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四章 文 / 野黛兒
今上以雷霆萬鈞之勢狠狠震懾了朝綱,如此巨大的轉變,深受打擊的朝官們很是失落,越來越不適應當今辦事的方式。
兵部尚書捋著三寸長鬍鬚,對著漆黑的夜色長歎,如今陛下做事越發不與他們這些老臣商量了,朝堂幾乎快成了當今的一言堂了。
苦熬了幾十載,才爬到如今最高的位置,難道往後要做當今的傀儡不成?
倘若擱在先帝時期,哪裡會出現著這樣的情況,連九門提督、京畿大營這等關係京城半個命門的重中之重位置,竟然也罔顧他們的意思,問也不問一句,便直接定奪下來。
兵部尚書面色繃緊,深鎖眉頭,隱隱覺得事情表面雖是暫時告一段落,但是絕不會就這樣太平下去。
先帝時期他們是何等風光,而如今當今登基不過短短三載沒滿,便有了擅動老臣的心思,長此以往下去,這朝廷哪裡還有他們這些人立錐之地。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偉大的夢想,贏的身前身後名同時,實現「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終極目標。
摸打滾爬了多年,心裡終究不甘,兵部尚書擰著眉頭,乘夜坐上一頂不打眼的轎子去了內閣首輔吏部尚書府邸。
短短兩日被折騰夠嗆的朝臣們回到家中無不是長吁短歎,每每想起腦袋搬家的張伯仁,只覺得不寒而慄,轉而想起被關刑部大牢的九門提督、京畿大營大統領,更是渾身冰寒。
御史們更是對風流淚,趴在床上咬著被角嗚嗚哀鳴,屁股上火燒火燎的痛,實在難以忍受。
家人默默在一邊垂淚,小心萬分的給自家老爺上藥。
鬧哄哄的一天就這樣在幾家歡喜幾家愁的氣氛下胡亂過去了。
這日天空放晴,萬里無雲,端是個美好的天氣。
京城郊外一座景色怡人的莊園內,此時卻是黑雲罩頂,莊園內伺候的下人無不是提心吊膽,低垂著腦袋,縮著脖子,踮起腳尖,唯恐發出任何聲響,引來主子不快,惹來殺身之禍。
清脆的瓷器破碎的聲音不斷響起,久久不曾停歇。
守候在門外的下人們臉色頓時煞白,互相看了一眼,忙垂下眼瞼,裝作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的樣子。
這兩日莊園內氣氛與往日很不相同,就連掛在廊前的名貴鸚鵡鷯哥都受到了影響,沒精打彩的拿翅膀著蓋著腦袋,蜷縮在籠子的角落裡。
朱紅的大門刷拉被打開,外面的人驚了一跳,修長挺拔的身影出現在大門口,疾言厲色吼道:「還不滾進來收拾。」
下人們心驚膽戰的進去將滿地狼藉收拾乾淨,不敢去看端坐在太師椅上的男人,躬著身體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這時一位穿著打扮明顯頗有份量的太監匆忙從外面走了過來,斜了一眼下人們端出去的四分五裂的瓷器,扔下一句:「挖個坑埋了」,便腳步急切的進了正屋。
坐在椅子上的男子不過二十歲出頭的年紀,五官雋秀溫潤,烏眉挺鼻,雙眸柔和似水,讓人一見便不禁心生好感,頓生親近之意,與先前驚鴻一現的模樣,判若兩人。
男子端起茶盞啜了一口,抬眼看向來人:「高昇,可打探清楚了?」舉手投足間帶著說不出的優貴氣。
高昇恭敬的回道:「回王爺,刑部的人嘴嚴的很,任奴才如何打探,也探聽不出九門提督、京畿大營大統領究竟犯了何事。」
男子輕輕將茶盞擱在桌子上,修剪過的指甲圓潤光滑,如玉的手指緩緩婆娑著雨過天晴色茶盞,長眉蹙起,冷笑:「他如今倒不扮仁厚表相了,短短不過三載便拿先帝娘家人開刀了,倘若先帝地下有知,會不會後悔當初的決定呢?」
高昇束著手,垂著眼瞼,並不敢接言。
外面的陽光透過窗欞灑了進來,照在男子的俊美如玉的臉上,似在他臉上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整個人顯得朦朦朧朧的,他低頭輕蔑的笑道:「如此表裡不一的人,都能登臨大寶,當真可笑。」
男子掀起眼皮子,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高昇,你說他運氣是不是太好了,竟連能將半個京城夷為平地的轟天雷都沒困住他,反而被他反過來利用了去,將京畿完完全全掌控在手裡。」
