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文 / 維和粽子
第三章
又跟甲方扯皮了一上午，林景顏說的口乾舌燥，幾乎保持不住臉上的公式化笑容，恨不得立刻撲上去幹掉甲方，或者大家同歸於盡。
不過就是一個唇膏廣告，又要細膩感人，又要高貴大氣上檔次，還要讓觀眾過目不忘，看了就想買，最後最好再留點懸念……他以為廣告公司都是超人嗎？
「顏姐，先去吃飯吧。」
說話的是她的助理唐若言，在她手下工作了一年多，看著也是個一表人才的青年才幹，不過混熟了之後，林景顏漸漸發現，這人完全沒有長相那麼無害，一肚子壞水。
一開始她還想把他介紹給自己的學妹，幸好沒成。
好在唐若言雖然內裡性格惡劣了一點，不過工作能力和交際能力都是絕對沒話說的，兩人上下屬關係還算融洽。
林景顏伸了個懶腰：「走吧。」
點了餐，唐若言一邊倒茶，一邊哪壺不開提哪壺地問：「昨天你不是去相親了嗎？結果如何？」
林景顏喝了口大麥茶，聳肩道：「碰到林然了。」
唐若言毫無同情心地笑出聲：「你這口氣就像是早戀跟男朋友偷偷出去約會，結果被你爸逮個正著。」
林景顏眼皮都沒抬：「真要是我爸我才不怕呢。他老人家特別支持早戀，還覺得私奔是一種有著法式情調的浪漫，鼓勵我不要束縛在傳統教條之下……」
「哦。」唐若言摸著下巴，頗有興趣：「有機會一定要認識一下令尊。」
林景顏毫無誠意地木然道：「行啊我給你介紹。你們一定很有共同語言。他是不婚主義者，碰到我媽純屬是運氣不好栽了，後來離婚後樂得跟放了飛的鴿子一樣，滿世界亂躥。」
小時候對父母離異這件事耿耿於懷，看到明明相愛的父母離婚，父親被迫離開家，母親轉頭嫁給了另一個男人，她不能理解覺得憤懣也是理所當然的。大了之後才漸漸明白，有時候並非只要相愛就可以在一起，沒有人從中作梗，只是他們不適合罷了。
當然，這並不影響到她對林然他爸的排斥之情。
「誰跟你說我不想結婚了？」唐若言聳肩表示無辜，「只是沒找到合適的。」
「得了吧，我還不瞭解你。」
唐若言在這感情方面簡直是劣跡斑斑，最開始她還好奇他對付女客戶那些嫻熟的應酬手段都哪裡學來的——唐若言有個綽號，叫「無往不利先生」，只要是他想接近並獲得好感的女性，幾乎沒有失敗過的。後來林景顏才意外從唐若言一個高中同學那裡得知，唐若言高中時代平均一個月換一個女朋友的輝煌事跡。
別人的前女友都是用個算，唐若言的得用打。
跟他比起來，長到二十來歲前後才交過三個女朋友的林然都算是個乖孩子了。
工作之後唐若言雖然沒談那麼多場，但也沒有特別收斂，光在八卦裡，她就聽過唐若言的兩三個女朋友，清一色難搞無比的高嶺之花，可惜都不長久。
不過好在，唐若言先生就算濫情，也從來不做小三撬人牆角、戀愛時亦不劈腿，分手時皆是好聚好散，從不糾纏曖昧，有時還會送些價格不菲的分手禮物，口碑不錯。
久而久之，她對唐若言這個人的感情態度也算有了差不多的認識。
飯菜上桌，林景顏一邊拿筷子，一邊道：「就前幾天還有別的部門的跟我打聽你呢，你要真想定下來，開個你心儀的條件給我，顏姐保證半個月內就能給你找到合適的結婚對象。」
唐若言笑得特別純良真誠：「這怎麼好意思，顏姐你自己都還單身呢，我這個做下屬的怎麼能先捷足先登。其實我過去也認識不少人，可以給你介……」
