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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糖小說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放棄+我的刻骨銘心 (為鑽石加更3000麼麼噠) 文 / 桑榆未晚

    這麼一瞬間,我腦子裡全都是陸景重。

    狡黠笑著的,皺著眉深深思索的,溫柔的低語的。在我腦子裡躥出來,好像快要炸開了鍋,嗡嗡嗡地亂響,小腹一陣一陣的抽搐的疼。

    或許是我在更衣室裡呆的時間太長了,鄭嬈在外面等了很長時間都沒有見我出去,就敲門問:「佳茵,還沒有換好麼?」

    我動了動唇想要說話,但是出口卻發現連說出聲音的力氣都沒了。

    鄭嬈直接推門:「你怎麼坐在地上?!佳茵!佳茵!」

    明明腦子裡前一秒還在想陸景重,下一秒就在夢裡夢見了他。

    陸景重在衝著我笑,不再是給我擺臉色,讓我跟在他屁股後面追,那一雙深邃幽深的眼神簡直能溫柔的溺斃我。

    他伸開雙臂,我撲過去,抱住他的腰。不知不覺得濕了眼眶:「陸毛毛,你別走。」

    陸景重撫著我的頭髮:「我會回來的,等我回來過年。」

    不是人死了才會托夢麼?為什麼我現在就能夢到他?我在胡思亂想什麼?!小腹一陣疼痛,我驀地驚醒了。才發現一腦門的汗。睜開眼睛就看見周圍的白色牆壁白色床單,還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這裡是醫院。

    我的手掌撫在自己的肚子裡上,寶寶還安安靜靜地在肚子裡呆著,摸著小腹的厚重感。我的心神才慢慢地緩了過來。

    這個時候,鄭嬈從門外走了進來,端著一個保溫飯盒:「你醒了?」

    我點了點頭,問:「陸景重的那一趟航班,真的……發生意外了?」

    鄭嬈低著頭,沒有看我的眼睛,打開保溫飯盒:「快點趁熱喝湯,可是特意選的你喜歡的那家餐廳去買的。」

    我一把拉住鄭嬈的手腕:「告訴我。」

    鄭嬈還是沒有抬頭,把保溫盒裡的湯盛在小碗裡。

    我艱難地撐著手臂想要起身,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就要上網搜,鄭嬈這才開了口:「是真的,我也是剛剛才得到了消息。陸景重的那個助理已經在處理了,你安心在醫院養胎就行了。」

    我沒有理會鄭嬈的話,開手機搜了一下,果真,鄭嬈說的沒錯,在更衣室聽到的那兩個女人的對話也不錯。

    陸景重乘坐的那一趟航班,真的,發生了意外。

    我看完了這篇報道的最後一個字,心裡忽然抽搐的厲害,抬眼,鄭嬈已經遞給我一張紙巾。

    她說:「流了滿臉的淚了。」

    聽了鄭嬈這句話,我才禁不住哭出聲來。

    我真的沒有想到過,如果有一天,我身邊真的沒了陸景重,會是怎樣的一番情景,一直到如今,真的我的身邊沒有了陸景重……

    我還有好多話沒有告訴他,我還有雪糕的事情沒有告訴他,我還想要跟他一起去一趟雲南那個小鎮,我還要等著他帶我去馬爾代夫旅行。

    雙手捂著臉,眼淚從指縫間流出來。

    我不信,他說好的,還欠我一場盛大的婚禮,他說好的,還沒有給肚子裡的寶寶起名字,他說好的,都是他說好的,他怎麼能說話不算話……

    我哭了一陣子,一雙眼睛哭的好像是兩個胡桃,才漸漸地平靜下來,鄭嬈一直坐在我身邊,看著我的臉色很深沉,我回過頭去看著她的那麼一瞬間,她眼睛裡頓時浮現出一種類似於悲傷的情緒,我都懷疑是不是剛剛那種深沉的飽含著仇恨的目光,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我簡單地吃了一些東西,其實一點胃口都沒有,只是為了肚子裡的孩子而已。