抬頭眼裡閃過狠戾不甘,轉而恢復如初,眸子清透亮麗笑問:「那些裝運掩埋轟天雷的人是否都清理乾淨了。」
高昇沉聲道:「早兩年便全部死透了,他們本就是重犯死囚,倘若不是王爺仁厚,他們怎麼能得以全屍。」
男子揚起精緻的下頜,輕輕一笑:「死的透透的好,這世界上哪裡還有比死人嘴巴更嚴實的人存在呢。」
死無對證,只怕連骸骨也找不到了,這筆陳年舊賬,再如何盤查也算不到他頭上。
輕輕呷了一口茶,悠閒的問道:「宮裡可有消息傳出?」
高昇皺眉:「說來也奇怪,奴才遣了心腹去打聽,事先竟無半點口風傳出,事後也沒人敢開口說上一言半語。往日暗中聯繫的人,竟跟石沉大海一般,無半點音訊。」
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宮裡的消息傳不出來,宮外的消息遞不進去,對王爺大爺很是不利。
男子撩起眼皮子,週身氣勢陡然一寒,捏著杯盞的手指發白,然後冷冷的看向高昇:「只怕宮裡的釘子都給他拔了,不必再讓人往宮裡傳遞消息了,引起了上面的注意,反而不美。」
高昇謙恭的應下,抬頭看了看男子,神色頗為復
複雜。
男子見他欲言又止,眼神示意他有話快說,高昇彎腰走上前,從懷裡掏了一張折疊起來的畫像出來。
男子打開湊近一看,臉色大變,手重重在桌子上一拍,上面的茶盞狠狠一跳,發出刺耳的碰撞聲,男子怒極反笑:「什麼髒的臭的也敢往本王身上倒。」
男子問:「這畫像出自誰手?」
高昇道:「原先是三笑堂的人畫的,只不過他們畫的是兩幅令人啼笑皆非的骷髏,後來經過喬子昭之手潤色過,畫像乍一眼看去,與王爺似乎有那麼三分相似。」
男子瞳孔狠狠一縮,冷笑一聲:「往日倒小瞧他了,只以為他人長的漂亮,沒成想心思如此歹毒。」
高昇沉默不語,男子接而忽然笑道,兩根手指捏著畫像上方笑說:「本王怎麼瞧著這畫像上的人倒有幾分與恭王相似,細細看來又幾分像當今呢。高昇,你覺得呢?」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但是血脈都流著天家血脈,有幾分相似也是人之常情。
高昇心領神會,露出玩味一笑,他們想將這盆臭水往他家王爺身上潑,他們難道不會依葫蘆畫瓢,反潑回去。
周蟠飛當街雙眼被人廢掉,即便兩天過去,依然是街頭巷尾的談資,甚至被人編寫成話本,各家茶館爭相請說書人來堂助興。
領了皇命查處失火案、當街行兇案的喬子昭,卻一腦門的黑線,帶走衙役奔走在大街小巷。
承恩侯府被解了禁後,周秉海七上八下的心放回肚子,積極配合調查,將當日擾民為惡的下人全部交了上去,就連管家也被送到京兆尹衙門,被打的遍體鱗傷後送回了承恩侯府。
喬子昭在忙碌之餘,還特地登門探望了身受重傷的周蟠飛,看著躺在床上,眼睛上裹著層厚厚紗布的人,面露痛色:「小公子受驚了,好在有神醫相助,這雙眼睛不消月餘,必會更加光彩照人,眼清目明。」
雖說丟了差使,好在並未傷及根本,爵位仍在,獨子眼睛也得以保全,真可謂雙喜臨門,承恩侯面露喜色:「承喬大人吉言了,神醫醫術精湛,即便華佗在世,只怕也得甘拜下風。」
喬子昭好奇的問道:「如此神醫妙手,不知承恩侯爺可否為我引見一番。」
周秉海看了他一眼,沒聽說喬家有誰得了重病,想了下問:「不知貴府何人貴體染漾?」
喬子昭歎了口氣作揖道:「咱們兩家也不是外人,雖手我家那兩個小崽子同周公子多有口角之爭,但終究不是什麼化解不了的深仇大恨,不過是小孩子間的胡鬧,還望承恩侯莫與那兩個小崽子計較。」
周秉海忙還了一禮,笑著說不必放在心上,依咱們兩家關係何必如此見外。
喬子昭朝著皇宮的方向拱了拱手:「不瞞侯爺,我想請神醫給太后鳳體瞧瞧。」
太后每逢春季必到西山行宮靜養,這並不是什麼秘密。
周秉海忙將神醫在京城落腳的地方高速了喬子昭,喬子昭再三謝過,方出了承恩侯府。
還沒來得及坐上轎子,便有衙門的人匆忙跑了過來:「大人,衙門口有人抬了幾箱銀子過來,足足有十萬兩,那人說,其中五萬兩贈與受災的三笑堂重建,剩下五萬兩悉數獻給大人,安撫房屋燒燬的百姓。」
喬子昭摸了摸下巴,露出笑容,世間竟有這般大公無私日行一善的大好人,不去見上一面,以表謝意,豈不讓天下行善之人寒心。
作者有話要說:o(╯□╰)o~~我得好好重新梳理下這本小說的大綱了~越寫越覺得不順手了~~~對不住了各位,讓你們看的雲山霧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