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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6章 雲粉 文 / 夢見稻穀

    盛光同女官一道,也進入到內殿。

    內殿極其寬大,卻不是昨夜女皇召見他們的地方了。一座巨幅帶托泥座紫檀木邊圍的屏風做主隔斷,屏面是整幅的畫頁,一個身穿月華長裙的妙齡仕女側身回望,其意態動人,竟有幾分盛光的味道。

    虞盛光看到那畫,不由頓了一下,女皇悅耳的女中音說道,「看著是不是有一點像你?」

    她抬起頭,看見霍昭走出屏風,站在那處,長裙大帔,面目雍容,忙拜伏下去,口中喚,「臣女拜見陛下,請聖恭晨安。」

    申時軼走到虞盛光身側,躬身行禮,「孫兒見過陛下。」

    「嗯,」女皇道,「二郎來了。」向虞盛光,「起來吧,我這裡不需要時時得下跪。」並向她微微伸出一手,「隨朕來用膳。」

    虞盛光站起來,看見女皇的胳膊微微向自己這裡抬著,當即有些楞住,申時軼看她那呆樣,冷哼一聲,「還不快過去!」盛光身後的女官也提點她,「扶陛下去用膳。」

    她同時也領會過來了,上前扶住女皇的胳膊,有點不好意思,「臣女愚笨。」

    霍昭笑了,竟拍了拍她的手背,和顏悅色的,「朕這裡規矩不大,不要拘著自己。」

    雖這樣說,虞盛光還是恭恭敬敬得扶女皇到榻上坐好,有宮女上來布好飯菜,她一看,除了一盤茱萸雞子,其他都是極為養生的食物,原那女皇霍昭是極為自律之人,飲食保養無不注意,除去一樣,就是嗜辣。

    霍昭問申時軼,「你們的馬球練的怎麼樣了?要人要東西要馬都行,只一條,可不准丟了朕的臉面。」

    申時軼放下碗筷,「陛下若是不放心,可以先看我們和遼東兵打一場。」

    霍昭想了一下,「也好,就今兒下午吧,統共也沒幾天時間了。」回頭命跪坐在旁側的女官,「緋兒,你記下來時間,告訴劉永,把下午原先的事先推掉。」

    宋緋兒就是領阿圓進來的女官,起身道,「微臣這就去。」

    原來宮中的女官是可以自稱微臣的,虞盛光不禁覺得新奇。

    而從宋緋兒即刻起身,亦能看出來,女皇是十分注重執行和效率的人。

    服侍女皇起居的一個臉兒圓圓、形容嬌美的侍女笑著道,「陛下,想想那冰面之滑,馬匹力量之大,還要在上面打球進擊,高句麗的人常年在雪上,是打慣了的——可也真是太難為郡王爺他們了。」一雙秋波似的眼看向申時軼,是在為他說話了。

    世人都說女皇對自己身邊的人極是寵愛回護,虞盛光真是見識到了,這侍婢言語自然,看來經常這般插話,而竟又當著皇帝的面向西平郡王表達好感,盛光一雙眼睛睜的亮亮的,女皇轉過來問她,「盛光小姑娘,你覺得呢?」

    虞盛光又是一愕,「臣女嗎?」她想了想,笑著道,「臣女怎麼覺得,這所謂的冰場馬球,就是一個噱頭呢。」

    「哦?」女皇微笑著,示意她說下去,「不要拘著,有什麼就說,朕最不愛那等扭扭捏捏的樣子。」

    「是。」虞盛光應道,看向申時軼。他雙腿分開跪坐在榻上,兩手平放於案,其肩寬背直,眉眼英俊而氣態凌然,像一注強光,很難與他對視。

    他一看她,她不可避免的心尖尖處又被針刺了一下似的,袖子裡的手指頭掐緊了,卻恬淡得笑著問道,「敢問郡王爺,冰場馬球,對冰場的冰有多厚有要求麼?」

    申時軼心裡頭驚奇,臉上表情卻很淡,「沒有。」北地寒冷,一般都是在自然結成的湖面上賽鬥,洛陽卻是多溫暖潮濕,偶爾今年有雪,也絕到不了湖水結成厚冰的地步,只能在馬球場上澆冰比賽——而他們,也正打算要在這冰的厚度上做章。

    女皇頃刻間明白了,虞盛光繼續道,「既厚度有限,馬匹沉重,球桿力大,臣女有個賴皮的想法,郡王爺不如令全隊務要控制好前一刻鐘,將冰面踏碎擊碎,對方的優勢便不再明顯了。」她說完,向霍昭微微躬身,「臣女魯莽,說的錯了,陛下勿怪。」

