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王之將傾

正文 第29章 恭喜 文 / 夢見稻穀

    林王妃走進內室,玫瑰圓光罩裡的佛香幽幽的飄到外面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臨江王的房間就總是浸淫在這瀰漫著佛香的青灰青灰的陰暗裡,她起初是那麼迷戀他,到現在也不過是幾天來看他一回。

    大概也是出於對她的尊重,知道她聞不慣香味,臨江王讓侍婢將他扶到外一間的黃花梨三屏風絛環板圍子羅漢床上坐下,他久病,腳已經浮腫,侍婢將他的腳搬起來擱在羅漢床下的有束腰圓形腳踏上,拿厚墊子抵住腰,臨江王將手臂放在兩人之間的鼓腿彭牙桌案上,問她,「阿蒙怎麼樣?」

    林王妃答了,大抵是很好的意思。

    臨江王道,「他有病,不能圓房就不要強迫他了,那些個藥是絕對不能用的。」又道,「對媳婦兒好一點,只要不太過分,盡隨著她些。」那林氏一一點頭應是。有一些人家,也有這樣的傻兒,為了留下血脈,便給傻兒用助興的藥,強行圓房,臨江王現在,只求他的傻兒子能平平安安得壽終正寢,死了以後牌位旁邊有一個相伴的,其他都不重要了。

    林王妃知道他有意請表將王位傳給豫平郡王申牧,但是她有一些憂慮,「阿牧要娶虞廉的長女,不說那女子的身份配不上他,教養也不好。你勸勸他吧。」

    臨江王道,「阿牧一向懂得分寸的。」

    「你不知道,」人若是被愛沖昏了頭腦,哪裡還會有理智?林氏是過來人,再沒有比她知道了,「阿洛也對那個女子有意,父子相爭一個女人,這像什麼話?」

    臨江王沉默了一會,半晌才道,「讓他自己處理吧。」說罷閉上眼,林氏有一種錯覺,好像她的丈夫,臨江王府現在的主人,早已經化成了他臥室青煙的一部分,不過是每回她來看他時,暫時幻化出了人形兒,應付她一下罷了。

    如果知道最後會這樣,當年她還會不會那樣做?

    林氏站起身,緩緩走出房門。

    #

    申時軼在路上遇到劉永,拱手向他道,「您去哪裡?我讓侍衛過一刻鐘去找孫統領。」今天是他二人離府的日子,約好了巳時二刻出發。

    劉永笑呵呵的,「郡王去哪裡?」

    「哦,」那申時軼道,「昨日和折衝府的都尉一道出去了,沒有參加晚上的送別宴,現特向堂叔道別去。」

    劉永道,「咱家正好無事,便同你一道吧。」

    申時軼道,「如此甚好。」

    兩個人邊說邊走。

    劉永幾乎是看著申時軼長大的,兩個人再熟不過,劉永便問他,「二郎,我問你,前天晚上我和小端娘她們在小榭那邊說話,你是不是就在左近?」

    申時軼淡笑,「唔,不過九公公,我可沒有去偷聽。」

    劉永眼中精光一閃,促狹道,「呵呵呵,二郎卻是為了跟著誰?你若是中意端娘,咱家回去就向陛下請命去。」

    申時軼大笑,「行啊,只要您樂意。」

    劉永指了指他,「你啊!」

    背著手走了兩步,「是為了虞家的小姑娘吧,難得見你主動看中一個人,不過她不是你的咯。」

    申時軼渾不在意,「聽說我堂叔要娶她?」

    「唔,不過,你一個月後還能在京城見到她,」劉永停下腳步,笑瞇瞇道,「咱家已經答允了她,帶她去昭陽宮侍奉陛下娘娘,郡王爺本不願意的,後來咱家說服了他,便同意了他二人定了婚便將她送去昭陽宮待兩年。」

    申時軼有點意外,「哦,」他沒再說話,臉上的笑容一斂去,那酷似女皇的冷厲之氣就顯出來了,過一會笑道,「您跟我說這個幹什麼,與我有什麼干係。」卻沒有再看他,向前走去。

    劉永略略拉下半步,若不是打小看著他長大,哪裡會知道他心裡的真意思。

    #

    虞盛光跪坐,伏在榻上的插肩榫翹頭案上,對著畫像默寫昨日看到的昭陽宮重要人等的姓名、官職、家世。

    豫平郡王今日要送客,沒有去料理公事,亦在書房看著她。過一會他到她的身後,指正道,「這一位是陳國公夫人,她與河陽侯夫人是姊妹倆,長相也接近,難怪你記得錯了。」跪坐下來,一張一張檢查,盛光在他懷裡仍然很不能適應,一會兒申牧看完了,向她道,「很不錯,只這一處錯誤。陛下喜愛宴請當朝的達官貴人,婦人們常出入昭陽宮,你須記得牢了,才能避免出錯。」

