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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三章 文 / 野黛兒

    從古至今,對於權勢名利的爭奪向來是生命不止,搶奪不休。

    這話不僅適用於朝野,後宮妃嬪間爭帝寵爭位份爭權柄也莫過如是,更遑論那些後宮的婢女內侍們,同樣是如此,誠然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一句話。

    若說戚羽小妖孽如今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乃後宮妃嬪中第一得意之人,那麼不得不說新上任的內務府總管錢永最是春風得意,著新衣新鞋新帽立於一干宮人面前,端的是威風八面。

    俗話說的好,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把火賽過一把火,只錢永還沒來得急放火,曹德義便匆匆帶著人走了過來。

    錢永就跟戲檯子上唱大戲的戲子一樣,立即換了張面孔,疾言厲色的臉色被諂媚取代,彎身迎了上前:「怪道今兒喜鵲一直叫,原來是貴人上門。曹公公,您貴腳踏賤地,有什麼吩咐只管差人來知會一聲,就算是天上下刀子奴才也是一刻不敢耽誤的。」

    曹德義虛扶了他一把,笑道:「如今你貴為內務府總管,身份不同往日,我哪裡敢承你一聲奴才,莫折煞了我。」

    原先瞧著是個寡言鮮語木頭人,如今倒像是換了張面皮,人精神了,嘴皮子更加利索,只是太過圓滑油頭了。

    曹德義雖瞧不上他這幅諂媚小人得志嘴臉,卻也不得不佩服對方左右逢源,夾縫生存的本事,幾經起落,終是熬出了頭,得了皇上的青睞。

    錢永忙不迭聲的道:「當得,當得,曹公公若不嫌棄,奴才叫您一聲爺爺也是使得的。」

    「」老子比你年輕十幾歲好麼,老子有那麼老么。

    曹德義對他印象大為改觀,能屈能伸,拍馬屁的登峰造極功力也是別人所不能及的,怪不得在這麼短時間內迅速上位。

    曹德義懶得同他囉嗦:「奉皇上口諭,挑一個妥帖的侍寢宮女送去乾清宮。」

    錢永眼珠子一轉,笑容燦爛應下:「勞煩曹公公等上一會兒,奴才這就去辦。」

    曹德義不想在這裡聽他一堆奉承的閒話,抬手接過他遞來的茶盞,喝了一口道:「你盡快將人收拾妥當了送過去,我那邊還有差事,不便耽擱。」

    曹德義一甩拂塵,帶著一群內侍走了,錢永親自將人送到門口,不要錢的好話說了一籮筐,方折了回來。

    錢永抄手冷眉立目站在高處,斜眼看一排排站的整齊的宮人:「敬事房的人留下,其他人都給我該幹嘛就幹嘛去,若是被我發現哪個想偷懶耍滑,不用心當差的,我別的本事沒有,懲治人的手段倒是有那麼一套兩套的。」

    眾人諾諾應聲,心有嫉妒者大有人在,憤憤不平者也不在少數,此時卻不敢上前強嘴囉嗦幾句,李三順的事還歷歷在目,猶在昨日。

    這是頭一回給皇帝辦差事,錢永自然是勞心勞力,帶著敬事房的人精挑細選,仔細斟酌再三,方挑出來一位侍寢宮女。

    敬事房總管掃了那位宮女一眼,容貌一般,身段中上,姿色平平,心裡有些發慌,這樣的人送過去,豈不是掃皇帝的興麼。

    張了張嘴,猶疑再三緩慢開口:「錢公公,要不要」。

    話還沒說完,錢永凌厲的眼風掃了過來,拍了他肩膀一下截斷他的話:「閒話莫說,把人帶下去裡裡外外給我好好拾掇一番,皇上那邊還等著呢。」

    敬事房總管苦著張臉帶著人下去,錢永嗤笑:「你這個呆子懂什麼,怪不得一直呆在敬事房總管位置上多年不挪動。」

    皇上不常去後宮,更遑論翻牌子,每回送去,都是原樣被送回,再者皇上後宮人本就少的可憐,長久下來,原本該人人捧香腳巴結的敬事房也成了門庭冷落之地,幾乎算得上一個閒置部門了。

    外面陽光明媚,風和日清,太陽曬在身上,讓人昏昏欲睡的,錢永抬頭瞇著眼看日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旁的小太監見他許久沒有動靜,也揚起脖子朝天望,問:「錢公公,這白花花的日頭照的人晃眼,這大太陽有什麼好瞧的。」

    錢永移開視線:「是呀,這太陽升的再高,總有落下去的時候。」

    小太監年紀還小,聽不懂他話中的深意,附和道:「日起日落,每天不都是如此麼。」

    「憨禍」錢永薄斥,小太監有些兒緊張,臉都紅了,垂著腦袋,錢永拍了拍他腦袋:「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做事吧。」