    下午的時候,高明來了,鄭嬈因為要陪著婆婆逛街買東西,就走了。、

    高明一進來我就盯著他的臉看,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到一些不一樣的情緒,他的臉色也很沉,眼底下有黑色的陰影,身上的衣服皺皺巴巴的。

    我動了動唇,問:「是……真的麼?」

    高明低著頭,臉色十分陰鬱,很久才點了點頭,說:「巡海船已經在那片海域打撈了,無一生還……」

    這是我第三次聽見陸景重死了的消息。

    第一次,是在更衣室,是聽那兩個女人說的。

    第二次,是在兩個小時前,鄭嬈口中證實的。

    第三次,就是從高明口中,得到了確確實實的這個消息。

    而這一次,心臟好像被人攥住了,透不上氣來,然後狠狠的撕裂,我死死地咬著唇,克制住不讓自己嗚咽出聲。

    我在心裡告誡自己,我還有雪糕,我還有肚子裡的孩子,我不能倒下,一定不可以倒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因為高明走了,但是抬頭竟然看見他仍然在原地站著,動了動唇,卻一句話都沒說。

    我直接掀開被子下床:「你去過海邊了麼?」

    高明說:「陸氏已經派人去了,但是……不是,你想要幹什麼?」

    我穿上自己厚實的雪地靴,說:「我要去海邊,我要去巡邏船上。」

    高明皺了皺眉:「你去湊什麼熱鬧啊?都六個月了……」

    我穿上自己的羽絨服,拉上拉鏈的時候手有些抖,拉了半天都沒有扣上,還是高明走過來幫我扣好,我才拉上來。

    我看著高明的眼睛:「我要去,我沒有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和高明認識這麼久,他自然也是知道,一旦我的脾性上來了,那絕對是執拗的。

    有一種偏執,只為陸景重。

    在我出院的時候,高明電話預定機票,醫院門口卻見到了李崢科。

    李崢科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見了,現在他應該是剛剛期末考結束,我盡量讓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可以安定人心的微笑,笑著跟李崢科打招呼:「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李崢科快跑了兩步,一把抱住我:「佳茵,你沒事兒吧?」

    我搖了搖頭:「你看我有事兒嗎?」

    李崢科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別騙我了,你看你眼圈都是紅的。」

    我拍了拍他的手背:「你自己眼圈也是紅的,你不也沒什麼事兒麼,別小看你姐姐我。你怎麼來了?你跟你姐說了沒?」

    李崢科說:「我來看看你。」

    說著,高明已經訂好了機票,最近一趟航班,還有兩個小時。

    李崢科一聽,就問:「要去哪裡?」

    我正在想用什麼借口搪塞過去,身邊的高明已經幫我回答了:「去海邊的巡邏船上。」

    李崢科猛的調頭看著我,說:「我也去!」

    我不禁皺了皺眉,但是高明卻說:「現在這邊因為vincent的意外,陸氏內部已經全亂了,陸正宇在警察局拘留,陸董事長在醫院裡被監視著,現在我離不開,必須要處理這裡的事情,我已經給藍萱打過電話了,她說可以陪你一同前往。」

    我說:「不用麻煩藍萱,也不用麻煩你,你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我一個人去。」

    我說著,就甩開身邊李崢科的手往前走,或許是一時間有些走神,走下台階的時候,因為沒有看清楚下面的階梯,一下子踩空了,要不是李崢科仍然拽著我的胳膊,我現在已經從樓梯上滾了下去了,下面還有十三級台階,我看著就心驚。

    高明好像也因為我這樣的動作急了,衝我吼:「杜佳茵,你現在長點心行不行?!現在沒了vincent你怎麼連肚子裡的孩子也不要了嗎?!你這是想幹什麼?要殉情啊?!vincent要是知道你現在這幅樣子,他會什麼感受?!你讓他怎麼安安心心做事?!」

