裡沒能及時送到醫院搶救。
這個罪,太深重。
我猛地推開路航,指著他就大吼。「是你!都是你!要是你沒有給我喝酒!我早就可以回家!我媽也不至於那麼晚才送到醫院!」
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我看不清路航的臉,腦海裡卻不斷的浮現出那些污穢不堪的畫面,更讓我撕心裂肺。
「要是,這能讓你好受一些…」路航語氣溫和。
好受?這讓我怎麼好受?
我哭著冷笑。咬牙切齒的拿話硬塞他,「你媽死了你能好受嗎?!」
「樂樂!」是小姨夫嚴厲的聲音,轉而又跟路航歉意的說,「你別在意啊,樂樂這孩子從小心直口快,加上現在又受了刺激,更是口無遮攔,其實沒什麼壞心眼兒,別往心裡去啊。」
「我知道。」路航說。
我不想聽見路航的聲音,更不想看見他,「既然救不了我媽,你還有什麼臉站在這裡。」
路航看了我好一會兒才轉身出去。手術室裡只剩下小姨和我的哭聲。
老媽辛辛苦苦將我拉扯大,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我能有個好的歸宿,就算我深深的明白這個道理,卻無法犧牲所謂的自由去實現她的願望,總覺得日子還長,該來的總有一天會到來,不急。
而今只有失去了方才後悔,人這一生實在是短暫又突然,你永遠也無法預料明天將會給你帶來怎樣的傷痛,所以才敢在昨天和今天任意妄為。
悔與恨佔據了我的心臟,讓我沒有活下去的理由。
爸媽團聚了,一定還會擔心我過得好不好。
他們在活著的時候日夜為我操心,死了還要惦記著為我擔心,怎麼能行?
又有醫生進來,將老媽推了出去。
我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後事是小姨夫幫忙操辦的,我每天除了哭就是呆,無法從悔與恨中走出來。
出殯那天,天氣陰陰沉沉,來了很多親朋好友,包括老鷹和顧浩。
老鷹說,樂樂,節哀。
顧浩說,樂樂,節哀。
所有的人都讓我節哀,他們真是說得好輕鬆。
後來潘總也來了,領頭帶著公司裡的一群管理人員,聲勢浩大的走進了靈堂。
在場的所多人都將目光落在了他們身上。
潘總在靈前拜了三拜後走到我跟前,撫著我的肩安慰,「樂樂,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
我輕輕點了點頭。
其實沒什麼需要幫忙的,陷入絕境之後的絕望讓我覺得再也沒有什麼是重要的了。
因為我不需要被解救。
到了出殯時辰,老媽的棺材被抬到了車上,我尾隨在後,卻在不經意抬頭的時候看見了路航,他一身黑色西裝站在人群之中,依舊那麼顯眼。
我沒有多看一眼,就上了車,前去火葬場。
看著老媽的屍體被送進爐中,轟然一聲響,我的大腦是一片混沌初開的世界,雜亂無章。
就這樣,我失去了至親至愛的人。
我想不通,這個世界到底是按照什麼規則來運轉的,為什麼就這樣突然奪走了我的全部。
抱著老媽的骨灰盒,從火葬場出來的時候外面已經下了雨,是入秋之後的第一場雨,並不大。
車子送我們去了墓地。
為了能將老媽和老爸葬在一起,我花掉所有的積蓄買下了老爸墓碑旁邊的那塊地,只希望老媽能早日與老爸團聚。
幾個重要的親朋好友撐傘站在周圍,雨水拍打著木棺,下葬。
老媽被泥土埋在了地下,我跪在地上哭不出聲兒來,心裡一直都在吶喊著,「媽…媽…」
雨突然越下越大,雨水密密麻麻的落在我的臉上,冰涼冰涼的水滴試圖讓我保持清醒,可我寧願糊塗。
「樂樂,該回去了。」
我呆呆的看著墓碑上老媽明媚的笑臉,癡癡的說,「你們先走吧,我想多陪陪我媽。」
「雨下得這麼大,你再這樣下去會生病的。」
我機械的搖搖頭,「沒事。」
「叔叔,你先送阿姨回去吧,樂樂讓我來照顧。」
是路航溫和的聲音,穿透了雨層,落入我的耳中。
所有的人都走了,只剩下雨水落地發出的啪啪響。
「你也走吧。」我說。
路航蹲在了我的身旁,輕聲說,「你這樣,沒有一個人放心。」
我苦笑,雨水趁機而入我的口中,「放心又怎樣,不放心又怎樣,過了今天,又有誰會記得?」
「你不是挺會掩飾和逃避的嗎?」路航在嘲笑我。
「是啊。」我長歎,轉頭看向路航,他並沒有打傘,就這樣近距離的蹲在我的身旁,渾身都被雨水淋濕了,正瞇著長眼看我。
「路航,如果你今天來是想看我笑話,希望我滿足了你。」
「如果你真想滿足我,就站起來。」他說。
我不會再上他的當,挖苦他,「那你還真是高看了自己,我為什麼要滿足你?你喜歡我嗎?愛我嗎?現在又這樣留下來假惺惺的關心我,還以為我好糊弄,是嗎?路航,說我自以為是的時候怎麼不自己照照鏡子?!」