    那虞盛光抬起頭,心裡想,豫平郡王究竟是什麼人,怎麼連這些夫人們的容顏、喜好、甚至家僕等信息都知道。

    許是看出了她在想什麼,申牧微笑著,告訴她,「你輕易不要用隸書體寫字,雖然陛下喜愛這個,這一個月時間,務必要將楷書練的十分自然才行。」

    「好。」少女重新低下頭。

    申牧低下身子,握住她執筆的手,虞盛光沒想到他這樣,偏頭看他之際,嘴唇刷過對方的臉頰,她霎時間臉微微紅了,雖然敬畏他如師如父,但畢竟對方也是一名男子,申牧卻好像沒有覺察到,握著她的手,「你的字已然很不錯,但這裡若是能再收一點——」在紙上寫了一個端端正正的楷書圓字。

    侍衛在門外報,「王爺,劉總管和西平郡王來了。」

    「哦,」申牧放下筆,尚未來得及起身,劉永和申時軼已進了來。

    申時軼一看之下,雖申牧已站了起來,但大榻上兩個人的動作姿勢,卻像畫面一樣在那

    一掃之下在腦海裡印的清清楚楚。

    少女伏在案上,粉面若芙蓉,男子則帶著清雋的笑,看著懷中的佳人,兩個人貼的很近,她完全在他的懷裡,顯得靜謐美好,不知道剛剛分享了什麼。

    虞盛光也站起身,因為他二人的突然到來,臉上還有未及褪去的紅暈。他兩個一個深沉峻如玉山雪松,一則清麗靈韻像月中仙子,站在一處,端是一對璧人。

    劉永打趣兒道,「哦喲,我們來的不巧,叨擾了賢伉儷。」

    虞盛光通紅了滿臉,屈膝行禮緩緩兒道,「九爺莫要說笑。」

    豫平郡王則道,「阿圓還小,九爺多照看她。」

    劉永笑道,「那是自然,未來的郡王妃,咱家也應該行禮的。」他雖這樣說,身子卻未動,仍是說的玩笑話,盛光尷尬極了,突一下看見申時軼正冷嘲嘲地看過來,下意識將書案上的畫像——有幾張散落了、還有紙張都收攏起來。申時軼眼裡的諷刺意味更重了,豫平郡王卻現出不易覺察的柔和笑意,對她道,「阿圓,你收拾一下,便先去裡間吧。」

    虞盛光點點頭,將紙張都收攏好了,下榻又向劉永二人行了禮,走進內室。

    申時軼看著她的背影,轉過來面向申牧,兩個人的眼睛對上。

    「還沒有向堂叔道喜,恭喜你了,抱得美嬌娘。」

    申牧走下榻,微笑著讓他們坐,申時軼聽他與劉永言笑晏晏攀談著,兩個人不時發出笑聲,心裡第一次有了耐不住的感覺。

    不至於啊,他在心裡頭想,不過是個工於心計的小女人,卻忍不住去想那虞盛光在豫平郡王的內室裡,兩個人會是像方纔那樣溫柔和諧,還是有更繾綣旖旎的景象?

    他忽然發現,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

    申時洛從酒案上抬起頭,眼前迷迷瞪瞪彷彿是霍笙的臉,「走,走開!你這個欺負她的壞人!」他撐起身子,要去摸案子上的劍。

    霍笙氣的笑了,「她?哪個她?是虞家那個小女子嗎?」

    「不准你提,提她!」申時洛突然大怒,掙起來。

    霍笙摁住他,他畢竟有酒,不怎麼費勁就被摁住了,那霍笙笑道,「洛表弟,我嚇唬嚇唬她就是壞人,那你爹呢?豫平郡王已然向虞家提了親,小佳人就要成你的媽了,你怎麼說,你爹是好人還是壞人?」

    申時洛先是癱下了身子,而後突然一個頂起,竟將霍笙掀翻在地,「梆」一聲一記重拳砸到他面上,霍笙本得意洋洋壓著他的,根本沒有防備,腦袋被砸的嗡嗡響。

    「還不快把他給我架起來?!」霍笙氣急敗壞。

    他幾個隨從連忙將申時洛從他身上架起來,霍笙重重一拳揣到他心窩那裡,申時洛痛得縮成一團,霍笙罵道,「好小子,有種跟你爹狠去,跟我橫,你們姓申的了不起?」又打了他幾拳。

    申時洛早已喝的醉了,這幾下過去,更是痛的昏醉過去,霍笙的心腹副將——就是被申時軼割下了一隻耳朵的那個,走過來對他道,「將軍,小不忍則亂大謀,洛世子經此一事,性情必有所亂,這是我們的機會。」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