    高明現在吼我的樣子像極了一頭獅子,我被嚇了一跳,一時間沒了言語。

    李崢科擋在我面前,衝著高明吼回去:「你幹嘛吼佳茵,你是誰啊?不就是重哥的一個助理嗎?現在重哥都不在了,你也就沒用了!你沒有痛失所愛過,當然體會不到這種感覺了!」

    高明說:「你以為我想啊?」

    這兩人一來一回的吼聲不算小,周圍已經有不少聚集過來的目光了。

    我歎了一口氣,拉開李崢科,對高明說:「我不會給你們添亂,我就是想去墜機的地方看一看……我想看看他最後在的地方。」

    結果,到最後,還是藍萱和李崢科陪著我去的。

    藍萱的眼圈也是紅紅的,不過他的身邊沒有跟著阿凜,只有她一個人,是喬裝過的,帶著帽子墨鏡。

    她安慰了我兩句,我還沒有說什麼,她倒是哭了:「怎麼會這樣啊……為什麼……」

    我現在這人就是不能聽見哭聲,一聽見哭聲心裡就堵塞的慌,但是眼睛卻是乾澀的再也哭不出一滴眼淚來,不過李崢科一路上一直說一些笑話想要逗笑我,我一般時候也就是扯一下嘴角。

    現在,我腦子裡特別亂,閉上眼睛就全都是陸景重的模樣,也幸而身邊有藍萱和李崢科,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做出怎樣的事情。

    高明讓我下了飛機就給朱啟鴻打電話,說朱啟鴻在巡邏船上,要不然以我這樣一個無關無系的人怎麼也上不到巡邏船上去。

    當時李崢科就反駁了一句:「怎麼沒關係,重哥的生命安危都在上面。」

    我倒是沒有在意高明的這句話,在我看來,他就是陸景重手底下信任的人,既然陸景重信任他,那我也信任他。

    但是沒有想到,等到下了飛機,會在機場上看見一大群舉著話筒的記者,鎂光燈閃爍的人眼睛疼。

    記者一個接著一個問題拋出來。

    「藍萱,請問您是為了vincent來的嗎?」

    後面還有一大堆都是藍萱的粉絲,都是冒著雨來的。

    雖然阿凜這次沒有跟藍萱過來,但是卻安排了保鏢,也幸好有保鏢,再加上機場的工作人員,不過一會兒就從人流中疏通了一條路。

    d市下著雨夾雪,很多人都是打著傘過來的,風很大,一吹就迷了眼。

    身邊的李崢科從背包裡翻出來一件大衣,直接撐在我頭頂,凍得一張臉紅紅的,問我:「佳茵,你冷不冷?」

    我搖了搖頭。

    打電話給朱啟鴻,他說是一輛黑色的私家車,已經開到停機坪上了,不用上擺渡車。

    這一次出來可是費了不少工夫,藍萱被一群娛樂記者纏的簡直要煩死了,從一大堆人裡面出來的時候,頭髮都亂糟糟的,不禁抱怨:「不是這一次是臨時決定出來麼,怎麼到這兒感覺他們好像都是做好了埋伏……」

    說到這兒,她好像想到了什麼,忽然住了口。

    我這個時候腦子反應遲鈍,等過了一分鐘,我們三個人都上了私家車,我才反應過來,轉過頭看向藍萱:「是公司……」

    我從藍萱的眼睛裡,看到了相同的信息。

    是公司。

    之前在藍萱昏迷住院那段時間,陸景重每天晚上都跟按時打卡一樣去醫院裡轉一圈,雖說藍萱有阿凜時時刻刻陪著,但是為了顯示輿論效應,也必須要這樣做。

    而現在,這又是要彰顯什麼情深麼?

    藍萱喃喃自語:「不是公司,公司根本就不知道我陪著你來這裡了,我現在在休假,但是我來的時候,阿凜讓保鏢跟著我,他知道,是他透露給媒體的……」

    我握住藍萱的手:「阿凜不是這種人。」

    藍萱的喃喃自語才停止了,轉過身來:「他不是哪種人?他就是那種人!我靠的越近他就向後躲得更遠!你知道不知道,佳茵,上個星期我喝醉了,然後去了酒吧,打電話讓他去接我,然後我就斷片了,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躺在酒店的床上,身邊就是他,我以為跨過這一步之後就會距離的更近一點,但是……他整整一個星期都沒有主動聯繫我,除了交待每天的工作安排之外,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跟我說……」

