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初到長安 文 / 暻秀
飯畢後,有侍女奉過茶水漱了口。王夫人用紫金瓔珞帕子擦了擦嘴角:「姁兒是個有主意的,我看這事誰勸也不中用了,左不過是去碰碰運氣,成敗都不必太在意。」
王娡心頭一緊,面上只得陪著笑:「既然母親主意拿定了,女兒與永涵便也不說什麼了。」。
王夫人略點了點頭:「我仔細思量著,還是勞煩娡兒陪著我們娘倆走一趟,我年紀大了,姁兒又不中用,遇事總得有個拿主意的。」。
永涵一驚:「母親這可使不得,娡兒才出月子,怎經得起舟車勞頓?」。
王夫人並不答言,只拿眼看著王娡。
王娡只覺得如芒刺在背,聲音都乾澀了:「既然母親堅持,我便走這一趟吧。」。
「娡兒…….」永涵出聲,王娡在桌下握住他的手示意他噤聲,深深看他一眼。
「既然娡兒願意,便是最好不過的了。明日裡便起身,晚了怕是趕不上了。」王夫人起身,牽過姁兒,對著永涵略拜了拜:「時間不早了,我便與姁兒先去歇息了。」
永涵定了定心神,喚過念兒:「伺候老夫人與二小姐歇息。」
夫妻二人一夜擔憂,第二日青寒來叫她晨起時天似乎還沒亮,王娡睡的朦朧,一時竟也辨不清時辰,只含混著說:「幾時了?」
青寒恭敬地說:「回夫人,已是出發的時辰了。老夫人與二小姐都已在庭前用過早餐了。」。
王娡慢慢起身,覺得腦袋漲疼的厲害,只吩咐了青寒:「去打水來洗臉。」
等她趕到庭前,發覺母親與妹妹早已起床了,姁兒一身簇新的寶藍色石紋盤花裙,發間一支琉璃攢金八寶釵光華流轉,映著她愈發面若芙蓉,膚如羊脂,一雙剪水瞳似能滴出水來。
王夫人亦是換了一身新的棗紅連襟暗花裙,發間插著一支蘇銀簪子。她見了王娡,便微微一笑:「娡兒起床了?涵兒已吩咐人去備下馬車了。」
王娡略點了點頭,卻見母親拿眼覷著她,語氣是極溫和的:「我瞧著夫人這件衣裳似乎太簡素了些,不若換件顏色衣裳,也顯得喜慶些。」。
王娡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銀灰色流雲蝙蝠紋裙,心下念起一事,愈發不快,只得含了笑道:「此次重點便是姁兒,女兒不拘穿什麼都是一樣的。」王夫人也不多言,只看了她一眼,轉過頭去。
一時永涵走了進來,王娡見他這大雪天的出去凍得不輕,愈發心疼,只得回首吩咐了念兒:「去打盆熱水來給老爺洗洗手。」
永涵微微一笑:「不打緊的。馬車已經備好了,娡兒去吧,路上擔心凍壞了身子。」王娡縱有萬般不捨,卻也耐不得母親聲聲催促,只得去了。
一坐上馬車,她便心頭一暖,永涵念著她身子弱,在青布外多圍了一圈毛氈不說,更是在車內放置了一個炭火盆,王娡坐了進去,只覺得似是陽春三月,連帶著一顆心也似浸在春水中一般,滋潤了開來。
車行過許久,王娡按捺不住,掀了簾子回身看去,只見得鵝毛大雪之中,天地似乎白茫茫一片,萬物皆不辨,唯見路盡頭永涵與家童的身影還在眺望著。她心裡一酸,竟是落下淚來。
一路舟車勞頓倒也無話,不過兩日後,便已趕到京城。一入京城,饒是鬱鬱如王娡,也被這繁華景色吸引住了目光,便由姁兒牽了自己到處逛去。
一時天色漸晚,王娡便不欲多逛,只拉著姁兒回了客棧,見姁兒似有不情願,只得叮囑了她:「明日裡可是大日子,別忘了你為何來的。」姁兒只得做罷。
第三日便是秀女選秀的日子,這一夜姁兒不曾安睡,連帶著王娡也睡不安穩。
次日清晨,王娡聽的動靜起來時天還墨黑,她把頭髮挽到肩後,問青寒:「什麼時辰了?」
青寒輕手輕腳地替她端過洗臉的熱水:「已經到時辰了,二小姐已經起床好一會兒了呢。」王娡聞言,縱使仍是頭痛著也不敢貪眠,只得洗漱了去往母親房中。
