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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7章 竊聽 文 / 夢見稻穀

    不一會兒女皇領著眾人從內寢出來,虞盛光隨在女皇身側,只見她穿著一件白色月華裙,嫩綠抹胸,霞色和粉綠相間的披帛纏繞在手臂間,挽著鬆鬆的隨雲髻,一副明月璫垂在耳畔,整個人像是蒙在一層華貴卻不逼人的光暈裡,清麗難言。已然不是幾個月前臨江城裡簡衣素服的小女子了。

    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西平,你要帶我去哪兒?」虞盛光看向申時軼,第一次首先和他說話,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很從容。

    「隨小姑姑的心意。」申時軼道。他端的是彬彬有禮,但盛光總覺得那勾起的唇角和眼睛裡的邪意思,怎麼看怎麼惹人嫌惡。

    「你二人出去要有侍衛跟著,」女皇道。

    「陛下還信不過孫兒?」申時軼向女皇道。

    「你姑姑若是有什麼不好,朕揭你的皮。」便是不再反對了。

    姜影兒在一旁插話道,「陛下,中書令大人和霍大人在紫光閣正在等您,是晉南遭遇暴雪成災的事情。」

    「嗯。」霍昭看了一眼姜影兒,少女一如既往的恭敬,頎長的脖頸微微垂著,儀態端莊。

    「影兒,」霍昭在去往紫光閣的路上對她道,「二郎不適合你,盛光來了,你別要有什麼失落,你和她不同。」

    「陛下,微臣從來沒有對西平郡王有過任何的非分之想,微臣只願意終其一生,陪侍在陛下您的身邊。」

    「嗯,」女皇拍了拍她的手,「朕知道你慣是個懂事的。」君臣二人拋開這個話題,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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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盛光換了一身男裝出來,天水碧的圓領缺胯袍,腰繫束帶,腰帶上系一方玉珮,一個錦袋荷包,黑色靴子,頭戴烏紗璞頭,璞頭中間鑲嵌著一顆羊脂白玉,襯的小姑娘明眸皓齒,明明一個女扮男裝的小貴公子模樣。

    「走吧,」她淡淡得向申時軼道。

    申時軼眼裡閃過笑意,「不喚我西平了?」

    虞盛光看向他,對申時軼,她永遠都能記得他騎著黑馬從煙波淼淼的遠處慢慢踱步過來的樣子。那樣優,那麼緩慢,那麼——充滿爆發力。無論從長相、能力和氣勢上來講,申時軼都是一個你不想他成為自己對手的人,他的驍悍,天經地義。

    可是她卻不能讓這個人太過侵入自己的生命和內心。或許只有像方纔那樣有女皇在身邊,她才敢於和他嘲笑,但是現在——

    申時軼卻沒有計較對方對自己的忽冷忽熱,他的心思永遠比她直接,湊近了對她道,「如果小姑姑喜歡,也可以喚我阿狸。」虞盛光卻是向後一步,以後他又要親她,警惕得看著對方,申時軼好像根本沒有要做什麼,嗤的笑了,看著她臉上緊繃的神情,「郡主,」他聲音倏爾變得粗噶低沉,「你可以吊著我,但要掌握分寸,最好不要讓我渴你太久。」

    虞盛光一張俏臉憋的通紅,「申時軼,你無恥!」

    「呵。」

    「這就是你的裙下之臣?」少女的眼睛由於激動而熠熠發亮,在粉暈滿面的小臉上,亮的像星子一樣。雖然被他莫名得吸引,但與他一開始她就是被動的,如果可以選,虞盛光不會選擇申時軼這樣的挑戰,因為在男女追逐的遊戲中,本身也是一場對抗,他是一個強大的對手,她並不喜歡太過壓迫性的臣服。所以即便是這樣被動的關係糾葛,即便內心為對方所吸引,在兩個人之間,她依然想要到一些控制,對方卻永遠那樣強勢,根本不給人呼吸的機會。深吸一口氣命自己恢復平靜,「我想如果你一直這樣,我們沒有辦法合作。」

    「合作。」

    「是,合作。」虞盛光勇敢得抬起頭,與他對視。他還只是個小小的郡王,有一個戰戰兢兢的父親還根本沒有存在感的母親,在女皇的掌控裡,他不能真把你怎麼樣,她在心中這樣對自己說。

    「合作,小姑姑想做什麼呢?」

    虞盛光一噎,竟沒有辦法回答。

    申時軼道,「我今天是想請郡主去一個地方,看看霍笙在做什麼,怎麼樣,你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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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瞌睡了有人就送來了枕頭,虞盛光對這個送枕頭的人卻遠談不上感激。她一直苦於無法在一種很自然的狀態下接近霍家,更不要說去打探他們的消息,她也一直告訴自己現在還不是時候,要慢慢等待時機。

    但這是個她沒有辦法拒絕的邀約,虞盛光看著申時軼的眼睛裡全都是懷疑,甚至懷疑對幾個月前虞家灣的那場屠殺,他究竟知道多少,在其間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可是她什麼都問不出來,只是素白著一張臉,告訴他,「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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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三年就試期,五湖煙月奈相違。何如學取孫供奉,一笑君王便著緋。」