    我打斷她,輕咳了兩聲:「這裡有其他人在。」

    雖然說開車的司機是朱啟鴻的人,但是我也不保證不會和娛記們聯繫,把這些勁爆的消息透露出去。

    藍萱笑了:「透露出去啊,我不怕,我現在什麼都不在乎了,什麼臉面,什麼影后,什麼獎,什麼名氣,都去他媽的!」

    原本只是我一個傷心人,到頭來,卻又多了一個藍萱。

    藍萱笑著笑著就哭了,哭的特別傷心,最後抹了一把眼淚:「既然他這麼想,只要他高興就好……」

    只要他高興就好……

    這句話,陸景重也對我說過。

    只要我高興就好。

    等到了碼頭,天色已經暗下來了,海上的漁船亮著燈,還有幾艘巡邏艇停在碼頭上。

    這個時候,外面風浪滔天,雨夾雪拍打在臉上顯得特別冰冷,還夾雜著冰碴,我又注意到身邊不遠處有鎂光燈閃爍,,不用想,又是娛記來拍照片的,恐怕明天的頭版頭條就是「影后藍萱冒雪夜探打撈現場」這一類的標題了。

    海邊的風特別大,李崢科扶著我,一隻手還打著一把大傘,向前遮擋著雨雪。

    在碼頭,我看見了陸景重的二哥朱啟鴻。

    我還記得,上一次見他的時候,還是我在荒郊野外等了好幾個小時終於等到陸景重的時候,然後他就帶著我去了郊外的一所房子裡,見了他的幾個哥們,我還記得,當時朱啟鴻給我包了一個一萬塊錢的紅包,李遇答應給我和陸景重設計婚禮禮服。

    現在,一晃,人都沒了。

    朱啟鴻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別上船了,在碼頭上等消息。」

    我搖了搖頭:「我要上去。」

    朱啟鴻皺了皺眉:「你現在懷著孕……」

    我打斷他的話:「二哥,捏別讓我抱憾好麼?我現在沒有任何不舒服,肚子裡的寶寶也好得很,他知道我要去找他爸爸,所以特別乖,二哥,不管你說什麼我既然來了這麼一趟,就一定要上船去的。」

    朱啟鴻看了我兩眼,最後搖了搖頭,找了醫生和救助隊上船,自己也跟了上來。

    我知道他這是怕我上去之後沒有人認識,在關鍵時刻得不到幫助,所以才跟著我上來,以保證我的安全,我轉過頭去,對朱啟鴻說:「謝謝。」

    海上的風浪更大,剛開始我一直在外面站著,看著面前黑色的,廣袤的大海,海水在船體翻滾著,搖搖晃晃我一陣陣反胃,終於受不了了,扶著欄杆開始乾嘔。

    「佳茵!」李崢科索性丟掉了傘,讓兩個人一起來扶著我進了船艙。

    我擺了擺手:「沒事兒,我就是暈船。」

    藍萱給我端來一杯水,碰到我的手指的時候驚叫了一聲:「怎麼這麼涼?你別出去了,在外面也是等,在裡面也是等。」

    我休息了一會兒,隨著船體的搖晃,覺得頭暈難受,只好躺在床上閉了一會兒眼睛。

    這麼一小會兒,我好像睡著了,也好像沒有睡著,意識好似是水上漂浮著的浮萍一樣,悠悠蕩蕩,等我睜開眼睛,我以為已經好幾個小時了,但是一看時間,才僅僅過去二十分鐘。

    在船艙裡這麼等著,我也心焦,所以就又上了甲班,面對藍萱的欲言又止,我說:「沒關係,我知道我自己的身體,不會垮掉的。」

    這一次從船艙出來,外面的風雨已經小了,遠處有幾艘搜救船亮著燈,再遠的地方,我知道還有船,但是已經看不到了。

    冷風呼呼的吹著,刮在臉上刺得生疼。

    李崢科一直在我身邊守著,扶著我的肩膀,一隻手幫我打著傘,一把大黑傘全都擋在我頭上,他自己倒是半個身子都在雨雪裡,頭髮全都濕了,衣服也濕了半個袖子,我盯著他看,他倒是先不好意思了:「我臉上有字麼?」