「不用了。你認識的那些人不是紈褲子弟就是花花公子，我可吃不消。」
「喂喂，顏姐你這也太武斷了。」唐若言單手托著下巴，歪頭微笑看林景顏，語氣像開玩笑卻偏又有幾分認真，眼瞳裡閃閃爍爍亮著一抹暗光，「要是實在找不到，不如考慮下我怎麼樣？」
如果不是對唐若言知根知底，林景顏此刻只怕也會心動幾分。
她無奈歎了口氣，一個彈指彈開唐若言：「也稍微改改你這個隨時隨地不分對像散發荷爾蒙的習慣，這麼有精力的話不如多幫我做兩個策劃案，上次那個……」
唐若言捂著額頭，似歎非歎：「春天到了……是該談場戀愛了。」
***
二十四小時內遇到兩個跟她說應該好好談場戀愛的人，林景顏開始反省起自己的人生。
然後……張先生果不其然的沒有再跟她聯繫。
今年春天回暖的早，二月剛出頭，已經一片暖意融融。
林景顏開車去超市買東西，遠遠就看到廣場上擺著碩大的塑料玫瑰愛心，邊上還圍了好幾圈氣球拼成的愛心，恍惚片刻她才想起，沒兩天就是情人節了，難怪唐若言有此感慨。
單身久了，對這種日子避之無不及。
最開始只是不去在意，後來便總想著下一年總會有人陪自己一起過，但明年復明年，她仍舊是一個人。
並非不想去戀愛，只是談了一場耗盡心力的戀愛，就很難再去投入。
所以寧可相親，找一個不那麼相愛卻能相守的人，過一生。
br/>
***
情人節當天，林景顏原本是打算在加班中度過的，化悲憤為業績想來也不錯。
沒想到那天甲方大概也趕著過節，案子通過的異常順利，林景顏一腔工作熱情無處安放，只好回家吃飯，還沒到家就接到了林然的電話。
林然來的時候還拎了兩塑料袋菜，跟他偶像劇畫風的那張臉要多違和有多違和，然後他徑直拐進了林景顏的廚房，比她本人還熟絡。
林景顏住的是個一居室，有單獨的廚房，不過她平時很少自己動手，最多煮個速凍食物，如果不是林然偶爾來用一下，可能會顯得更新一些。
看著林然熟練的捲起襯衣袖子洗菜切菜，處理活魚，林景顏抱臂站在一邊，有些好笑地問：「你這算是為了攪黃我的相親來賠禮嗎？」
林然抬頭看了林景顏一眼，隨即垂頭道：「……算是吧。」
大概和性格有關，林然做什麼都很認真，哪怕是做菜也神情專注的像在做什麼高精密實驗，長長的睫毛偶爾眨動，手上的動作精準而一絲不苟。就算只是看林然做菜，也是件賞心悅目的事情，當然更賞心悅目的是林然的廚藝。
一開始林景顏是真沒想到林然會做菜，當年連公交車都不會坐的大少爺必然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就算來外地上大學吃不慣食堂飯，他也完全沒有必要苛待自己，他父親給他的生活費完全夠他請廚子專門給自己開小灶。
她問林然，林然有些奇怪地看著她，不過很快笑笑說：「技多不壓身。」
林景顏是不怎麼喜歡做菜的，忙是其一，其二是她實在沒這個天賦，當然後者是主因，滿懷熱情買菜洗菜切菜炒菜，結果最後菜餚味道實在不盡如人意，是誰都會受打擊。雖然當年她做得再難吃也有人咬著牙皺著眉說好吃……
不過她自己不喜歡做菜，倒也沒有阻止其他人的必要。
尤其後來一次她無意間嘗到林然做的菜，頓時驚為天人，立刻明白為什麼林然願意自己下廚了。
三菜一湯，端上桌的時候，林景顏已經食指大動起來。