    申時軼與虞盛光踏進藝捨的廳堂,便聽見這樣一聲嘶啞的讀誦聲。

    聲音是從二樓傳來,隔扇屏風遮擋了裡面的人,一樓堂下卻有人大讚道,「好詩!」

    「皇帝寵愛崇元郡主過甚,一個小小的貓兒,居然就被封為了四品夫人,穿紅著緋——這位崇元郡主到底是何來頭?非宗非貴,難保不會成為另一個妖物。」他話沒有說完,同行的人即摀住了他的嘴,「他喝醉了。」架著他離開。

    其他人沒說話,但看神色,卻深有慼慼焉,只不過心思各異。

    申時軼湊到虞盛光耳邊,「恭喜你,小姑姑,如你所願,扎姬夫人一事後,你

    你盛名遠播。」

    虞盛光偏頭問他,「我們去哪兒?」

    申時軼沒說話,先向前走。盛光跟住了他。

    他們穿過中堂,來到後院。有人帶著他們避開眾人,來到一處高牆下,「爺,我只能送您到這了。兩刻鐘後,還在這裡見。」申時軼給他一錠銀子,那人隱身而去。

    虞盛光見這高牆似是一處小樓的後牆,夾道很窄,明明外面是大白天,這裡卻顯得很陰森。抬起頭,申時軼正看著她,「上來到我背上。」蹲下身子。

    虞盛光站著沒動。

    「怎麼,難道你自己爬的上去?」申時軼回頭望她。

    「為什麼要到這裡來?你怎麼知道霍笙現下在這裡?」

    申時軼笑著道,「這間木峽谷是洛陽最大的產業,卻是霍家的私產,一般人不知道。霍笙是這兒的少東家,把這裡當做他的隱秘巢穴,最愛在這裡與勾結他們的朝臣密談議事。你現在多問一句,就少聽他們談話一句。怎麼樣,上去嗎?」

    虞盛光疑問,「你經常到這裡來?」竊聽霍笙?隻身入敵穴,他也太膽大了些。

    「也沒有來過幾次。」他笑容一收,催促她,「快點!」

    虞盛光猶豫了一下,還是趴上去了。對方低聲笑了一下,她雖極力自持,還是覺得耳根發熱。「你怎麼這麼輕?」他低聲問道,輕輕鬆鬆騰身躍起,抓到牆上。因他姿態輕鬆,虞盛光便沒有摟住他脖子,而是緊緊抓著他肩膀的衣衫。就在一停之間,忽然感到一隻大手握到了自己的臀上,還捏了捏,她一驚,還沒有反對,申時軼卻在那翹、臀上拍了一記,「摟住我脖子!」

    他的手又從小屁股上鬆開了,好像方才只是不經意間碰到似的,虞盛□□苦,胸口裡哽了好大一口悶氣。

    少女身子僵硬,但還是摟緊了他。申時軼在前面露出白牙。對這個小女孩,他就是喜歡這樣子百般得無賴欺壓,就是要讓她恨極了說不出話才好,拿他沒有辦法。

    正要縱身躍向小樓的時候,耳朵上卻是突的一痛。輕輕的、帶著磁音勾到人心腸子裡的聲音在他耳邊道,「申時軼,你再敢非禮我,我…我把你耳朵咬下來。」

    申時軼身子一僵,差點從牆頭歪下來。「別鬧了!」他沉聲斥道,咬著牙略平復了一下,向小樓飛躍過去。

    申時軼從牆頭跳躍到小樓的一角,這裡正好背著陰,隔著一層牆壁和隔扇窗,裡面傳來了說話聲,虞盛光一下子就聽到了霍笙的聲音。

    「崇元郡主的一隻貓都能當個四品的夫人,這小娘皮了不得啊,邪乎,可真是邪乎。」

    「聽說已經有人要寫奏折進諫陛下,這樣子做太過荒唐。」

    「操,陛下才不會理這幫只知道滿嘴噴糞的幾巴玩意兒,你瞧好吧,趕著去巴結這小娘皮的,只怕會更多!」

    虞盛光默默聽著,一動不動。

    他們說了一時,一人道,「大郎,不如你娶了她!陛下這樣愛她,娶她划算的緊。」

    虞盛光身子一顫,申時軼勾住她的腰肢,「小心,」他低聲道,「看來想做你裙下之臣的,不只我一人哪,小姑姑。」

    虞盛光伏在屋簷上,根本一動也不敢動,只得任由著他撐著自己。

    「我卻是不行,」霍笙聲音裡有點可惜,「不過某在晉中的堂弟不幾日就要進京,他曾任衛府的邊將,叫做霍煌的,你們當聽說過他。」

    「哦,是他!」裡面人紛紛談開,「是不是曾隨衛大將軍立過軍功的那一個?壽寧伯小爵爺?哎喲,他一來,這京都要熱鬧咯。」

    裡面的人像是被振奮了,一片笑聲。

    「可不是!」那霍笙洋洋得意,仿說的是他,「申時軼將郡主視為禁臠,囊中之物,我霍家偏要和他爭一爭。」

    虞盛光聽到在話,心裡頭翻騰的緊,小手握成拳頭。看向申時軼,他也正看著她,她煩躁得別過眼。

    說道申時軼,裡面又談起了馬球比賽。聽到他們要在馬匹上動手腳,虞盛光很是驚詫,再看向申時軼,對方卻好像早已知道似的,還對她笑了笑。

    裡面一時卻傳來咿咿呀呀的女子調笑聲,霍笙說了句葷話,不堪入耳,虞盛光忙將頭埋到申時軼肩膀處,雙手摀住耳朵,「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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