    我搖了搖頭,問:「你冷不冷?」

    李崢科拍了拍胸膛:「不冷!我現在渾身都是熱氣。」

    我看著他眼底裡亮晶晶的黑,心中一疼,嘴角卻彎起來:「在學校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

    李崢科似乎為我這個話題的轉換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直到藍萱在一邊說:「肯定有很多女生追你吧?我記得我高中那時候,就喜歡陽光的,帥氣的,打籃球打得好的,走過來撲面一股陽光青春的味道。」

    我附和道:「是啊,很受歡迎吧?」女役每劃。

    李崢科笑了笑:「差不多吧。」

    藍萱似乎是終於找到了可以分散注意力的東西,嘿嘿一笑就往李崢科身邊湊:「說吧,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要不要姐姐幫你一把。」

    李崢科說:「有,喜歡的人。」

    藍萱打趣道:「那她喜歡不喜歡你啊?」

    李崢科頓了頓:「喜歡吧,不過不是那種喜歡。」

    藍萱拉長尾音「哦」了一聲:「原來是單相思啊,真是可惜了。」

    我看向李崢科黑沉沉的眼眸,我寧可是我自己多想了。

    等藍萱去衛生間的時候,李崢科忽然開口問我:「如果,我說如果……如果重哥真的不在了,那你……」

    我打斷李崢科的話:「就算他不在了,我也會當他在。」

    和他在的時候,一模一樣。

    我看著遠方黑色的天空,黑色的海浪拍打著船體,我忽然想起了陸景重的那首《候鳥》。

    遠方,有你的遠方,夢想開花。

    毛毛,你,聽見了麼?

    我一直都記得這樣一個夜晚,在茫茫的海面上,我為了找到我最愛的人,挺著六個月的大肚子。

    我也記得,身邊有兩個始終陪伴著我的朋友,哦,是萱萱姐,和我弟弟。

    第二天早上,雨夾雪已經停了很久,海平面上升起渾圓的太陽。

    這是我第一次在海面上看見日出,卻是在這樣的一種情形下。

    不到最後一秒鐘,我都不願意放棄。

    但是,我的身體卻支撐不下去了,從船上下來的時候,我叫腳步不穩,一下子向前栽過去,李崢科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護在懷裡,仰起頭,我看見他下巴上青色的胡茬。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李崢科已經從一個男孩長成一個男人了。

    …………

    等我醒來,已經是一天後了。

    我本以為我會在醫院裡醒來,入目的是酒店的標準套間,在旁邊的床上,歪歪斜斜的躺著李崢科和藍萱。

    我也實在是渴了,就起身想要走到桌邊去喝一口水,但是手有些抖,拿著水杯就給打碎在地板上,清脆的一聲,李崢科和藍萱都被吵醒了。

    我笑了笑:「對不起啊,吵醒你們了。」

    李崢科揉了揉眼睛,一下子從床上跳下來:「你醒了啊?!」

    我點了點頭。

    李崢科就連忙把我扶坐在床邊,要給我倒水喝,聽藍萱說,我只是勞累過度,其餘的沒什麼大事兒,連她都被吹的感冒了,而我這個孕婦卻一點事兒沒有,就是因為心裡壓力太大需要休息。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

    我說過,我不會垮了,就一定不會垮掉。

    在酒店裡等了兩天,直到搜救行動全部結束,因為飛機是在半空中爆炸然後墜機,所以屍體不是沒有打撈到,而是全都是屍體的碎片,四分五裂了。

    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站在風雨過後的陽光之下,看著死亡家屬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樣子,許久都沒有說話。

    李崢科忽然一下子抱住我,拍著我的後背。

    李崢科好像又長高了,現在比我高出一個半頭,他的胸膛幫我擋去頭頂的陽光,在我眼底投下一片黑色的陰影。

    「走吧,回c市。」

    「嗯。」

    我轉身,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淚。

    …………

    我們買機票回去的時候,在機場看到了阿凜。

    藍萱站住腳步,等著阿凜一步一步走近,我剛打算拉著李崢科離開,給他們兩人一個獨處的空間,就聽見了阿凜對藍萱說的第一句話:「關於vincent的事情,已經安排今天晚上開新聞發佈會。」

