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松伏1 文 / 芙溦
回了寶邑,見不到松伏,呂敏也覺得沒什麼趣味。和父親在一起時總會套套他的話,估摸著什麼時候能再回川中。子秀那邊倒是寄了幾封信來,最近一封信中提到松伏很思念他,問他什麼時候回來。呂敏莫名高興了一會,開始提筆寫回信給子秀。一連寫了好幾天都沒能寫好,一遍遍撕了又重寫。呂母有時從兒子窗前走過,見兒子如此奮筆疾書,日夜苦讀,連連感歎了幾遍自家孩子是如何如何發奮圖強,如何不辱母命,虎父無犬子等等等等。由於兒子如此勤奮,呂夫人覺得自己身為一位成功男人的妻子,一個優秀的兒子的母親,更應該以身作則,為後代子孫以及圍觀路人樹立榜樣,於是毅然戒掉了多年豪賭的惡習,更是把每日必打上幾圈的麻將拋到了九霄雲外。呂將軍見此驚愕之餘,深深感歎自家祖上花了多年積蓄請人看風水真是太明智的選擇,覺得此時祖墳之上已是青煙遍佈。
呂敏幾日不曾上桌吃飯,一上桌吃飯見父母親一塊雞腿讓來讓去的和諧氣氛,倍感驚訝。
將近年關,呂敏的回信才到子秀手中。
「大哥,是呂敏寫來的嗎?」松伏給子秀沏了茶,端過來放在他手邊。
「他問你最近過的如何。」子秀掂量了手裡這一沓薄薄的信紙,才發覺原來紙也是有重量的。
「如何如何,還能如何?」松伏趴在一旁,繼續看沒看完的話本。
「你不好奇他寫了什麼?」
「好奇呀。」
「那你不來看?」子秀笑著,把信紙揚手給她。
「大哥這麼笑,我就能猜到裡面寫的什麼。」松伏接過信紙,讀完一頁便擱在一邊「他居然說年關回來,不高興在自己家過年麼?還不知道有多少人一輩子也無家可歸,過年想見見自己親人也毫無辦法。只得一生漂泊,就像江上遊蕩的小船,即使找到港口也不過是一時停歇,永永遠遠都不,不會知道有家的安定。」
「伏兒,你想家了。」子秀看著趴在桌上的松伏,她面朝著窗戶,不知道此刻是不是淚流滿面。
「我從生下來就沒見過母親,後來父親也戰死了,心裡算不上很難過,只是覺得很遺憾,心裡只有一點點好奇,會想著母親是什麼樣子的,如果父母親還在的話,我和他們在一起會是什麼樣子。我和父親,是一直和和睦睦的?還是會像呂敏與他父親,那樣像朋友一樣,偶爾爭吵,其實卻親密融洽。我和母親,會像你和姑母那樣嗎?大哥很少惹姑母生氣,不過我是會像那些小姑娘一樣,偶爾惹她生氣的吧。」松伏仍然面對著窗外,「可是現在,我連惹她生氣的機會都沒有。甚至連她的模樣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母親喜歡什麼,她的性格是什麼樣的,是和姑母那樣嫻靜嗎?她會像其他小姑娘的母親一樣,早起的時候為我梳發嗎?她會親手給我縫補衣裳嗎?如果我做了不對的事情,她會生氣嗎,是溫柔的給我講道理,還是嚴厲的訓斥我?想著這些,我有時候會覺得很遺憾。這一世,我們都不能像正常的母女那樣,哪怕是爭吵都不會發生。」
松伏揉著眼睛,她轉過頭,仍舊趴在桌上。她的臉上沒有淚,只是眼角和鼻尖都泛著紅。
「伏兒,你過來。」子秀拉過她袖子。
松伏靠著他,臉上帶著笑容,眼睛裡卻是一片霧濛濛。
「大哥,我沒有想家,對我而言,姑母和大哥就是我的家人。」松伏摸摸鼻子,「伏兒只想和你們在一起,永遠也不要分開。」
子秀俯身,將她抱進懷裡。
「你現在可以哭出來,不然去了外面,偷偷躲著哭,母親會以為我這麼大了還欺負你這個小丫頭。」他撫著她的頭髮,松伏的髮絲很軟,上面有一絲很淡的甜香,說不出來是什麼味道,只覺得很好聞。
「我都這麼大了,不會再哭了。」松伏夠上他脖子,「大哥能轉一圈麼,我爹小時候就是這麼哄著我的。」
「……」子秀無言,心下卻尷尬的很。他雖然平常對人都溫和,卻不活潑,從來沒有對人做過這麼親密的動作,讓他抱著松伏轉一圈,著實太難為情。心裡繞了小几圈,才對巴巴望著他的松伏道:「你只是要我抱著你?未免太過簡單。我原是想許你一個願望,不管你說什麼我都許你。你卻只要我抱你轉一圈,如此也好,省去我許多功夫。」說完就要作勢轉起圈來。
「哎哎哎哎,大哥,我不要你轉了。「松伏從他懷裡跳下來,「不過你要答應我,等我及笄的時候,一定要親手給我結髮。」
子秀看著她,道:「及笄之禮,只有女子才能為女子結髮,況且你還沒有許配人家,恐怕要到二十歲才能及笄……」
「大哥說了答應我的,我信大哥絕不會食言。」松伏望著他,那眼巴巴樣子怎容他拒絕。子秀覺得這事也不打緊,笑著點了頭。
松伏滿心歡喜的提筆,子秀問她做什麼,她說要將今日約定白紙黑字的記好,免得到時候一個想不起一個又賴賬。子秀無可奈何,笑了笑,準備將呂敏信紙塞回信封之中,卻發現裡面還有一張薄紙片不曾拿出。子秀拿出來,掃了一眼,有些微微驚訝。反念一想,覺得這只是孩子的玩笑話,當不得真。
「大哥,你在看什麼?」松伏好奇他手裡紙片,想要湊上前來看。
子秀收起紙片,道:「呂敏他說等來了要同你一起去鹿鳴山,問你願不願意。」
鹿鳴山是川中的名山,此山極高,山路險峻,極少有人居住。因為山中多鹿,常常聽見鹿鳴之聲,故而得名。傳聞說鹿鳴山巔還有一個天洞,直通神界,神仙常從此洞進出,常有人說在山中見到神明。松伏不信神鬼之說,但是對山中奇珍異獸很感興趣。不過子秀母親很少讓她外出
,只是呂敏來訪才讓她出去幾次,不過都不讓她出去太久,她雖然覺得憋屈,也明白姑母是擔心自己。不過現在出了姑母那兒,和大哥一起住著,也不見得就自由了許多。
「我當然想去,不過這天寒地凍的……也虧他想得出來。」松伏把寫好的紙條送到子秀眼前,「就等大哥在上面簽字了。」
子秀見她如此認真,也不說什麼,只寫好了名字遞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