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文 / 野黛兒
第二日一早,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
曹德義就已輕手輕腳的帶著映寒及幾個小太監伺候著乾化帝洗漱更衣,餘光瞥了眼睡眼朦朧支著手臂側躺著床榻上打著哈欠的戚羽一眼,不覺微微一怔,眼裡閃過抹驚艷,心道這樣艷壓群芳的好皮囊長在個男人身上當真可惜了。
曹德義是乾化帝王身邊服侍的老人了,自然清楚他並熱衷於後宮,甚至可以說是相當寡淡,每個月來後宮的次數兩個手掌都數的過來。
他自幼進宮,什麼樣的環肥燕瘦各式美人沒見過,眼光早就被養得挑剔毒辣,可他當真是沒見過這樣風姿卓然,俊美無鑄的少年,只一個抬手掩唇打了呵欠的簡單動作,在他做來就有種說不出的風情,借給乾化帝封玉扣的時候,情不自禁的拿餘光又瞥了他一眼。
難怪昨兒晚上會令從不喜男色的乾化帝被狐媚的鬧騰到大半夜才喊人送水進去,卻不喊人服侍,單這份魅惑帝王的功夫就不容小瞧。
乾化帝緊緊抿著唇角,掃了一眼曹德義,曹德義緊忙身體躬的更彎了,手上動作加快幾分。乾化帝此時心內十分複雜,昨兒荒唐的一晚,直到現在都令他惱怒不已,拳頭抵在唇邊輕咳一聲,如同以往臨幸妃嬪後,簡單吩咐一兩句,卻又盯著手指出了會神,心裡莫名煩躁,饒是洗了幾遍,還是覺得有股說不出口的粘膩感,眸色變得更加深沉,不怒自威的帝王威嚴盡散無疑。
身邊伺候都是千伶百俐的主兒,見皇上突然間沉默下來,週身氣壓極低,恨不得縮成一個點。
正小心翼翼伺候間,戚羽忽然從床榻上趿著軟鞋走了下來,隨意披了見外袍,接過小太監手裡擺放在托盤的壓邊的香囊掛件,彎腰將香囊繫在腰帶的環扣上。
從乾化帝的角度看過去,剛好可以瞧見他敞開的胸膛上佈滿密密麻麻的青紅痕跡,有些地方都已經發紫,兩顆殷紅的紅點可憐兮兮的露在空氣中,乾化帝見此春光乍洩的光景,心情愈加燥熱,沒好氣的冷哼一聲,推開他,怒道:「毛手毛腳的,連個簡單的掛件都擺弄不好。」隨手指了個小太監:「你過來給朕重新系一下。」
小太監低眉垂眸的過來,小心謹慎的拆了下來,再重新扣上去。
戚羽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直起身體,微笑道:「臣妾粗鄙,改日定當好好學一學伺候人的功夫,等哪天練好了,皇上可要給臣妾一個伺候的機會。」
乾化帝鄙夷的掃了他一眼,將目光從他胸前移開,挑眉訓斥道:「他進宮時間短,不懂宮裡規矩,御前失儀,衣衫不整,你們幾個伺候的也不知勸著點,宮規學得如此粗製濫造,一個個都嫌脖子上的腦子長的太正了是吧。」
一通邪火發下來,頓時通體舒泰,只苦了一邊伺候的,都戰戰兢兢的跪在一邊,一聲不敢吭,默聲磕頭請罪。
乾化帝重重冷哼,帶著人大步流星,頭也不回的出了飛羽宮。
戚羽低頭悶笑,如玉質般瑩潤的手指從鼻端滑下下頜,抬頭輕笑,對著映寒等人說道:「都起來吧,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
一行人臉色蒼白的起身,退了出去,獨留了映寒,她上前一步說道:「主子,這後宮妃嬪侍寢的話,當天皇上一般都會憐恤辛苦,交代免了去中宮請安的規矩,可今兒萬歲特地說了那一番話,怕是今兒得抽空過去一趟了。」
能做到掌事宮女的人都不是個蠢的,眼明心亮的很,說話喜歡在肚子裡拐了上九曲十八彎。可她伺候的這位偏偏不喜歡婉轉玲瓏的方式。當天分配到這裡的時候,這位主子直接發話,如果想在這裡伺候,有事直接明瞭的說出口,在外面如何心思伶俐他管不著,在他這裡統統給收起來,不然從哪裡來的,都給我回哪裡去。
幾個月下來,映寒也適應了這樣的說話方式,故而直接開口。
戚羽回到床榻上坐下,點了點頭:「叫人備誰沐浴,更衣。」
一番忙碌下來,戚羽看著乾清宮的位置無聲的笑了,明明雙方都爽到了,早上卻翻臉不認人,當真是世間至高無上的帝王,這翻臉比翻書還要快,薄情寡恩的很。
不過是想讓那些女人瞧他笑話,羞辱他,戚羽嗤笑,他的自尊都被狗吞進肚子,更何況這浮於表面的臉面有什麼要緊的,被人踩在腳底看笑話對他來說不痛不癢,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乾化帝榮等大寶未滿三年,現年不過二十有三,秉持著三年不改父道,勤於政務,從未操三年一次的大選。故而後宮妃嬪數量比每一代帝王都要單薄,皆是潛邸時伺候的老人,登基初期,並大封後宮,皆得到了至高至尊的榮華富貴與地位。
中宮皇后周氏乃是先帝在位時指婚,當時娘家地位並不顯要,其父周秉海不過是個戶部侍郎,正三品罷了,皇上登基後,賜其父一等承恩侯爵位,領戶部尚書一職。