    然後,我就聽見啪的一聲清脆響亮的聲音。

    回頭看,藍萱又抬手給了阿凜一個巴掌,看著她的動作,是掄圓了胳膊扇過去的,自己都向後踉蹌了兩步,肩膀劇烈的抖動。

    她說:「這時你想要的?!好,如你所願!」

    在飛機上,本來藍萱和阿凜的座位是挨著的,但是藍萱卻和李崢科換了位置,然後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我以為她是睡著了,剛剛要找空姐要一條薄毯給她蓋上,就看見她正睜著眼睛看機窗外,一雙大眼睛空洞沒有神采,然後轉了轉頭,她就又閉上了眼睛。

    回到c市,我先把李崢科送到家,因為畢竟他跟著我出去跑一趟,不管是不是李崢科執意,都是為了我,所以我還是有必要和李崢科的父母解釋一下。

    李崢科的媽媽和黃靜雅在家,黃靜雅對我冷嘲熱諷了兩句,但是李媽媽卻沒有一點責備我的意思,還說我要保護好自己,不要挺著大肚子出去不安全。

    因為我身上的衣服也是兩三天沒有換過了,她就拉著我去她的臥室裡,找出一套孕婦裝來給我穿:「換上吧,這是我懷崢科的時候穿的,五六個月,就差不多是你這個時候,快試試合身麼?」

    我推辭不過,現在也沒有時間回家,索性就換上了李媽媽的衣服,站在落地鏡前,我看到站在身後的李媽媽眼睛裡亮晶晶的,不禁問:「阿姨,您怎麼了?」

    李媽媽好像忽然才回過神來,抹了一下眼角:「沒事兒,我看著你忽然想到我懷崢科的時候了,剛開始孕吐的厲害,到後期又開始全身浮腫,那個時候我都在想,這輩子都不要孩子了。」

    或許我一時間愣神,李媽媽覺得話說的過了,會對我這個孕婦造成影響,就說:「但是也只有十月懷胎才知道做母親的辛苦,才能感受孩子的成長……看著孩子一點點長大,長大成人……真的是幸福的。」

    真的是我這個孕婦刺激到了李媽媽,讓她想到懷孕時候的辛苦,我轉身就又看見李媽媽掉眼淚了。

    臨走時,李媽媽還特意留了我的電話,說:「現在你一個人不容易,有什麼事情就給我打電話。」

    李崢科也附和:「是啊是啊,要不你搬來我家裡住也行!」

    黃靜雅有些不滿道:「到底她是你姐還是我是你姐啊?」

    …………

    當天晚上,我去了藍萱新聞發佈會現場。

    她穿著一件黑色的裙子,頭髮披散下來,沒有戴任何髮飾,臉上也沒有化妝,站在高台上,顯得特別形單影隻。

    她說:「原本定於今年年底和vincent舉辦婚禮,現在只能取消了,實在是對不起各位支持的媒體朋友和歌迷,我記得,去年,在我昏迷住院那段時間,他陪了我半年,每天都在醫院陪著我,甚至不眠不休……」

    我知道藍萱她說的是誰,而她口中的這人,就在我身邊站著。

    阿凜緊抿著嘴唇,因為力度,而顯得有些發白。

    這兩天,我只要是上網,全都是關於陸景重和藍萱的新聞,有藍萱冒雨去搜救船上的照片,也有從海底打撈上來的屍體殘骸,這個時候,我應該是恨的,陸景重生的時候,我是站在陰暗角落裡的,不為人所知陸景重死的時候,為了他站在媒體前的,也不是我。

