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五夜 那一個夜晚 文 / 季年文宇

    那一個夜晚少梵在寂靜黑暗的屋子裡陪笑顏聽她最愛的李斯特和肖邦，喝她新寵的唐頓莊園紅酒，窗外磅礡的大雨沖刷著地面發出淅淅瀝瀝的聲音，笑顏像貓一樣匍匐在靠枕上，機械的翻閱著平板電腦裡塔塔的照片。它一直是條鬱鬱寡歡的德國牧羊犬，苦大仇深，盡忠職守，忠心耿耿，退役後依然保持著良好的習慣，警醒敏銳服從，最終也是為了保護笑顏被破門而入的匪徒踢傷。

    「少梵，我一直以為塔塔不喜歡你，後來我才發現它應該不是不喜歡你，而是信賴著你吧，有多時候你們有點像唉，一樣敏銳，一樣警惕，一樣自律，只是你們一樣不善於表達自己，甚至將自己隱藏的好深好深。如果不是醫生對叔叔說，叔叔每次去看塔塔都不曾發現它原來那麼痛苦，它原來獨自受了那麼多煎熬。」他用手指緩慢的梳理著她的長髮，將厚厚的絨毯包裹住她，聽她慢慢的傾訴。「少梵，如果有一天你也受盡煎熬，感覺到痛苦，可是又不願對別人說，那麼就請你轉身離開好不好，不要一個人隱忍的承受下去。」

    酒精的作用讓她慢慢沉重起來，意識一點點的恍惚最終放棄了執念。他將她從懷裡挪出來，小心翼翼的將她捧回了床上。他走出房間的時候路過了多多的暖窩，旁邊那一隻空蕩蕩的是鳳鳴為塔塔預留的，可惜它從來沒有用上，但是暖窩依然擺放在那裡，多多並不鳩佔鵲巢，也沒有一絲嫌它多餘，兩個暖窩就並排放著，卻只有一隻裡面躺著主人。

    多多抬起眼皮看了少梵一眼，心不在焉的晃蕩了幾下尾巴，少梵拍了拍它的頭。他聽鳳鳴說了，多多被以前塔塔的部隊徵用了，已經通過了檢測，不久後就會正式登記為軍犬接受軍犬隊的訓練。鳳鳴說若是將來多多退役的時候，他希望它還是被送回來，他想要陪伴這個活潑的孩子最後一段。

    「你知不知道你是幸運的，你從伊始就遇到了一戶善良的人家，你享受到了所有的關注與疼愛，所以努力的成為一條合格的軍犬，努力的讓自己活下來。」多多彷彿聽懂了，它伸出舌頭哈拉了兩下，然後繼續埋頭睡覺。

    少梵在喝水的時候突然聽到笑顏的房間傳來輕微的呼喊聲，他一驚放下水杯就匆匆跑了過去，多多也豎起耳朵細聽，跟著少梵的腳步也向房間跑去。他走到床邊的時候她依然好好的睡著，但是緊皺著眉頭雙手用力的扯住毯子，多多看了一眼後隨即在床腳邊趴了下來，它看來是累了卻又極度的不安，塔塔的離開徹底傷了這一貫沒心沒肺的小傢伙的心，它開始變得敏感而又警惕。

    他歎了口氣想鬆開她緊鎖的手臂讓她睡得放鬆一些，但笑顏卻突然睜開了眼眸，黑暗中她的眼眸依舊淚光漣漣，她跪坐起來用力擁住他，氣息哽咽。「沒事了，沒事了。」他安撫的輕拍著她。「我夢到塔塔來和我告別。它的身上都是被那個混蛋踢的傷口，一邊流著血，它一邊蹣跚的走向我，我想要去抱住它，可是它晃了一下尾巴就不見了，消失了。然後我看到爸爸，他走到我身邊，把你帶走了，塔塔的叫聲一直在我耳邊迴盪，最後它說話了，它說不能讓你跟著爸爸走，你走了就再也無法回來了，你就會像它一樣消失了，然後我就追著爸爸和你，我想要拉住你，可是爸爸把我推開了，他拿槍指著我，他說我是累贅是沒用的廢物，你求爸爸放過我，你答應他跟他走，所以你就不見了——少梵，我不要你不見，你不要不見嘛，你不要跟爸爸走好不好，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