去往坤寧宮的路上,映寒緩緩向戚羽介紹著後宮妃嬪的家世背景,主子自打進宮後,從未著人打聽過後宮情況,今兒前去覲見皇后,總的事先瞭解下,免得不瞭解詳情一時不查得罪了人受了氣。
映寒見他點頭,臉上並無責怪之色,接著道:「另外三妃,喬賢妃是喬太后的侄女,很是受寵,就連皇后都要禮讓一二,避其鋒芒,馮德妃、魏淑妃原始皇上潛邸時候的側妃和妾侍,其他不過幾個位分不高的婕妤美人,皇上膝下有二子,長子乃付婕妤所出,二皇子是衛淑妃所生。」
未盡的話語就是長子不如二皇子地位尊貴。
戚羽笑而不語,轉眼間到了中宮坤寧宮門口。
坤寧宮內,周皇后端坐在榻首,下面妃嬪一次而坐,正言笑晏晏,端的一副天家祥和,姐妹情深的氛圍。
也不知那位說了個什麼笑話,引得眾人笑顏如花,喬賢妃笑吟吟的看著馮德妃道:「妹妹口齒越發伶俐了,一句話就哄的大家笑開了懷。」
馮德妃莞爾一笑,臉上依然是一副溫和的笑容:「不敢當姐姐誇獎,不過是閒來無事看了個話本,說出來博姐妹們一樂。」
心裡想著,說好聽點是越來越會說話了,往難聽裡說,還不定怎麼編排我輕狂淺薄呢,闔宮上下,哪個能狂的過賢妃呢,仗著太后的疼愛,哪天不是在宮裡耀武揚威的。馮德妃拿起錦帕遮住唇角的嗤笑。
周皇后垂眸看了一眼眾人,不去理會她們之間的機鋒,端起茶盞漫不經心的喝了一口,喬賢妃不屑的看了一眼馮德妃,眼珠子轉了一圈子,顯得十分驚訝:「魏妹妹這是怎麼了,一連幾日都不見她過來給姐姐您請安了。」
口氣中明白著嘲諷中宮地位不穩,眼角的譏笑一覽無遺。
周皇后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在她眼裡喬賢妃不過是個跳樑小丑,上躥下跳的,生怕宮裡人不知道她是皇上的表妹,地位超然,背後有大樹好乘涼。
周皇后自然不屑與她分辨,只覷了一眼坐在下首的付婕妤,付婕妤輕撫了下頭上的釵環,輕聲細語說道:「賢妃姐姐有所不知道,二皇子還不滿一歲,,正是好動酣睡的時候,需要精心照顧,仔細照看著,魏姐姐為了二皇子操心勞累的,一時疏忽也是有的。」
當年若不是得了周皇后的提攜,她一個小小的宮女怎會有機會誕下皇子,既然承了皇后的情,自是要做好她手中的利劍,如果連這點作用都沒有了,皇兒能否平安長大還是個問題。付婕妤心裡歎了口氣,心中更是酸楚難當,手緊緊攥著手中的絲帕。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眾人顏色不禁一變,喬賢妃笑容一斂,面沉如水的盯著付婕妤,似乎想用眼神在她身上燙上一個窟窿,嘴角揚起嗤笑:「付婕妤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事事妥帖周全,講起照顧皇子龍孫的經驗之談,當真是一套接著一套,令我等目不暇接,妹妹若有空,也好教教姐妹們,如何誕下皇子皇孫,好為皇家開枝散葉,也是功德一件不是嗎?」
在座誰不知道付婕妤的出生來歷,當年在王府的時候,要不是皇后的安排,豈有她機會生下皇長子,母憑子貴爬到今天的地位。
馮德妃淡淡的斜了付婕妤一眼,眼裡閃過淒楚艷羨之色,接著開口道:「姐姐說的在理,太后娘娘可不是盼著皇上子嗣昌盛」,馮德妃頓了下,拿帕子輕輕擦拭了下唇角,笑著對付婕妤說:「妹妹可不許藏著掖著,好讓我們姐妹也向妹妹討一討經,今年也給皇上生個一兒半女。」
馮德妃似乎很開心,抬眼看了一眼皇后:「皇后娘娘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付婕妤垂眸盯著手中的帕子看,似乎上面的花色極為好看,不去瞧眾人臉色。
皇后還未開口,喬賢妃插言道:「德妃妹妹這話說的極好,皇后娘娘可不是日盼夜盼,希望我們姐妹為皇上誕下麟兒,綿延子嗣,畢竟付妹妹是皇后身邊伺候慣的人,問皇后娘娘正正妥當,娘娘您可得准了我們這個念想才是。」
馮德妃與喬賢妃對視一眼,相視而笑,好似先前的不快從未發生過一樣,不知道真相的人還以為兩人感情很好呢。
周皇后將茶盞放在桌子上,渀佛一點沒看見她們的挑釁,悵然道:「後宮佳麗眾多,皇上想去哪兒也不是本宮能安排的,你們想多得寵,這話該對皇上去說,本宮自然是希望你們為皇家多多生下皇子鳳女,只要你們有那個造化,不管身份如何,本宮絕不會攔著。」
含笑掃了一眼眾人,貴為一國之母的雍容大度盡顯,接著問身邊的貼身大宮女挽琴:「南妃到了嗎?」
挽琴欠了欠身:「回娘娘的話,已在殿門外候著了。」
一時室內靜了下來,周皇后目光落在眾人臉色,只見她們嘴角都揚起抹嘲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