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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四章 五味子 文 / 暻秀

    第二日雞鳴之時,便要匆忙起身,想來不過睡了一二個時辰而已。

    王娡當真覺得頭昏腦脹,幾乎睜不開眼睛。

    卻看見太子已是早早起身更衣,似乎仍舊是極精神的樣子。

    王娡見得如此,當下也不敢憊懶,便匆忙坐起身來。

    太子聽得動靜,回頭微微笑道:「你且再睡一會,我去找尋禮部商定事宜,無須這麼早的時辰便起床。」。

    王娡答了一聲諾,送太子出去後到底也沒了什麼睡意,只靜靜抱膝坐在雕花大床上,看著床帷上細密的花紋,默不作聲。

    容芷端了一杯熱牛乳來,溫言勸慰:「姑娘再睡一會兒罷,每日只睡這幾個時辰,當真是吃不消的。」。

    王娡接過牛乳,煩躁的擰一擰被子:「如今不知怎麼了,前些日子那些安定身心的藥還有些效用,如今竟是全不管用了。」。

    容芷思索片刻:「若是說這幾日心思太過也就罷了,怕只怕…….「。

    她沉吟著不再說下去。

    王娡極敏銳:「你是怕藥材有了差池?」。

    容芷為難地點一點頭,王娡靜靜思索片刻:「如今藥材都是從太醫院裡取的,太醫院人多手雜,難免有人動了心思。」。

    她定一定神,問青寒:「如今藥材都是你親自去取的罷?」。

    青寒點一點頭:「為了防止出了紕漏,都是奴婢親自替小姐取的。」。

    王娡望一望窗外此刻微亮的天色:「如今太醫院也該當班了。你立刻去取今日的藥材,順帶著,靜悄悄兒地請了鄧銘庭來,只說是請平安脈,萬萬不可驚動了別人。你該曉得輕重。」。

    青寒知道事關重大,一刻也不敢耽擱,匆匆去了。

    容芷用手指輕輕替王娡梳理著幾欲委地的青絲,突然微微笑了起來。

    王娡不解道:「你這樣笑是做什麼?」。

    容芷將青絲纏繞在指尖:「恕奴婢多嘴。不過一年之前,姑娘剛入太子府時,雖然聰明能幹,總是有些過於仁慈,也偶爾有些沉不住氣。」。

    她看了看王娡的臉色,並未發現責怪之色,方才敢繼續說下去:「倒是這幾個月曆練下來,姑娘越發沉穩,遇事亦是不再急躁驚惶。譬如剛才的事情,若是擱在幾個月前,姑娘必定大為光火,斷斷不會如今日一般有條不紊。」。

    王娡聽她這樣說著,低頭想了想也笑了起來:「如今也不知怎麼了,想來是要做母親的緣故了,性子也安靜了些。」。

    容芷輕輕搖頭:「姑娘不過是逐漸習慣了罷了。太子府中如是,日後這宮裡也是如是。有女子的地方就有爭鬥,後宮之中的女人,便正是朝野之上的男子。為了一些寵愛和名利,也是會互相廝殺的。無關乎人之本性,只是因時擇利罷了,姑娘不必灰了心氣。」。

    王娡點一點頭,習慣當真是極可怕的,無論怎樣冷寒的境地,逼著自己去適應,所付諸的努力,絕不僅僅是狠了心就可做到的罷。

    容芷輕輕撫摸著她的肚子:「姑娘也是個有福氣的,這樣有了孩子日後說話做事也是有底氣的多。姑娘可還記得前日裡殉葬了的那幾個妃嬪?」。

    她怎麼能忘呢?那便是最鮮明的提醒,告誡她必須爭得上游。

    容芷聲音溫和:「姑娘也該知道,若是一輩子無寵無子,位卑而終。不僅身後事淒涼,連父母宗族也不得沾光。」她握住王娡的手:「姑娘想必也是不願意過那孤苦淒涼的日子罷?」。

