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文 / 貢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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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明卿獨自撐著傘走在細雨纏綿的夜裡,心頭自有一股淒涼無力感。她回到房中,裙子下擺和鞋子全濕了,冷意侵襲,更增加一份傷感。她顧不上換衣裳,只先去揭食盒,端出那壺濃茶。
茶已變涼,她卻不捨得倒掉。藥丸只剩下兩粒,現化了一粒在這壺茶中,若倒了茶,便是白白浪費了藥丸。可是不倒,留到明兒也會變餿。她還能設著法子強程萬里喝下餿茶不成?
莊明卿捧著頭,哀歎了一聲。隔一會,她找出一個備著要裝藥酒的小罈子,把茶壺裡的茶倒到小罈子裡,蓋嚴了壇蓋,尋思著保存的法子。
服侍莊明卿的婆子見她趟雨回來,已是去廚房提熱水,很快提了進來道:「莊大夫,雖是夏未,淋了雨到底怕著涼,還是趕緊沐浴,換下衣裳來罷!」
莊明卿謝了婆子,打發她出去,自己尋了衣裳去沐浴。
婆子是得了程老夫人囑咐過,讓她好好服侍莊明卿的,因見莊明卿沐浴畢,便又進去慇勤問道:「莊大夫,廚房還有滾水,可要幫你再沏一壺熱茶過來?」
「不用了!」莊明卿正要打發婆子下去,想起什麼來,問道:「將軍府中可有冰窖?」
婆子樂了,笑道:「莊大夫來了這段時間,不是見著咱們府裡想用冰就用冰麼?怎能沒有冰窖?」
莊明卿吁了口氣,指指小罈子道:「是這樣的,我用珍貴藥草泡了一壇解酒茶,這樣放著自然會壞掉,只又不捨得倒掉,想先放在冰窖中冰著,待想喝時,再拿出來解冰。」
婆子道:「這個容易,跟雷管家說一聲,要了冰窖的鎖匙,著人拿了去存放就是。」
莊明卿道:「如此,就要拜託嬤嬤去跟雷管家拿鎖匙了。」
婆子應一聲下去了。
婆子很快拿了鎖匙回來,幫莊明卿搬著罈子存放到冰窖中。
程萬里方面,進了房後,令僕射沏了一壺茶進去,在燈下看了一會兒書,到底心神不定,莫名煩躁起來。
僕射小心翼翼侍候著,連話也不敢多說。
程萬里瞥見僕射的神情,突然就找碴道:「你也跟了我許多年,怎麼到現在還是一副小耗子膽,見天膽顫心驚的,難道我會吃了你?」
僕射手心冒汗,強笑道:「將軍在戰場上砍殺過敵軍後,比從前更加不怒而威,我便不敢逼視。」
「哼!」程萬里更不耐了,揮手道:「下去罷,縮肩縮腰杵在這兒,瞧著就倒胃口。」
僕射趕緊退下去,到了門外,心裡便嘀咕一聲道:趕緊娶妻罷,娶了妻室,料著脾氣不會這樣古怪的。
書房裡冷清下來,程萬里合上書,站起來踱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因何煩躁得這樣厲害。在邊關面對大批敵軍時,心情雖沉重,也未曾這樣煩躁過。
踱了一會兒步,程萬里展了紙筆開始畫畫。畫作完成後,他便怔怔瞧著。畫中女子撐著傘,提著燈籠走在雨夜裡,夜深沉,看不清她身上服飾紋路,只依稀能分辨出來她身段窈窕,風姿綽約。
程萬里歎了口氣,畫中這女子與其說是夢中人,還不如說是莊明卿呢!這段日子,莊明卿日日陪著程老夫人到書房看他讀書,到練武廳看他練武,更兼有上次燙傷他之情景,這次雨□□傘之事,這會,他也得承認,莊明卿到底是擾了他的心神。
被莊明卿擾了心神的,還有葉習晴。
葉習晴這晚本來早早安歇,誰知道一晚綺夢,醒來時不由喊了一聲,有些失神。
自幼服侍她的陳乳母聽得動靜,忙進房問道:「姑娘怎麼啦?」
葉習晴聽得乳母的聲音,鎮定了下來,若無其事道:「嬤嬤給我尋一條中褲來換!」
鎮南侯夫人當年狠下心哄騙全府,說葉習晴是女娃兒,為著瞞天過海,卻是作了一些準備。這位陳乳母的家人,全在鎮南侯夫人嫁妝的莊子上做活,最是可靠的,因被派來服侍葉習晴。而大丫頭素心,也是鎮南侯夫人一手培養起來,特意安排來服侍葉習晴的。如今身邊知道葉習晴真實身份的,便只有這兩個人。
葉習晴晚間做夢醒來,面對素心還難免有些尷尬,面對陳乳母,卻是淡定多了。
陳乳母是看著葉習晴長大的,極為疼愛她,也有嘀咕過,若能早些恢復身份,也不致這樣屈憋過日子。
當下陳乳母找出中衣來給葉習晴換上,又笑問道:「姑娘也大了,還得想法恢復身份,才好娶妻生子過日子。」
葉習晴苦笑道:「嬤嬤,說什麼娶妻生子呢?指不定,很快就有人來提親,爹爹和哥哥們會把我嫁出去哪!」
