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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七章 長公主 文 / 暻秀

    半晌,王娡幾乎按耐不住時,太后方才抬起眼簾來,淡淡道:「王夫人不必拘謹,哀家與你閒敘家常就好。」。

    王娡從太后的話裡聽不出半分悲喜,臉上也不見情緒,心中不禁感歎太后城府之深,自己不知何時才能學的一星半點。

    太后又閒閒問了幾句母親家中境況,鄉野習俗等,王娡見太后總是怏怏的樣子,心知她必定還在為章武侯的事情難過,礙於禮節方才敷衍母親幾句

    因此找了個機會,王娡笑著道:「臣妾與母親叨擾太后與長公主多時,當真是罪過了。如今太后不如早些休息,來日臣妾教好了母親宮中規矩,再攜她來拜見太后。」。

    太后笑一笑,點頭道:「原本欲多留你們母女二人說說話的,哀家也許久沒有見過宮外的人了,只是奈何精神當真不濟,也不虛留你們了。」。

    王娡領了命,與母親一起跪拜行禮,方才退下。

    回飛羽殿的路上,王娡忍不住責備母親:「原就是讓你少說些話,怎的今日說出那樣不敬之語?」。

    王夫人似乎並不甚在意,直笑著道:「太后娘娘並未怪罪,你也不要太多心了。」。

    王娡歎一口氣,深覺不知如何才能讓母親明白自己現時的處境。想到此節,她便頭疼欲裂。

    回到飛羽殿中,早有宮女準備好了茶水點心奉上來,王娡沒有什麼胃口,只喝了幾口安泰定神的枇杷湯,倒是王夫人,又嘖嘖讚歎一番,用了許多點心。

    正在吃著,就看見義忠進來,在王娡耳邊道:「崔公公讓奴才來知會娘娘一聲。皇上晚些時候要過來,還請娘娘好生準備。」。

    王娡點一點頭,道:「知道了,你累了半日,退下去吃午飯罷。」。

    看見一旁的母親,王娡便不願意讓她即刻面聖。

    尋思了半日,找了個由頭喊來容芷:「晚些時候,你早些陪老夫人去偏殿,切莫讓她看見皇上。母親如今很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若是得罪了皇上,當真是不好辦。」。

    容芷跟著她這半日,也看了許多情狀,當下便應了一聲。

    王娡看看自己的母親,原本爭強好勝的心,竟是有些灰了。

    無論她此刻如何得皇上寵愛,終究沒有家世背景,是極不牢靠的。

    而母親這個樣子,不給自己惹上麻煩已是祖宗庇佑,如何敢想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必得有一個靠山才是,皇上與太后雖是母子情深,如今偶爾也有些勢力相持,況且無論何事,太后總得顧全大局,一碗水端平,不會怎樣偏向自己。

    最重要一點,王娡的眼睛慢慢冷了下來,便是太后已是逐漸有些老態,日薄西山,不可久矣。

    如此看來,能夠協助自己的人,倒也是十分明朗了。

    只是她貴為長公主,實在無謂摻合到後宮中來。

    況且她自幼什麼樣的富貴沒有見過?自然不會因為蠅頭小利動心。

    若是想與她交好,必得是真正打動她才可,王娡費心思考著,不知如何才能接近長公主。

    她腹中的孩子忽然動了一下,這幾日以來,胎動逐漸頻繁,鄧銘庭解釋說是即將臨盆,孩子也格外活潑好動些。

    王娡低下頭撫摸著自己的肚子,柔聲說:「煙雨乖,不要鬧,過幾日便可看見母親和父皇了。」。

    然而,她心中忽的一動,一個念頭慢慢浮到水面上來。她的嘴角綻開一點柔柔的笑意,這孩子,倒當真幫了自己一個大忙。

    她招手換來青寒:「你去打聽打聽,長公主如今身在何處?可還在宮裡?注意悄悄的,別驚動了人。」。

    青寒雖然有些不解,倒也是極快地答應著去了。

    長公主與她,同為女子,且都是做母親的人,有什麼能比孩子還要好的契機?

