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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苦心孤詣 文 / 暻秀

    煙雨正睡著,被她這樣驟然抱起來難免有些不快,王娡看著她皺成一團的小臉心疼不已,也只得忍氣吞聲上了宮車。

    到了長信宮方才發覺不對勁,宮內靜悄悄的,連著宮女們也不似往常靈動,反之皆是躡手躡腳,走路都不敢出聲。

    王娡以探尋的目光望向大長秋,大長秋低聲道:「太后娘娘今日身子略略有些不爽快,因此咱們宮裡不敢高聲語。」。

    王娡微微吃了一驚:「太后娘娘鳳體如何?」。

    大長秋面露憂愁之色:「近日時氣反覆,太后娘娘因此著了風寒。」。

    王娡下意識地想去摀住煙雨的口鼻,煙雨還小,如何能夠和病人同居一室?

    然而念及這是太后,自己怎能公然如此?少不得忍了,心中愈發不快。

    走到內殿,王娡才發覺太后病情頗重。整個人委靡地靠在床榻上,正有宮女一勺勺吹涼了藥送到她嘴邊。

    王娡俯身跪拜:「臣妾王娡給太后娘娘請安。」。

    太后有氣無力擺一擺手,笑道:「哪裡還能安呢?如今年紀大了,毛病也多了,成日裡都是不爽快。」。

    王娡笑著道:「人食五穀雜糧,哪能不偶爾有個三病兩痛?臣妾瞧著太后的臉色倒是好得很呢,想來這病也不過一兩日便可以好了。」。

    太后聞言,微微一笑:「若真應了你這句話也就好了。平陽來了麼?抱過來給哀家看看吧。」。

    王娡顧忌著她是病人,本不願讓她抱著煙雨,只是太后親自開口,也無法推脫,只得含笑將煙雨抱了過去。

    太后愛憐地摸一摸煙雨的小臉兒,笑著道:「不過三五日不見,我們平陽又長大了,到底是你母妃養育的精心。皇祖母抱一抱,可要乖乖的啊。」。

    煙雨想來是聽懂了一般,竟是一聲兒也不哭不鬧,只安靜看著太后,澄澈的眼睛裡如墨錦般無一絲雜色。

    太后命大長秋去取了一個紅絲楠木的盒子來,對著王娡笑道:「自打平陽出生後,哀家總沒想好賞她些什麼,她是皇上的長女,要什麼有什麼,哀家的心意倒是要珍重著來呢。」。

    王娡急忙陪笑道:「太后娘娘能看得起煙雨,她怎敢不珍惜呢?」。

    太后笑而不語,打開手中的盒子,她是臥病在床的人,難免體虛氣弱,連這個動作,也是著實有些吃力。

    王娡見狀笑道:「太后娘娘何必急於一時呢?」。

    太后的眼眸裡是深深的溫柔:「這件東西,哀家總想著等皇上有公主了,就立時傳給她,如今看來,倒是正好了。」。

    她從盒子裡取出一枚玉蝴蝶狀的如意雙龍配,那玉色水頭極好,一望而知便是名貴之物。最難得的是那雙龍栩栩如生,纖毫畢現。

    王娡驚歎於它的名貴,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

    太后笑道:「這是先祖皇太后傳下來的愛物兒了,如今哪裡能得這樣好的翡翠呢?」。

    說罷輕輕解開煙雨的襁褓,小心翼翼將玉珮繫了上去。玉珮雖然溫潤,卻也是涼的,煙雨瑟索了一下,卻仍舊沒有哭,只是好奇地看著太后。

    太后搖著煙雨的小手,溫柔道:「哀家的平陽公主真是好看,配著這玉方才不算辱沒了。」。

    王娡伸手摸著煙雨的臉頰,道:「小公主尚不能開口,那麼便有臣妾代她謝過了罷。」。

    太后凝神道:「哀家給你這枚玉珮,也是提醒你的意思。如今後宮之中除了皇后就是你最大,雖然生了個女兒,也是正經有皇嗣的人了。日後行事處處也要拿出嬪妃的樣子來,底下年輕宮妃們有什麼不是,你也是教訓的的了。切莫辜負了哀家的一片心意才是。」。

    王娡聽著這話,想到幾月之前進宮時,那時的太后還是皇后,也曾對自己說過:「閒來無事多來陪我聊天。」。

    想來自那時起,太后便已有了拉攏之意。也是不難理解,皇后性子懦弱又不得寵,有名無實罷了。而年輕一輩如粟婉容,向來是不討太后喜歡的,倒是自己,還能托付些。

    太后如今深居後宮,眼睛也壞了,前朝後宮這麼多瑣事,難免有心無力。因此格外需要一雙眼睛,一雙時時刻刻順著她意的眼睛,如此才可繼續大權在握。

    然而皇上年輕氣盛,早已對太后如此不肯放權心懷不滿,只不過礙於母子情分才始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因此若是甘心當了太后的眼睛,難免會讓皇帝心生不快。