夾了一筷子鮮美魚肉送進嘴裡，林景顏立刻被魚肉上濃郁的湯汁味俘虜，瞇起眼睛對林然大加讚賞：「好吃！味道比上次還鮮！你這天賦，不是我誇張，絕對可以媲美五星大廚了！」
林然對林景顏信口開河的誇讚習以為常，笑道：「按照菜譜來做，誰都能做得出來，而且其實做實驗有時候要求比做菜還精細……」
「別光顧著說。」林景顏慷慨大方地把魚腹部最鮮嫩的部分夾給林然，「你也來吃。」
「好。」林然的視線順著林景顏的筷子向下，點了點頭，剛嚥下去他似乎又想起什麼，起身去廚房拿了兩罐冰啤酒過來。
林景顏看到，立刻大笑著拍林然的肩膀：「真瞭解我！」
平時上下班開車，除非應酬必須，林景顏很少喝酒，但其實她相當能喝，有段時間幾乎把酒當水喝，之後又成天醉的不省人事。當然現在不至於這樣，但偶爾貪杯還是無法控制的。
吃完飯，才剛剛過七點。
林景顏叼著酒罐，想起一件事，沖廚房裡刷碗的林然說：「上次電影院那個小姑娘真的挺不錯的，看著比你之前幾個女朋友都靠譜。」
廚房裡水聲嘩啦嘩啦，好一會才聽見林然的聲音：「我跟她真的沒關係。」
說起林然交女朋友這個問題，林景顏作為一個姐姐多少也操過點心。林然從高中畢業一直到大二都沒談過戀愛，起初林景顏還沒覺得如何，但那會她室友迷戀上了日本動漫，整天給她科普*，林景顏一聯繫上林然，越想越不對勁。林然這麼優秀，沒道理女孩子看不上啊，大學又不禁止談戀愛，就算只是嘗鮮她班裡也大半人談過，難道林然……
旁敲側擊，明示暗示了半晌，林然總算領會她的意思，表示自己只是單純的沒在意，然後沒過多久，他就帶過來一個漂亮時髦的女孩。
後來，林然還問她覺得如何，林景顏雖然並不喜歡這個類型，但總算放下心，笑容滿面的對林然說：「不錯不錯，很好很好。」
林然那時候還看著她，勾唇笑道：「我也覺得不錯。」
可惜沒談到三個月就分手了。
林景顏窩在沙發裡又喝了一罐啤酒，手指點著遙控器，但始終找不到想看的台，百無聊賴間看見林然過來了。
他的襯衣沾了點水，領口鬆開了些許，手裡同樣拎著一罐啤酒，看起來很閒適，長腿一邁，隨意地坐到了林景顏身邊。
依舊這副不染纖塵的模樣，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林景顏也很難想像他剛從廚房洗碗回來，比較起來林然的氣質還是更適合站在什麼罩著玻璃蓋的展覽台裡，供人參觀。
「讓你喝，但也沒讓你喝太多。」
林景顏不以為意：「就這跟水似的度數，醉不了。」
林然不贊同地看著她，後者毫無反省之意，林然只好眼睛一閉說：「算了，反正明早不上班，隨你喜歡吧。」
得到縱容，林景顏哈哈大笑起來，飛快跑進廚房又翻出兩罐，大有不醉不歸的意思。
窗外突然辟里啪啦放起了煙花，林景顏酒都顧不上喝，忙衝到窗口去看。
林然也走過來：「市區不是不給隨便放……」
「煞風景啊你。」林景顏看了他
他一眼，繼續仰頭看窗外閃爍不停的絢爛夜空，「多漂亮啊……」
晚風輕柔地吹拂著林景顏的長卷髮，飄揚起凌亂的弧度。
林然停住腳步。
「是很漂亮……」
身邊好一會的沉默讓林景顏有些不習慣，她轉頭問：「怎麼了？怎麼不說話？」
林然啟唇：「我能問個問題麼？」
「問吧。」顯然她心情很好，笑著大度應下。