走至房中,卻見幾人圍著姁兒跪在梳妝鏡前,想是已經完成一半了,王娡一眼看過去只覺得珠光流轉華貴無比,似是母親傾囊與姁兒做了裝飾。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姁兒才終於收拾好了,只見得她臉白如玉,一雙眼睛似是烏銀水丸兒般清澈,一頭瀑布似得青絲挽了一個如意高寰髻,斜斜插了一隻青玉鏤金簪子並一朵粉色並蒂蓮,身上一身湖綠色雲燕紋錦緞青菱扣對襟裙子,領口疏疏繡了幾朵淺櫻色的花,整個人看上去清麗無比,卻又別有一種嫵媚風情。
姁兒看見王娡,笑吟吟走過來牽了她的手道:「姐姐好貪睡呢,足足比姁兒晚起了一個時辰。」。
王娡回握住她的手,卻發現她的手帶著一絲冰涼的膩意,便知道她其實是緊張的,當下只作不覺,微笑著看了母親:「可預備走了麼?」
王夫人似也是精心打扮過,一身紅色石榴花如意紋撒洋皺裙襯得她喜氣洋洋,相比之下,王娡的銀灰色梅花扣長裙便顯得過分簡樸了。「預備著了,」。
王夫人點一點頭:「客棧裡叫的車伕約莫半個時辰就過來。我瞧著你穿的也太簡素了些,總不夠喜氣。」。
說罷招手喚王娡上前,拿起檯子上一隻山茶金壽字釵便仔細插在王娡的髮辮上,這釵子極為華麗,整個壽字最後一筆便是釵體。
王夫人猶嫌不足,叫過一個小丫鬟:「替夫人摘了這對珍珠耳鐺,換上那個垂金的石榴石去。」。
小丫鬟依
依言做了,王娡笑著說:「母親費心打扮我做什麼?左右不是我去選秀,不過陪著走個過場罷了,正經該看姁兒的。」。
王夫人笑道:「穿的這樣簡樸,可不怕人家說你!」一時車伕來了,王娡便攜了姁兒的手,小心地扶她上了車。
一時二人默默無語,過了片刻,只覺得車停了下來,卻是青寒過來打起了簾子,恭恭敬敬地說:「到了太子府了,煩請夫人與二小姐下車。」。
姁兒緊張地看了一眼王娡,深深吸了一口氣,扶住青寒的手走了下去。
王娡緊隨其後下了車,只見得端莊輝煌的太子府匾額,便是在日頭下都覺得逼人的貴氣與莊重,門口更是熙熙攘攘鶯紅柳綠的站了幾十家秀女,個個雪膚花貌嬌語啼啼。
王娡聽得旁邊人議論,這就是下一批即將進去的秀女,先頭已經進去了十幾個,還未知命數如何。
正與母親姁兒看著,卻見一個半老婦人迎了上來,眉目藹然,卻有著不可輕視的莊嚴:「敢問你們可是槐鄉里王氏家的秀女?」
母親堆起滿面笑容:「正是呢,不知這位姑姑如何稱呼?」。
婦人倒也大方:「喚我喬姑姑就行了,待會兒便是我領著姑娘們進去。」。
王娡一聽,知道她以為自己也是來參選的,剛要開口說話,衣袖便被母親暗暗拉了一把,只得緘口不言。
卻見母親更加親熱,從袖口裡掏出個褐色福字綢袋塞進喬姑姑手中:「那待會兒還得煩請姑姑費心提點著。」。
喬姑姑何等乖覺,只做不知,口上的語氣卻熱情了幾分:「哪裡需要我提點著,我見著兩位姑娘生的都極清俊又有福氣,入選也是應該的。」。
王娡按捺不住,陪笑道:「姑姑怕是弄錯了呢,參選的是我妹妹,我不過是陪她來的罷了。」。
喬姑姑看她一眼,少頃又換了神色:「姑娘我瞧著樣子怕是個有福氣的呢,去試試也罷了。」。
說罷也不理王娡,只瞧著王夫人說:「替姑娘們拾綴著,待會兒進去的出來就輪到她們了。我過會兒就來接姑娘們。」
王娡卻急了,只得壓低了嗓子與母親說道:「喬姑姑怕是以為我也是來參選的呢,這可怎麼是好?」
王夫人卻頗不以為意,只替姁兒收拾著衣裳帶子:「左右姁兒也害怕,你便進去陪她走這一遭也就罷了。你的裝束也清簡,也入不得太子的眼。」
王娡仍覺著不妥,還要再辯,奈何喬姑姑已急急走過來催促,少不得嚥了想說的話,攜著姁兒的手走到隊列裡去。
這一列卻是有十來名秀女,姿態容貌各有不同,卻都是極清俊的,王娡看著最前面一個秀女,姿容在這行人中也頗為出色,最是難得的是她舉手投足間別有一種凜然之氣,想是出身大家。王娡念及此,對姁兒的擔憂又多了幾分。
只聽得喬姑姑的聲音,喚著秀女們進去,王娡便也來不及多想,攜過妹妹的手,便邁入了那兩扇朱紅色的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