    只是若是明擺著拒絕太后,太后終究把持後宮多年,勢力盤根錯節,自己都是得罪不起的。

    常言說是兩虎相鬥,最可憐不過是中間人,而今王娡覺得自己便是那中間人,說話都是小心翼翼。

    最好的辦法就是,既不讓太后失望,也不讓皇帝起疑心,能夠周旋在二者之間,使之都為自己所用,才是最好的法子。

    因此她微笑著道:「臣妾資歷尚淺,諸事難免不足,還望太后多教導臣妾。」。

    太后聞言臉上的神色越發和悅,道;「你能有這個心就是最好的。什麼人不是打年輕時候一點一點歷練著熬過來的呢?何況你如今位子高,已是比旁人優越了,更要勤謹自身,不忘婦德才是。」。

    王娡恭敬點頭應了,太后伸手牽過床前桌案上的一枝暗紫色菊花,隨意把玩著,那菊花的暗紫色趁著太后手腕上翠沉沉的玉鐲子,讓人覺得莊重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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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太后緩緩開口,似是無意般道:「哀家近日身子不痛快,選秀那日選的新人也沒機會去瞧瞧。你可瞧過了?」。

    王娡明白過來,想來太后遲遲不見新人前來拜見自己,心下必定起了疑惑之心,故而將自己找來問上一問。她哪裡知道這是皇上的心思呢?到底婦人無知罷了。

    王娡只寧靜笑著:「臣妾早上去未央宮給皇后娘娘請安時瞧見了,當真個個都是和畫上的仙女兒一般呢。」。

    她有意略過種種,只讚歎那五人的美貌。一來是不想順著太后的話頭惹火燒身,二來也是體現自己的賢良淑德之意。

    太后沉吟半晌,笑道:「你竟不爭不妒?」。

    王娡羞赧低頭,道:「臣妾雖為女子,卻也明白自己首先便是宮妃,尋常女子尚且講求不妒,何況太后也教育臣妾要守婦道呢?」。

    太后點一點頭,靠在床上的黑狐皮銀錦靠枕上,抬眼看著她笑道:「那依你看,這幾人如何?你不必顧忌哀家,有話直說就是。」。

    王娡思忖許久,心知自己的話必定是要被太后細細分析的,因此越發謹言慎行,道:「臣妾今日方才見到幾位妹妹,也是匆忙,未來得及細細攀談,難下結論。日後相處的時日久了,人心便可知了。說到底,太后娘娘也要好好將養自身,來日親自教導妹妹們。臣妾瞧著,許是新入宮緊張侷促,幾位妹妹雖然神態謙卑,只是禮儀難免生疏。皇上皇后原打算讓她們立時來拜見太后娘娘的,只是瞧著她們禮儀不全便臨時改了主意,怕驚擾了太后娘娘休養。臣妾覺得她們年輕聰慧,日後必定是禮節周全的。」。

    她的話有意無意解釋了為何新人沒有來拜見太后,想來是解了太后一個心結,因此太后神色也不易察覺地鬆動了些許,道:「能夠虛心學就是好的,只怕來日錯了心思,爭風吃醋不得安寧就是禍事了。」。

    話說得多了話說得多了,話說得多了太后微微有些氣喘,平復了半日道:「旁人也就罷了,那個姓莫言的異族女子,哀家是最不放心的。」。

    王娡溫順道:「太后說的可是莫言明月?」。

    太后點一點頭:「是了,正是這個名字。選秀那日皇上喜歡的不得了,哀家卻覺得她妖妖調調的不成個樣子,著實讓人費心。」。

    王娡莞爾一笑:「明月妹妹臣妾也覺得甚美,今日一見驚為天人。至於性子如何,臣妾也不敢妄言,只是今日也無甚出格之事,來日太后肯費心教導她,想必也是不會有什麼錯處的。」。

    太后歎一口氣,道:「也就罷了,好端端的中原女子不要,為何要讓西域女子為嬪妃?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個道理皇上也不記得了麼?將來誕育皇嗣,有一半西域血統,可不是笑話?」。

    王娡心中一動,裝作無意笑道:「西域女子美艷動人,將來若是誕下小公主,自然是美艷不可方物。若是誕下皇子…….」。

    她有意不再說下去,太后果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眉頭緊鎖:「若是誕下皇子,來日有萬分之一的可能被立為太子,江山可不是要分給那幫野蠻人一半?當真是胡鬧。」。

    王娡見她氣急,假意體貼道:「太后娘娘不要動怒,到底也是萬分之一的可能,來日真有此事再做盤算也不遲啊。」。

    太后聞言,眉心一動,似乎有話要說,卻又硬生生忍了下去。

    王娡知道自己目的達到,便依舊笑的溫和純良,似乎一切都與她毫無干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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