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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硃砂痣 文 / 暻秀

    秋彤怯怯走了過來,聲如蚊吶:「奴婢秋彤叩見皇上,王美人。」。

    王娡溫和道一聲:「起來。」。

    復又問道:「你們娘娘打發你過來所謂何事?」。

    秋彤輕輕將手上的盒子往前遞了一遞,道:「我們娘娘掛念著近幾日天寒,因此特意給皇上做了些貼身保暖的衣物,讓奴婢來送給王美人,以期獻給陛下。」。

    王娡含笑接過盒子,她的眼光果然不錯,秋彤年紀雖小辦事卻穩妥利落,寥寥幾句既點明要點又不惹人厭煩。

    因此王娡對青寒道:「帶她下去用些點心再讓她回去罷。」。

    青寒喏了一聲,帶著秋彤下去了。

    王娡看著皇帝笑道:「皇上好福氣呢,天寒也有人緊趕慢趕添衣加衫。」。

    皇上也多了幾分好奇之色,看著她手裡的盒子道:「你妹妹倒是細心。」。

    王娡親自打開盒子,果然裡面一色內襦官襪,都是選了極好的材料做的,摸上去如同流水一般光滑柔軟。

    王娡一件件拿起來賞玩,歎道:「姁兒這次也算是用足了心思,她殿裡好東西不多,這次可算是傾盡所有了。從前姁兒在家時也不見她在這些女紅上用心思,到底是長大了的女兒心思也細密的多。」。

    皇上隨手拿起一件內襦,聞言有些驚訝:「這些布料雖是極好的,朕也吩咐過她可以隨意取用。怎麼聽你的意思,似乎這些布料在她那裡都是難得的?」。

    王娡苦笑一聲,道:「皇上想來還是不知道罷,姁兒一向是個安分守己不願意惹事的,有了身孕也不敢索取無度。宮裡面的人向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願意省事旁人也樂得清閒,久而久之哪裡還有人去顧及她呢?臣妾經常看不過去,也是去送些吃穿用物接濟。」。

    皇上聞言,眉頭緊鎖,怒道:「內務府也太狗眼看人低了些,朕不過三五日不去,就由得他們這般輕賤麼?」。

    王娡暗自覺得好笑,何嘗是三五日不曾去?只怕是三五十日都不曾去了。

    然而她的口氣也還是溫軟的:「皇上不必動怒,臣妾只是私下猜測罷了。內務府掌管宮中大小事務,難以面面俱到也是有的。倒是前幾日,姁兒真真嚇了臣妾一跳,好在也是有驚無險。」。

    皇上疑心頓起,問她是何事。

    王娡有心遮掩,待到皇上問了多次方才肯道:「也不是什麼大事情,只是前幾日姁兒著了風寒鬧肚子疼,一時半會也請不到太醫只得自己扛著,幸好臣妾剛好去看望妹妹,否則不知道要生出什麼事來,現在想想也還是後怕的很。」。

    皇上頓時震怒:「內務府偷懶也就罷了,太醫院醫者父母心,也這般拜高踩低,成何體統,仁義何在?」。

    王娡見他動怒,拉一拉他的袖子,苦苦勸道:「皇上萬萬不要動怒,姁兒一心省事,

    從來有苦不為外人道,皇上這樣反而會讓姁兒受驚。若是皇上真有心要疼姁兒,平時偶爾去看看她也就罷了,不必大動干戈。」。

    皇上拍一拍她的手,道:「你不必害怕,朕心裡有數。難為你妹妹吃了這樣多的苦卻還一心惦念著天寒要給朕添衣,這份心意,朕必定不會虧欠。如今朕即刻吩咐內務府多多給你妹妹添加份例,來日誕下一子半女朕便給她進一進位分。」。

    王娡微微有些詫異,不過區區一盒衣衫,皇上九五之尊平時又怎會少了這些?

    不過是想讓皇上心裡稍稍記起姁兒一些就好,哪曾想皇上如此觸動情腸?

    王娡轉念一想,便覺得心底一陣悲涼。

    從小身在帝王之家,看似榮華富貴,然而能夠打敗先帝那樣多的兒子坐上太子之位,想必也是看透人情冷暖。

    如今和自己唯一的母后還要因為政事的關係,維持不親不疏的裡像。

    想來面前的男人這麼多年,也該是內心無盡酸楚的罷。這倒是也難怪,會因為如此微不足道的一點心意而感動。

    世人皆懼怕奉承,此刻一點女兒心思就顯得那麼彌足珍貴。

    王娡收拾好內心,笑道:「皇上肯看顧臣妾妹妹自然是極好的,只是臣妾妹妹自小嬌慣,若是來日得罪於皇上,還請皇上小懲大誡,不要傷了妹妹才是。」。

    皇上溫柔地摸一摸她眉心的一點葳蕤,道:「你說的,朕都記在心裡。」。

    如此繾綣半日,皇上便道要去看一看姁兒。

    王娡心中不能說不高興,因此滿面笑容恭送皇上去了。

    回頭便對容芷笑道:「如此一來,姁兒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容芷眉目恭敬溫順:「到底是娘娘安排的好,秋彤也選的好,才有這樣的好事。」。