    那霍昭大笑起來,「小阿圓啊,你這個耍賴的法子好啊!」看向申時軼,「阿狸,你覺得怎樣?」

    阿…狸?虞盛光圓睜了一雙貓兒樣的眼,很難將毛茸茸嫵媚的狐狸與眼前這個眼神銳利如鷹隼的男人聯繫在一起,眼裡漫起笑意。

    申時軼沒說話,一張俊臉繃著,只看著她,面無表情。

    盛光發現自己笑不出來了,怎麼能還這樣子看人呢?皇帝都還在旁邊呢!她有一點兒慌,耳朵根子泛起紅潮。

    霍昭看向他二人,「西平,你有沒有見過盛光?」

    阿圓不知道為什麼,頃刻間覺得有點呼吸困難。

    「見過,」申時軼拿起筷子夾起一塊炙肉,放進嘴裡咀嚼著,淡淡得掃了她一眼,「虞家的大小姐,剛剛與堂叔訂了親。」

    少女聽見他提到豫平郡王,立刻就收斂了輕鬆的樣子,垂下眼,申時軼想起那日在書房與申牧告別,他不過是看了她幾眼,她就忙慌著將桌子上的那些紙往裡面收攏,這女子心裡頭向著誰,明明白白的很清楚。可是面對著他的時候,偏還總一副天真無邪的勾人樣子。

    霍昭嗯了一聲,沒有覺察到這一對少男少女間的暗潮洶湧,接過他的話,「照理兒,你該喚她一聲小嬸嬸的。」

    申時軼將那口肉重重得嚥下去,「呵,」他笑了笑,眼睛灼灼重看過來,盛光覺得自己的後背似乎都要燒著了,「小嬸兒,」英俊的少年粗噶著喚

    ,「謝過你為孤等出謀劃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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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幾匹馬撞到一處,馬蹄子亂踱,馬背上的人一面拉拽韁繩控制馬身,一面傾身揮桿去擊打剛剛發出的馬球,爭取先機。申時軼的黑衣黑馬在其間尤為顯眼,須臾,他突搶出來,一記側身撩桿將球擊傳到前方隊友那裡,洛陽皇家隊氣勢大盛,他與另一人趁勢縱馬壓上,身子完全貼在馬背上,幾乎與黑馬一體,所到之處,無人可以與之爭鋒,所向披靡。

    下午的比賽照常進行,但沒有用冰場。看台上的女皇穿著黑黃二色製成的龍袍,身披鶴氅,眼睛追隨著賽場上男兒們矯健的身影。

    她問身旁的虞盛光,「你會騎馬嗎?朕年輕時也愛馬球。」

    虞盛光說會。女皇便道,「好!改日你們女子們也比試一場!」說著竟抓住了她的手。

    阿圓驚訝極了,偷偷得往上看,女皇的注意力完全在賽場上了,甚至比場上的男兒們還要意氣風發,這大晉英勇矯健的男子們啊,都是她的臣下!

    而女皇與她的親密姿態落入所有人的眼睛,一時間大家都知道,豫平郡王的未婚妻成了皇帝陛下的新寵。

    兩個老臣竊竊私語,「臨江王府慣善於逢迎女主,申氏……哎!」

    那霍笙的眼睛幾乎發了直,腦袋轉了兩圈,想到虞盛光是從虞家灣出來的,而虞家灣——那不是有姜無涯嗎?!他不禁兒想,我怎麼淨想著殺與那姜老賊相關的人了,果然是恨有多切,愛有多深,女人的心變幻莫測,你也不知道她們到底想怎麼樣,就連姑祖母這樣的巾幗英雄也不例外。若是我再細心一些,這樣的功勞就是我的!

    豫平郡王幽深的眼看向看台最中央的女皇和她身側的少女,平淡而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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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賽中場休息的時候,小黃門捧來幾盤子牡丹花。

    「這都是暖房裡種的,」霍昭率先拿起一朵一拂黃,侍女將它別到她的髮髻上,接著她替虞盛光挑了一朵雲粉,花朵兒小一些,粉嫩嫩的還帶著露珠,侍女將雲粉也簪到盛光的鬢旁。

    姜影兒走上前,「陛下也為影兒挑一朵吧。」

    女皇笑看了看她今日的裝扮,笑道,「影兒生的婉約貴氣,卻要用姚黃。」姜影兒蹲了蹲身,「謝陛下誇讚。」

    接下來一人一朵的都分散了,楚國夫人拿了一朵紫姝,卻不簪上,只在手裡拈著打著圈兒,興致不高,臉陰陰的不時看向虞盛光。

    盛光見幾個陪著女皇的貴婦人、連著宮女、女官們撫摸著頭上的牡丹,一副很興奮的樣子,不由不解,姜影兒道,「這些花兒等下是要贈給場下的男兒們的。」

    虞盛光早在下午她一出來時就注意到她,果然如劉端娘所說,丰姿秀麗,采光華。

    「原是這樣,」她笑著謝過,並問,「姐姐準備送給誰?」

    姜影兒未及說話,早上女皇用膳時為申時軼說話的貼身宮婢、名喚葉柳兒的道,「影兒姐姐自是要送給西平郡王爺的了,」她大抵是不滿虞盛光一來就受到女皇的格外寵愛,隱隱有些敵意,然後卻向影兒,「我也要送給郡王爺,看他會戴誰的!」

    姜影兒笑了笑,沒有在意柳兒的挑釁,向盛光道,「你若是覺得不方便,不送也是可以的。」

    虞盛光下意識摸了摸鬢旁的雲粉,看向賽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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