路航似乎沒有料到我會逆轉,看了我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從來沒有在他面前這樣佔過上風,我藉著肚子裡無處發洩的悔恨,繼續沒心沒肺的說,「是不是覺得我這個老女人特別好玩弄?只要你隨便耍幾手就能把我暈得團團轉,那天要不是我小姨的電話,真的,路航,我肯定就上了你的床,要是說出去,還不知道人家怎麼笑話我,三十幾歲的老女人因為飢渴只顧著與男人風流快活而不顧自己老媽的死活,這樣是不是讓你很滿足?很有優越感?」
路航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我們中間隔著下落的雨水,他就那樣靜靜的看著我,應該是沒打算說話。
「路航,我是真的很喜歡你,真的以為自己在這樣的歲數還能獲得一段真情,都差點兒被感動哭了,你都不知道,我甚至在想,就算我不瞭解你又怎樣,就算你什麼話都不說又怎樣,從認識你到現在,對我都那麼好,別的還重要嗎?我都跟我老媽說好了,如果跟你發展不錯,很有可能年底就結婚,明年就讓她抱孫子,她為我這番話不知道有多開心,還總讓我不要回家。」
我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想起老媽平日裡跟老頑童似的與我鬥嘴,教我怎麼主動找男人,告訴我女人這輩子最大的福氣是找了一個好男人。
「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路航,就算我現在向你表白我喜歡你,這輩子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因為你的存在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我,我才是害死我媽的真兇!」
一肚子的惡氣終於吐了出來,我才緩緩的站起身,準備離開。
大概是跪在地上的時間太久,兩條腿沒辦法站直,雙眼發黑,根本看不清腳下的路,才走了兩步就要倒地。
「常樂!」一聲急呼在身後將我接住。
我徹底失去了意識。
雨一直沒有停下,等我醒來的時候竟然是躺在一片草地上,整個世界只有瀝瀝雨聲。
我艱難的支起身體,環顧四周,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連一棵樹都沒有。
我連忙站起來,開始尋找,還一遍一遍的叫著,「爸,媽,你們在哪兒?爸!媽!」
沒有人的回答,只有大雨傾盆。
我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兩腿發軟都還是沒有看到一戶人家,沒有遇見一個人,整片大草原只有我一個人。
直到我走不動了,跌坐在草地上,孤獨與絕望襲來。
可是我不願放棄,並安慰自己,等走出了大草原就能看見爸媽了,說不定他們也正在找我呢。
這樣想著,我又有了精神,繼續行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耗盡了所有的精力,腳都磨出了水泡,無法正常行走,只好臥地匍匐前進,抓著草根,一寸一寸的前行,終於,我看到了一座城市。
是生我養我的那座城市,我欣喜若狂,又有了活力,忍著劇痛從地上站起來,一瘸一拐的朝城市裡走去。
只是,這座城市也是一個人都沒有,大雨依然。
「爸!媽!」我扯著嘶啞的嗓子大喊,「爸!媽!你們在哪兒!我回來了!」女記共亡。
我邊喊邊找自己的家,可是除了雨聲就只剩下我拖拉的腳步聲。
等我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家,推門而入的時候,裡面空無一人。
我站在自己的房間,透過窗戶朝外望去,眼下是一座空城。
孤獨與絕望再次侵襲,我癱坐在地上無聲的哭了起來。
「爸!媽!你們在哪兒?」我嗚咽著。
「樂樂…樂樂…」
有人在搖我的身子,我猛地一驚,睜開眼就看到小姨滿臉的心疼與擔憂。
「樂樂,又做噩夢了?」小姨關切的問。
是夢嗎?剛才是夢嗎?
可為什麼是感覺渾身都是濕噠噠的,而心中的孤獨與絕望還在腦海裡飄蕩,那麼真實的存在著。
「來,先喝點薑湯,別感冒了。」小姨將小勺裡的湯送到我嘴邊。
「我自己來,小姨。」我都這麼大的人了,還讓長輩為我操心,過意不去。
小姨將碗和勺都給了我,坐在一旁唉聲歎氣,「樂樂,以後就跟我們住。」
我知道小姨怕我在那個家裡會沒辦法從悲傷中走出來,如果我還只有十二歲當然是可以和他們住在一起。
「不用了,小姨,我能照顧好自己。」
「樂樂…」小姨似乎還有話要說,忍了忍才說出口,「我看路航那孩子不錯,之前也聽你媽說起過,說你們倆正在交往,這幾天我看他也挺上心,人是我介紹的,他爸媽跟你姨夫也認識,都是知識分子,很通情達理,喜歡就把婚事辦了,也算事後給你媽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