    王娡聞言,眉心微微皺起來:「雖然如此,只是當時選秋彤咱們也有些急,你和青寒還要看著她一段日子,確保不生二心才是。」。

    容芷點頭應了,復又問道:「奴婢多嘴一句,娘娘說起要和吳王妃見面,不知為了何事?」。

    王娡隨手拿起桌子上一把小銀絞子,修剪著瓶裡面清晨摘下來的紫丹露,道:「還能為了什麼事情?不過是給皇上解決煩憂,以婦人之道罷了。吳王喜好虛榮排場,本宮就給他做足了面子。譬如老鼠掉進了油瓶裡,只有等他吃飽喝足毫無防備之心才能一舉拿下,擱在平時,總是投鼠還需忌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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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容芷瞭然,道:「只是此事娘娘也得珍重自身,小心行事,不必將自己牽扯過深。」。

    她的臉上是濃重的憂愁,王娡看她一眼,淡淡道:「有什麼想說的直說就是了。」。

    容芷聲音微微有些慌亂,道:「奴婢大不敬。只是這天下難以定奪,都是男子的事情,咱們女子不過是逆來順受,因此娘娘需得保全自身,來日萬一正不壓邪,也不至於……」。

    王娡聞言心中一動,看向容芷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必擔心,我自然不落了話柄去。只是來日這天無論怎樣變,要緊的是,咱們現在頭頂的天不能變。」。

    容芷看著被王娡一絞子絞落的還未開放的花苞,沉聲道:「奴婢明白了。」。

    王娡笑著放下絞子,道:「咱們不說這些了,去看看煙雨罷。」。

    煙雨剛剛吃完了奶,正和乳母逗笑。

    乳母見王娡來了,慌忙將手在衣襟上擦了擦,俯身拜倒:「奴婢叩見王美人。」。

    王娡溫和笑一笑:「你起來吧,若論起來本宮的女兒還是你養大的,你不必拘謹。」。

    乳母誠惶誠恐,道:「娘娘折殺奴婢。平陽公主剛吃過奶,此刻正是醒著的時候,娘娘也可和她一敘母女之情。」。

    王娡點一點頭,親自去搖床裡抱了煙雨起來。

    任是她天天日日看著,也知道煙雨被養育的精心。

    一身櫻紅色的小褂子,脖子上一串光華燦爛的金寶琉璃珠,一張小臉也是白中透出一點粉紅,無盡憨態可掬。

    王娡對乳母懇切道:「公主長得這樣好,你功不可沒,你待會就和容芷一同前去領賞,也是對你忠心的嘉獎。」。

    乳母有些羞澀,道:「服侍公主乃是奴婢的本分,娘娘過獎。」。

    王娡搖晃著煙雨的小手,她眼睛極尖,看見煙雨手腕上有一點微微的紅,便撩起袖子,卻看見她右手手腕正心一顆鮮艷的硃砂痣。

    王娡笑道:「本宮當真糊塗,公主這裡有一顆硃砂痣也不知道。」。

    乳母湊過來看了,道:「平陽公主從剛一出生就有這顆痣,奴婢覺得好看的緊呢。說句冒犯的話,在奴婢家鄉,女子有硃砂痣是極好的兆頭。公主金枝玉葉,如今更添吉祥。」。

    王娡被她說的極高興,也笑道:「本宮家鄉倒是也有這個說法,這樣看來也不算唬人。本宮也沒有別的心願,公主能平安長大就是最好不過的了。」。

    乳母道:「娘娘的心願必定能夠達成。平陽公主從小就是仁心善良的,到了夜裡一點也不哭不鬧,白日裡吃奶也是好好的不鬧騰。和奴婢一起的乳母們都羨慕奴婢好福氣呢,能夠服侍公主這樣好的主子。」。

    王娡吻一吻煙雨的眉心,笑道:「孩子小時候都是安分的,何況是皇宮裡的孩子呢,只怕還在我肚子裡就知道規矩了。」。

    容芷忍俊不禁笑了起來,乳母卻認真了神氣:「娘娘的福氣是天賜的,奴婢無能,也在宮中侍奉多年,如今的皇長子也是奴婢奶大的。說句大不敬的話,皇長子小時候不及公主萬一,倒是吵鬧得很呢。」。

    王娡心中一動,若無其事道:「皇長子是男孩子,偶爾有些吵鬧也是尋常事情。」。

    乳母見她神色有些不似之前鬆快,唯恐自己說錯了什麼,惹得王娡心頭不快,因此連忙閉嘴不敢言語。

    隔了一會兒,只見青寒打了簾子走進來,悄聲道:「小姐,大長秋求見。」。

    王娡一凜,大長秋貴為宮女之首,位置極高,輕易不到妃嬪處來,這次前來必定是有極要緊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值得她親自跑一趟,王娡不知是否是前些日子青寒容芷交給她的事情出了異變。

    當日曾說,若有差池可直接來和自己說,如今看來,若不是那件事情,也是沒有旁的緣故了。

    只是若是那件事情,也著實太快了些,此刻實在不是最好的時機。

    因此她將煙雨交給乳母,道:「那還猶豫什麼?快些請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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