陳乳母嚇一跳道:「這可如何是好?」
葉習晴道:「嬤嬤莫慌,這些年都過來了,就是嫁人,一樣能應付。」
陳乳母輕嚷道:「哪怎麼相同?嫁人了,夫婿就會對你……,你怎麼應付法?」
葉習晴把頭鑽進被窩裡,悶悶道:「到時再說,嬤嬤去睡罷!」
陳乳母退了下去,卻愁得一晚睡不好。
葉習晴倒是在被窩裡細細回味夢中場景,越想越心熱,恨不得馬上恢復男子身份,可以擁美入懷。
到得第二日,素心進來服侍,葉習晴便問道:「香囊做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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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素心見小丫頭不在身邊,便輕笑道:「那香囊精緻著呢,一晚兩晚的,肯定做不完。」
葉習晴點點頭,另問道:「你嗅著香囊的香味時,可有什麼想法子?」
素心道:「那幽香雖獨特,又不是迷香,我能有什麼想法?」
葉習晴手裡執著一把秋扇,聞言用扇柄一拍手心道:「了不得,那幽香卻是針對男子的。」
「姑娘小聲些罷!」素心不由取笑葉習晴道:「在閨房內一口一個男子,小心讓小丫頭聽到了,想左了。」
葉習晴驚覺自己失態,這才壓低了聲音說話。
一時卻有小丫頭來稟報道:「姑娘,外院的許管事求見呢!」
「讓他進花廳!」葉習晴吩咐了一聲,另換了衣裳去見許管事。
許管事卻是領葉習晴吩咐,這兩日去暗查莊明卿身份的。
待葉習晴出來,許管事便道:「姑娘,莊大夫可是有來歷的人。」
「哦,怎麼一個有來曆法?」葉習晴端正坐了,示意許管事往下說。
許管事道:「她是四年前,領著祖母和母親搬到荷花裡居住的,已育有一個兒子,兒子名喚程元參。聽她的鄰居說,她的夫婿姓程,四年前和她成親後,就往邊關打仗去了,現下失了消息,估計已亡在戰場了。」
「兒子都有了?」葉習晴吃一驚。吃驚完,突然又定下心來。很好麼,自己是從小男扮女裝的,未免沾了許多女子習慣,且還要嫁程萬里一回,在外人眼中,只怕不是良配。莊明卿喪夫,領著兒子過活,這樣的條件也找不到好人家,但配自己麼,正正好。
許管事又稟道:「我還查到,莊大夫的父兄,正是數年前陷於匈奴之手,至今未有消息的莊忠原和莊明城。」
「喲,是他們啊!我還說,莊大夫氣質出眾,說話和行事也大方,不像出身小戶人家的,原來出身高門啊!可憐她身世坎坷。」葉習晴歎息一聲。
許管事見葉習晴同情莊明卿,也跟著歎息一聲,這才道:「不單她父兄原來有官職,就是她母親白梨花,也是出身名門的。關於白家的事,現下知道的人,應該不多,我正好有一個堂兄,當年曾在白家做過事,提起時,免不了說出幾句外人不知道的內情。」
葉習晴很感興趣,作出傾聽狀。
許管事也不賣關子,一五一十說了。
白梨花父親本是宮中太醫,因醫術高明,深受宮中嬪妃歡迎。白梨花有一位姐姐,名喚白蘭花,白蘭花人如其名,膚色細白柔膩,頗美貌,且她喜歡調香弄粉,身上常年透出幽香,男子見了,多為她傾倒。
費貴妃有一回聽聞白蘭花擅長調香,便特意召了她進宮,著意籠絡,讓她配製香料,白蘭花自是配製了一味香料獻上去。這味香料卻投了景光帝的喜好,連著數天,景光帝都安歇在費貴妃處。過後,費貴妃倒又聽聞,白家有一味私制的香料,名喚「惹相思」,女子身上沾了此香,男子嗅了,意惹情牽,再也離不開女子。費貴妃便又召白蘭花和白太醫進宮,讓白家獻上「惹相思」香料配方。
許管家說到這裡,停一停,又接著道:「白家自然不肯獻上配方,因著此事,白家也就得罪了費貴妃。不上一年,白家便被抄家貶出京城外,最後,死的死,傷的傷,只有白家兩姐妹存活。白家兩姐妹也硬氣,一人執一半香料配方,一個遠走,一個嫁人,就是不讓費貴妃得著配方。」
莊忠原年輕時,卻是四外遊歷,因巧遇白梨花,兩情相悅,得以成就姻緣,後來生兒育女,且度著白家和費貴妃的恩怨已事過境遷,他是中層武將,不引人注意,這才領著白梨花搬回京城中,饒是如此,他還是低調著,盡力保護著白梨花,不讓她暴露身份。多年以來,也平安著。沒想到,他們父子出征,卻一去不回,致使白梨花又陷入苦境。
許管家搖著頭道:「白梨花如此,莊明卿卻又如此,所嫁的夫婿一去不回了。」
葉習晴才要說話,卻見素心匆匆進來,便問道:「何事?」
素心神色怪異,喘著氣道:「姑娘,程家令人來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