    我問阿凜:「你恨不恨?」

    阿凜說:「不恨,沒有力氣恨了。」

    台上,面對著無數話筒,藍萱繼續說:「他陪我六個月,我賠他一輩子。就在這裡,我也請各位做一個見證,我藍萱,此生不嫁。」

    說著,藍萱好像發誓一樣,舉起右手,目光看向我的方向。

    我知道,她並不是看向我,而是看向站在我身邊的這個人。

    可是,阿凜已然轉身,向門外走去,沒有回頭。

    …………

    我在家裡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找到高明,詢問了情況。

    這幾天,我在海面上煎熬,他看起來也是非常憔悴,我不知道現在是不是已經全都搞定了,只不過我看財經新聞的時候,已經知道陸正宇是被冤枉的,真正的幕後指示人是陸景重。

    但是,陸景重已經死了。

    我說:「就算是死了,這些屎盆子就往他頭上扣麼?」

    高明說:「這不是為了vincent一個人,是為了陸氏,讓他知道,他所犧牲的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連命都沒了,還有什麼值得不值得的?!」我無奈地笑了笑,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我還是住在陸景重的房子裡,空蕩蕩的特別大,而現在只有我一個人,卻到處都有他的味道,他的痕跡。

    看到盥洗台上並排擺放的兩個牙刷,我忽然想到,在剛來到這裡的一個月裡,我一直都用的是左邊的牙刷,直到有一天我發現,陸景重刷牙的時候也是用的左邊的牙刷。

    原來,整整一個月,我倆用的是同一把牙刷,我立即就皺了眉:「你不是說這一把粉色的是我的嗎?」

    陸景重一看就是抵賴的口氣:「是粉色的嗎?我不記得了。」

    看到臥室裡的兩套情侶家居服,我忽然想到,有一段時間,我心血來潮,非要把男女情侶家居服對調,我穿他的男士家居服,他穿我的女式家居服,我穿上寬寬大大的把袖子捲起來就可以了,但是陸景重穿上卻緊緊的箍在身上,我當時一看就笑彎了腰,翻倒在床上翻滾著打滾。

    陸景重說:「還笑?」

    他說著就撲上來,直接把我壓在身下,狠狠地吻了下來。

    看到陽台上的衣撐,我忽然想到,有一次陸景重把我的衣服全都塞進洗衣機之後,我的文胸的鋼絲圈就被洗衣機攪的變形了,就拿著內衣,對陸景重說:「我的內衣一定要手洗,用手洗。」

    陸景重當時正在翻找手裡的報紙,聽見我這句話沒有出聲。

    我就又問了一句:「聽見了沒有,陸毛毛?」

    陸景重這才「嗯」了一聲。

    直到後來有一天晚上,我看見陸景重高大的身軀,站在盥洗台,正在用洗衣皂給我洗內衣。

    這些記憶就好像是躲在記憶罅隙裡的葡萄酒,時間越長,越是發酵的濃香。

    我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眼淚就慢慢流了下來。

    原來,有一種感情,真的是刻骨銘心的。已經深入骨髓,想忘都忘不掉,而我的這種忘不掉,就是陸景重。

    我覺得我一個人呆在這一所大房子裡,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幸而,晚上的時候,李崢科來了。

    「你怎麼來了?!」打開門,我十分吃驚的問。

    李崢科晃晃頭:「我媽媽讓我來陪陪你。」

    家裡多了一個人,就顯得不那麼冷清了,再加上李崢科是一個沒話找話的話嘮形象,整個房子就立即活了起來。

    在客廳裡有一架鋼琴,李崢科就坐下去,彈了一首《小星星》,彈過鋼琴之後,還轉過來笑嘻嘻地問我:「姐,你覺得我彈得好不?」

    我點了點頭。

    李崢科轉過去,又開始彈鋼琴,他的手指修長,指骨明晰,確實是彈琴的好材料。

    或許是我最近一直沒有碰鋼琴的緣故,也或許是我現在腦子反應遲鈍的緣故,聽了許久才聽出來,李崢科彈的是《月光奏鳴曲》,只不過我沒有記得教給他彈這首曲子。

    以前我教給李崢科彈琴的時候,他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一點都不上心,可是現在,他顯得特別專注,也沒有了嬉皮笑臉的笑,這一曲《月光奏鳴曲》,李崢科彈了三遍,最後才轉過身來:「姐,我們去睡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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