    小太監受寵若驚太過,以至於一時反應不過來磕頭致謝,只傻呵呵的直樂,錢永搖了搖頭,笨的要命,也不計較對方蠢笨模樣,掃了一眼跟在敬事房總管身後裝扮一新的宮女。

    錢永三步並兩步上前,呵斥敬事房總管:「沒個眼見色的,頭上戴那麼多金釵銀簪的,是準備去開珠寶店不成?」

    敬事房總管感到委屈,這頭上統共也就三支釵加上一朵宮花,已是十分清淡了,如今去了根釵,摘了宮花,這也太過寡淡了。

    心有腹誹,卻不敢直言,誰讓對方是他的頂頭上峰,且剛上任,三把邪火還沒撒出來呢。

    侍寢宮女都是經過千挑萬選出來,平日經過嬤嬤嚴厲調理的,規矩舉止也是極為妥當的,再經過錢永一番篩選,於眾人中脫穎而出,最是穩妥不過了,並沒被眼前陣仗驚嚇到,任錢永將她頭上的釵環去掉。

    錢永仔細打量了一番,眉毛一挑:「多餘的話我也不說了,你本就是備著給皇上練手用的,規矩自是學過的。只一條,給我牢牢記住,歇了你們那些齷蹉攀上枝頭變鳳凰的心思,一會兒進去,皇上吩咐如

    何你就如何,多餘的一個動作也不許有,倘若這點都做不到,趁早給我滾回去,另換一位來。」

    宮女低眉順目的應聲。

    錢永一揮手,領著人過去。

    曹德義見他領了人過來,只略瞥了一眼,就將人送了進去。

    出來的時候見他躬著身體站在門邊,對一邊的內侍道:「怎麼當差的,錢公公過來也不知引去茶房歇上會。」

    錢永笑道:「原也不怪他們,是奴才想著,奴才頭一回替皇上辦差,又是第一次進乾清宮,怎麼著也該給皇上磕幾個頭,盡一下奴才的孝心。」

    曹德義心想這裡面不知怎麼熱鬧呢,哪裡有閒功夫受你那點微末心意,錢永並不在意曹德義的眼神,恭恭敬敬的對著北邊磕了三個響頭,起身又默默站到一邊去了。

    曹德義嘖嘖了下,願意等著就等著吧。

    瞧了他一眼,輕聲道:「往後再退三步。」

    錢永並不多問,向後跨了三步,腳下生根似的站在一旁。

    曹德義回頭瞄了一眼,虛掩著的門,一頭霧水,也不知裡面兩個人在搞什麼名堂,好好的午覺不睡,偏弄過來也個侍寢宮女,不知在給誰添堵呢。

    不過這也不是他能過問的,收回視線,與錢永大眼瞪小眼,裡面半晌沒動靜傳來。曹德義心下好奇錢永為何可以事無鉅細的對答了皇上所出的問題,笑著誇讚對方:「錢公公,你真是真人不露相,一出手便一鳴驚人,一步登天。」

    「承蒙公公誇讚了」錢永挺謙虛,笑瞇瞇回話。

    「我這是再實在不過的話」曹德義說:「我很是好奇,你怎麼就能夠那麼清楚街市上米糧蔬果肉菜布匹古玩首飾釵環的價錢呢?」

    內務府調度著後宮用度,小到一針一線,大到宮殿行宮,上上下下需要周全照顧的地方多了去了,這人不僅摸透了裡面的門道,而且精通市場時價。如此一來,即便他晉身為內務總管,按他的報上來的價錢,豈不是斷了後宮很多人的撈油水發大財錢路,自己也撈不到好處,這樣損人不利己的事,虧的他也敢接手內務府總管這個燙手山芋。

    「公公也不是外人,奴才不同你講虛的,奴才曾受高人指點」錢永壓低聲音道:「奴才是為皇上做事的,自是一切事要為皇上著想,內務府油水多不假,可也要分的清那銀錢燙不燙手,有沒有那命去享受。沒了命,要那麼多銀子又有何用處,倒不如一心一意為皇上當好差事,公公您說是這個理嗎?」

    「你倒是個難得通透的人」曹德義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只怕你接了這差事,也討不到好去,下面那些人哪個是好相與的。」

    「奴才同公公交了心,自是公公的人,公公是皇上的人,奴才當然也隨公公是皇上的人」錢永笑說:「說句不怕公公笑話的話,奴才同公公神交已久,今兒同公公一番剖白,即刻死了也是願意的。」