    王娡搖了搖頭。

    她生性亦是活潑的,若是那樣一點一滴熬掉自己的未來歲月,當真是不如叫她自盡來的痛快。

    熹微的晨光中,容芷的眼眸閃爍如星子;「那麼姑娘就要自己去爭取,方才不會落了那樣的下場。」。

    過了片刻,青寒輕手輕腳地進來了:「小姐,鄧大夫過來了。」。

    王娡急忙翻身下床,尋了一件外衣披上,歉意地笑道:」早晨來不及梳洗,蓬頭垢面的當真是鬧了笑話。「。

    鄧銘庭神色恭謹,只低頭答話。王娡見他時刻不忘了禮節,心下越發信任他的人品。

    她囑咐青寒倒了牛乳來:「早晨腸胃寒涼,鄧大夫用些牛乳暖暖身子罷。」。

    鄧銘庭急忙道了謝,恭敬接過方才問道:「姑娘可是胎像有什麼不妥當?」。

    王娡以目示意青寒,青寒上前遞上一個棉黃紙的包裹,用細細的白色棉線繫了,一看便知是太醫院的手筆。

    王娡啜飲了一口牛乳,笑道;「近日不知為何,總是神思昏聵不得好睡,連日裡服用那些藥也沒甚作用,故而請鄧大夫來看一看,究竟有何不妥?」。

    鄧銘庭不敢馬虎大意,急忙拆開藥包,散落出各色細碎藥材。

    皆是棕黃色的片狀,任是王娡看了半日也不知有何不同,只得讓著鄧銘庭細細檢驗了。

    他慢慢舉起各色藥材,不時閉目輕嗅。

    在拾起一片土黃色的長片時他似乎有些猶疑不定,喚容芷道:「可否勞煩姑姑為我點一盞蠟?」。

    容芷不知所以,卻也是手腳利落,點來一盞上好的宮蠟。

    鄧銘庭自藥箱中取出銅夾,將那片藥材放置明亮的燭火上微微熏烤。

    />不過片刻,那片藥材便開始焦黃捲曲,散發出淡淡的刺鼻氣味。

    鄧銘庭大驚失色,急忙撤了銅夾,容芷也趕忙上前熄了蠟燭。

    王娡見得不好,慌忙問道:「可是藥材有何不妥當?」。

    鄧銘庭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意道:「微臣疏忽,罪該萬死。微臣原先給姑娘開的方子中,顧忌姑娘需要安眠,特特未曾添加五味子這道藥材。如今灼燒後有生米焦味,必是五味子無疑了。」。

    王娡聽得不甚明白,猶疑道:「五味子可是有毒?」。

    鄧銘庭搖一搖頭:「無毒。只是此藥易使人亢奮不已,即便是夜間也難以入眠,且極易損傷女子軀體。睡眠乃是養身根本,此藥無異於從源頭傷人精氣。」。

    王娡立時明白,想來這幾日總是不得好睡,當真不是因著喪儀勞累的緣故。

    一時間心裡百轉千回了許多念頭,幾乎拍案而起,卻到底是生生將怒氣壓了下去。

    她沉默片刻,望向鄧銘庭:「若是立時停藥,可會損傷胎兒?」。

    鄧銘庭搖一搖頭,似乎是極慶幸的樣子:「此藥於胎氣無損,只是會使得母體日夜不得好生休息,乃至精疲力竭,神思不定。若是母體偏弱,那麼月份大些,便無力支撐胎兒。所幸姑娘發現的早,微臣自會開了方子替姑娘排除餘毒,斷斷不會影響胎兒。」。

    王娡不動聲色地鬆了一口氣,又問道:「大夫可知,為何藥材中竟會混雜有這些?」。

    鄧銘庭思索片刻:「原先在太子府時,藥材皆是微臣一人前夜配好,鎖在藥櫃裡的。只有青寒姑娘與微臣有鑰匙。如今大夫院暫且居在太醫院,人多手雜,藥材往往放在公用的藥櫃中,想來是被有心之人作了手腳。當真是微臣無能,還請姑娘降罪。」。

    王娡搖一搖頭,道;「如今宮中事務眾多,你一時顧不到也是有的,日後多加留心便是。只是這加藥之人,不得不查找出來,否則可防一時不可防一世。宮中太醫自是與我無甚過節,倒是大夫院跟來的那些人,你要好生看著。義忠和義勇自會從旁協助你,你也要仔細著,萬萬不可讓人知道了。」。

    鄧銘庭諾諾應了,又去外間寫好排餘毒的方子,親手交給青寒,叮囑了會每日三次來請平安脈,方才敢離開。

    容芷替王娡將頭髮細細編成九股髮辮,王娡從銅鏡裡瞥見她欲言又止,不覺道:「有什麼話你不必顧忌。」。

    容芷張了張嘴,到底還是不敢說,只得道:「此事事關重大,未曾確定之前奴婢不敢胡說八道。懇請姑娘寬限奴婢幾日,待奴婢弄明白了自當好生稟告。」。

    王娡見她確實為難,也不欲苦苦相逼,便點頭應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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