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華破碎在時光裡 第11章 :老師的床 文 / 懶人閃更半夜
「『豪傑個屁』!我不顧形象地罵了出來,說同桌是『損友』,這麼嚴重的問題也不事先提醒我,同桌依舊天真地反駁說『你也沒問啊』!」
「這之後我就從同桌的出租屋,搬回到了學校宿舍,有好長時間沒再聯繫任冬,甚至遠遠看見就躲著走。偶爾在樓道裡碰巧撞見,任冬想要打招呼,我就裝作沒聽到,會不由自主地面紅耳赤,差不多是落荒而逃,感覺自己特別狼狽。」
「後來任冬解釋過,他初來乍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一下子沒什麼朋友,之所以沒有說破作為『老師』的身份,是怕會有無形的隔閡,再說都是同齡人。任冬再怎麼解釋也不可能贏得我的原諒,被罵了個狗血噴頭,『什麼狗屁同齡人,一下比我大了六歲,都趕上我小叔了!』」
佟芸小姨媽繪聲繪色地描述當年的場景,語調裡並沒有太多惱怒的意思,卻多了幾分嬌羞。整個過程我自認為是一個合格的聆聽者,也不打斷,間或做出「原來如此」的表情,頂多問上一句「然後呢」。
故事講到這裡有一個短暫的停頓,佟芸小姨媽長歎了一聲,先是感慨一番人世無常,造化弄人之類,讓我不由得猜測接下來是要講到什麼大變故。
「那一節課是自習,正在做習題的時候聽到門口有同學喊了我的名字,說有人找我。我就一臉茫然地出了教室,意外地見到了二伯父,心裡便忍不住『咯登』了一下。」
「二伯父的話很簡單,讓我跟他回一趟家。我仔細觀察了二伯父的表情,發現他的眼神有些飄忽,故意不和我對視。我沒敢多問,直覺告訴我家裡肯定出了大事,不然也不會耽誤我學習,如果是一般的小事,我甚至可能不會知道。」
「回去的路上,我和二伯父沒有說一句話,只是見他一根接著一根地抽煙。我控制不住猜想會是什麼事,被突然冒出來的一個想法嚇到了,眼淚差點沒有掉下來——父親的身體一直不好,因為年輕時當過兵,參加過『抗美援朝』,身體出了問題,才從前線下來的,不久就退伍了。」
「『佟小芸,別瞎想,一定不會有事的!』我很害怕自己腦中想的會變成事實,一面又安慰自己,頂多是生了重病,要不了多久就會康復,父親是立過軍功的人,m領袖會保佑的!下一秒又忍不住害怕地祈禱,最壞的情況是臥床不起,總之是慌了神——」
聽佟芸小姨媽講到這裡,我再也沒有了獵奇的心情,而是感覺異常地壓抑,這才理解小姨媽感慨命運時的無奈,甚至於絕望。佟芸小姨媽沒有具體講述,跟二伯父回家後的細節,大概是一段不願回首的記憶。
「我在家待了三天,就被母親趕回了學校,母親臨行前只交待了一句話,『好好上學,別辜負你爸』。」佟芸小姨媽費勁地講完這一段,用手捂了一下嘴,吸了兩下鼻子。
有些話,是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
「回學校第一個見到的人是同桌,問我去哪了,責怪我怎麼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了。同桌差不多是我在學校最親近的人,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她,眼淚直接就掉了下來。同桌一時間也傻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上來抱住我,心疼地問我怎麼了,安慰我不要難過,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會好起來的!」
「可是,能好起來嗎?有些事情一旦發生了,還能改變嗎?人,能扛過命運嗎?」佟芸小姨媽一連串的問題,我沒辦法回答,只是一陣的揪心,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命運之輪,能夠輕易碾碎一切抗爭。
「任冬見到我的時候已經是晚上,我跌跌撞撞地進了熟悉的小院,奔著那一扇亮著的窗戶過去,使勁地拍打,大叫著『開門』。沒兩下,任冬就開門跑了出來,差不多是把我拖進了屋裡,等看清了我的面容,臉色變得很難看。我『嘿嘿』地傻笑著,遞上去一個瓶子,問任冬喝不喝——沒錯,我喝酒了,而且醉得不成樣子。」
「接下來的事就完全沒有印象了,那一晚,我第一次睡了任冬的床——」佟芸小姨媽講到這裡有短暫的飄神,片刻之後又意識到了什麼,臉上閃過一些紅暈,馬上補充說,「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任冬是趴在床沿上睡著的——」
見到佟芸小姨媽的表現,我心中苦笑,那樣壓抑的氣氛下,實在沒有心思想些別的逗逼事。
「醒來之後,我安靜地盯著天花板,眼都不眨,直到視線開始模糊,眼睛生疼,看到的世界變得不真實。沒過多久,手被人攥住了,感覺有陣陣暖意,我知道任是冬醒了。醞釀了好大一會,任冬終於開了口,就只叫了我的名字——小芸。」
「任冬的話像一根擦燃的火柴,點燃了引信。我本來只是默默地流淚,瞬間哽咽起來,哭得肆無忌憚。任冬沒再多話,也不問為什麼,只是坐到床頭上,把我抱進了懷裡,輕輕拍打著我的肩膀,任憑我把淚水全蹭在他的衣服上。」
「『任冬,爸爸,沒了——爸爸真沒了——』我艱難地說出這樣的話,感覺胸口一陣揪心的痛,哽咽著,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聽佟芸小姨媽把那樣的場景還原得很真實,我偷瞄了她的表情,傷感在所難免,更多的卻是淡然,這淡然的背後承載了多少痛苦的磨礪,旁人無從知道。
猛然意識到佟曉雅和小姨媽的相似之處,不僅僅是外表,還有這種淡然的表情,面對困境時淡定的目光,像是在說「還想怎樣」?
「哭累了,宣洩完了,也就睡了。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不知道是什麼時間,好像是有某種默契,趴在床沿上的任冬也抬起了頭,起身說去拿吃的給我,那時候是真餓了,吃的時候很誇張,差不多是狼吞虎嚥。」
「實在提不起精神去上課,任冬說已經讓同桌幫我請了假。這之後我一連在床上躺了三天,除了上廁所的時間,也不洗漱,估計都臭了。任冬也陪了我三天,沒去上課,晚上就打地鋪,找各種借口跟我說話,絞盡腦汁哄我開心,只是我一點都不領情。」
「如果不是那個意外,就不會有後面接連發生的事情,可能會是另外的局面,甚至是不一樣的人生。」佟芸小姨媽又講到了轉折,再次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大概是因為任冬整整三天沒有去上課,就有一個女老師過來慰問,估計是對任老師有好感,好像是一起過來的實習代課老師,據說還是同學。也怪那女老師不懂基本的禮貌,沒有敲門就直接進來,剛好碰見任冬在餵我吃飯,搞得大家都很尷尬。」
「那女老師搞了個紅臉,直接逃走了,任冬甚至都沒追出去解釋。起初我們都沒在意,也沒領教過人言的可畏,總之這樣的消息不脛而走,被演繹成各種版本,『老師和女學生同居被捉姦』放在現在都是讓人津津樂道的八卦消息,在那個年代更是爆炸性的新聞。」
「很快任冬便被叫回學校談話了,回來的時候一臉的鐵青,對我擠出很勉強的笑,坐在椅子上悶不吭聲。他那樣一個聰慧的人都束手無策了,可見事態的嚴重程度。」
「同桌也趁任冬不在的時候小聲給我上課,說起來痛心疾首,恨不得暴打我一頓,責怪我怎麼這麼不小心,『親熱』的時候也不知道把門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