「如果，我是說如果……」
「嗯？」
林然定定看著林景顏，林景顏同樣回視著他，眼眸微醺，漾著醉人的波光，裡頭是全然的信賴和關切，唯獨沒有半分情愫。
他忽然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正巧此刻林景顏的電話響了。
「啊……你稍微等下，我接個電話。」
***
「我知道你情人節肯定沒安排，出來吧。」
接到閨蜜溫蝶的電話，林景顏跟林然匆匆道了個別，換了衣服提包就走。
溫蝶是個長相很對得起自己名字的人，清湯寡水的烏黑長髮，杏眼高鼻樑尖下巴，一年四季的淺色長裙森女風打扮，大學那會她的綽號就是溫女神，追她的男生前仆後繼，偏偏溫蝶成天抱著本書嫻靜的穿梭於校園中，就是絲毫不為所動，碰到男生表白回答清一色的「大學期間我不想談戀愛」，和那時候愛的死去活來的林景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當然，後來林景顏失戀陪著她在酒吧裡坐了一晚上，差點拽著林景顏去揍季銘的人也是她。
從失戀的陰影中掙脫，感動的一塌糊塗的林景顏問溫蝶為什麼對她這麼好，溫蝶思考了一會，很慎重地說：「如果我說實話你會生氣嗎？」
林景顏忙大度搖頭：「不會啊，你就是告訴我其實你喜歡季銘我也不會生氣的。」
溫蝶秒答：「你把季銘打包送給我我都不要。」
「……」
「那我就說實話了……」溫蝶深吸一口氣，「你和季銘這段從認識到相愛再分分合合的折騰歷程簡直比言情小說還精彩狗血……我大學四年就基本靠看你們的八點檔過的。」
溫蝶是資深言情謎，最愛八點檔狗血，大學時她手裡抱得書九成九是言情小說。
林景顏抽著嘴角問她：「那你怎麼自己不談戀愛。」
「葉公好龍你聽過嗎？我從不看第一人稱的言情小說。」她頓了頓，「當局者迷，我還是更喜歡做個旁觀者。」
林景顏無語，不過之後沒兩年溫蝶就被自己打臉啪啪啪了。
畢業後家裡催，溫蝶耐著性子談了兩場戀愛，次次都是無疾而終。
圍觀者換成了林景顏，她自然樂得當個心情垃圾桶，反過來安慰溫蝶。
「這邊這邊。」
「看到了。」林景顏點了點頭，坐到溫蝶身邊。
聊了聊近況，不出意外的聊到了對象問題。
溫蝶抿了口酒，姿勢優：「分了。他想讓我做全職太太，我不願意，沒談妥就分了。」
林景顏跟她碰了下杯，笑：「那正好，情人節跟我一起過嘛。」
溫蝶又抿了一口酒，欲言又止。
「怎麼了？還放不下？那就……」
「季銘回來了。」
林景顏「啊」了一聲，笑容凝固在臉上。
「月底同學聚會，我聽說名單上有他，就去打聽了一下，他上個月剛回國，聽說是工作調動調回來負責這邊的業務。」溫蝶看向她的目光不無擔心，「我怕他回來找你，你自己小心點。」
片刻已經夠恢復，林景顏笑著道：「你別把季銘說得跟我仇人似的，怎麼說也是舊情人。」
「就是舊情人才可怕，好馬不吃回頭草，你得長點教訓。」
林景顏晃了晃高腳杯，笑道：「怎麼，言情裡破鏡重圓，舊情復燃的戲碼不是也很狗血嗎？」
「那是小說，現實裡你是我的朋友，我可不想你去做什麼虐戀情深戲碼的女主角。」
雖然開著玩笑，但林景顏清楚的知道已經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