    「」曹德義很想出去吐上個三天三夜,合著這句話讓人聽了去,還以為他是自個兒的相好呢,可真夠噁心人的。

    「去去去,一邊呆著去」曹德義趕他,他才不想攙和這潭渾水中去呢,皇上沒交代下來,他自不會出手相助的。

    沒那個金剛鑽,就別攬那個瓷器活。

    錢永抿唇從善如流的往後移了幾句:「奴才向來是最聽公公的話了。」

    曹德義想啐他幾句,就聽裡面傳來一聲怒喝:「只許用眼睛看,不許出去。」

    「長的沒我好看,皮膚沒我的白,身段沒我的軟,身量又沒有我勻稱,哪個想看的,還不是你非得弄個人來,讓我分清什麼是男人,什麼是女人。人是弄來了,你讓我隔著紗帳瞧我也同意了,朦朦朧朧的你當霧裡看花呢。你也不許瞧,有什麼稀罕的,不就胸比我大了那麼點麼,不信你摸摸。」

    「胡鬧,女人身體本就與男子不同,你都幾歲了,竟分不清男子和女子的區別,你嘟嚷著沒人教過你,我既教導你,就得放正態度,仔細學個明白。」

    「我態度哪裡不夠端正了,我瞧的可仔細了,就是胸大了點,那個地方比我的奇怪了點,我不就比她多長了點毛麼,難道你嫌棄我。」

    「誰讓你瞧那麼仔細的,大概看上一眼,知道哪裡不同就夠了。胡說,她本來也是有的,只不過為了好看,方便伺候,刮了乾淨罷了。女人身體那處可以繁衍子嗣,這是男子不具備的,懂了麼?」

    「不懂,我在書上看到,上古時期,女媧娘娘造人,取了男人的一根肋骨,變化為女人。那麼女人既然能繁衍後代,為什麼給了女人生命身體的男人反而失去了那個功能呢?」

    「」

    曹德義聽了一耳朵歪論,險些一個踉蹌當場跪下膜拜,這又是哪裡聽來的謬論。

    索性退到錢永身邊,繼續大眼瞪小眼。

    錢永眼睛瞇成一條縫:「主子還是那樣有精神。」

    都被掃出門的人,你在這邊胡亂認哪門子主子呢。

    曹德義斜了他一眼,哎喲,還有臉來認主子。

    錢永面不改色,笑的嘴角都快扯到耳邊了,一日為主,終生為主。

    曹德義睨他,不要臉的東西,偷梁換柱本事倒見長,明明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錢永繼續笑,曹公公你太拘泥世俗了。

    這邊眉眼官司打的火熱,裡面也是吵的熱火朝天。

    「你看的哪門子閒書,竟教你些歪理,女子繁衍子嗣是天經地義,從未聽說過男子也能生育子嗣的。」

    「你沒聽過不代表沒有,女人既然是男人勒骨幻化而成,男子自然也是具備的,只不過經過歲月遷徙,滄海桑田,男子那方面功能退化了而已。再說了男子與男子在一起也是有先例的,漢武帝那麼個千古明君不還和韓嫣相愛呢,你可得好好保護好我,別讓你後宮那些女人將我謀害了去。」

    「」這都扯到哪裡去了。

    教學失敗,戚湛將人攆了出去,將扒在背上的少年拉扯下來,欺身壓住:「知道了男子和女子的區別,以後可別再胡言亂語了,滿嘴荒唐言,沒的惹人笑話。」

    戚羽渾身光溜溜的也不害臊,雙腿纏在戚湛腰上,振振有詞:「天下之色,皆男勝女。族自鳳皇、孔雀以及雞雉之屬,彩並屬於雄,犬馬之毛澤亦然。男若生育,婦自可廢。」

    孺子不可教也,頑固不化,何必多此一句叫教他這些,這腦袋只怕是花崗岩堆積而成的。

    他總算是明白了為何少年從來不覺得他們兩人在一起有何不妥的根由,兩人在一起,不論做些什麼,從不知害羞兩個字為何,熱情奔放不說,且隨心所欲,也不避諱他人,想親便親,想歡愛便直接求歡,完全不知含蓄二字。

    長歎一聲,罷了罷了,隨他吧,這樣也好,除去陰狠毒辣的一面,這一面倒是格外的天真爛漫,分外中戚湛的心意。

    作者有話要說:聖經上說上帝造了夏當後,夏當一個人感到孤獨和寂寞,於是上帝取出他的一根肋骨創造出了夏娃。中女媧娘娘造人那一段是張冠李戴的~~~胡謅的~~別拍磚~~~~~~~~~~

    晚明有一位俞大夫酷好男色,曾經指出:「天下之色,皆男勝女。羽族自鳳皇、孔雀以及雞雉之屬,彩並屬於雄,犬馬之毛澤亦然。男若生育,婦自可廢。」借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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