    身為人母,最疼愛者,不過就是自己的孩子,如今若是與長公主談論些生兒育女之道,既不會突兀又可多得垂憐,當真是無本萬利的事情。

    想到這裡,王娡笑意愈深。

    青寒跟著王娡久了,在宮裡也逐漸與別的宮女宦官熟絡起來,許多事情,交給她去打聽,倒是極為便當。

    因此不過一盞茶工夫,她便回來覆命了。

    「回稟小姐,奴婢打聽清楚了。長公主從長信宮出來後,便去往了金華殿。那金華殿原是長公主下嫁之前的居所,如今長公主每每來看太后,也是就近住在這裡。」。

    王娡點一點頭:「你倒打聽得清楚。罷了,你去備些嬰兒所用長命鎖之類,選些女孩兒式樣的,待會兒跟我往金華殿走一趟。」。

    青寒應了一聲,便下去收拾準備。

    容芷送了王夫人回房午休,回來便正好聽見二人談話,問道:「娘娘如此對長公主好,可是有意拉攏?」。

    王娡輕輕一笑,靠在椅背上;「也只有你和青寒那小蹄子,敢與我這樣直接地說話。不錯,我的確是存了這樣的心思。如今這幾日,你也看到了,我的家世實在不堪,不得不給自己找一處蔭蔽之地。」。

    容芷瞭然地點一點頭:「娘娘思慮的極是。只是與長公主這樣身份的人談話時,咱們必得處處小心,不能顯得有所企圖。奴婢聽聞,長公主性子雖是溫和,卻是個眼裡最揉不得沙子的。且她自幼嬌慣,手段也比旁人直接

    乾脆。」。

    王娡聽聞,笑意深了幾分:「原來是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這樣的性子,倒是讓人更想與她相交呢。」。

    王娡從來不是那等識人不明的,她深知,若是一個人性子過於爽利,便是最好的盟友與最惡的敵人,一切只看自己如何利用罷了。

    而如今,長公主這步棋,是她深思熟慮之後走出來的,無論如何也不能失手。

    不多時,青寒回來了,捧了一個銀絲楠木盤子。王娡走過去翻揀著,那長命鎖是水田玉的,在日頭底下色澤通澈溫潤,一看便知是上好之物。

    王娡皺了皺眉頭,猶嫌不足,道:「再去將前幾日我吩咐宮匠給煙雨做的那對銀刻絲縷金腳鐲取來,拿紅綢布包好了。」。

    青寒有些不解,惋惜道:「那腳鐲是給小公主預備的愛物。且娘娘不是說長公主不在意禮物貴重麼?不如將腳鐲留下來也罷了。」。

    王娡輕輕道:「她是可以不在意,我卻不能馬虎。東西看不看得上眼是她的事情,我的心意必得體現出來才是。你只管去拿就是。」。

    青寒見狀,雖是百般不捨,也只得去了。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王娡方才讓青寒與她一同動身前去金華殿。

    外面晴空萬里,一片天青水碧之色,若是無閒事繞心間,四季本該都是好時節。

    王娡忽然想起幼時曾讀過的句子:「澎淮九月,山巍巍峨,長空一碧,落雁當哭。」。

    這樣醉人的景致,在千里之外的長安自是無法看到,此生若能去一次江南,方才叫做死而無憾。

    想到這裡,王娡低下頭,微微自嘲地笑出來,如今也不知怎麼的了,越發愛胡思亂想起來。

    自己這一生,必得困於這重重宮牆之中,何必癡心妄想呢?

    她垂下眼睛,緩緩走著。

    不多時,便走到了金華殿。守在殿門口的宮女見她們來了,似乎有幾分驚訝,旋即笑道:「娘娘稍候,奴婢進去通傳長公主。」。

    王娡欠一欠身,笑意溫婉:「有勞了。」。

    她立在秋風肅肅的金華殿外,宮中多種植桐木,秋風一起,滿地蕭黃。

    王娡看著落葉索索,不禁也有了幾分傷秋之意。

    最是淒仇離人苦,黃葉梧桐,秋波萬里掖庭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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