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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章 歲朝 文 / 夢見稻穀

    第二十章

    女皇霍昭最寵信身邊的兩個人,一個是她的妹妹楚國夫人,另一就是昭陽宮的總領太監劉永。她還喜歡年輕侍女的陪伴,擬詔的書官皆為清一色才貌雙全的女官,姜影兒就是其中最為突出的一個,今年十六歲,不僅生的清麗脫俗,更有班昭之才,實乃陪都洛陽昭陽宮的一顆明珠。

    這一回臨江王世子大婚,劉永卻代表著女皇前來參加,無怪林王妃如此的歡欣、有面兒。

    而劉端娘為什麼在那第一等的權貴圈裡也有一席之地?只因她的祖父武德侯劉裘正是大太監劉永的弟弟,女皇對寵愛的人向來大方,十幾年前一道旨意就將劉裘從山西老家的田地裡傳到長安城,封了個侯爵的爵位。衝著劉永的面子,哪一路的達官顯貴,申氏皇族、霍家、官宦之人、還有勳貴們,都不會輕易與他家為難。

    阿圓知道劉永,也知道劉端娘與他的關係,來赴宴之前她還在想若是能結識到劉永,被他選中進宮陪伴女皇,或許是攀爬到高層的一條捷徑,後頭才能有機會尋到祖母的下落。沒成想劉端娘主動就與她結交,兩個人說上幾句話,脾性頗為投緣,阿圓想這真是一個好頭,事在人為,這主意或還真不是異想天開,遂拿出十二分的功夫來將那歲朝圖畫好。

    歲朝圖是每逢新年賀年歲更迭所畫的一種圖畫,因寓意吉祥,畫的內容多為蘭花、牡丹、水仙、石榴、佛手、香櫞等花木,簡單易為,人士大夫也愛,閨閣中的女子們亦喜歡這樣的主題,可謂俗共賞。

    阿圓畫的是青山梅枝,劉端娘剛開始注意力還在樓外的賽場上,一刻鐘回來一看,青山野茅已具雛形,梅花疏落有秩,不禁道,「呀,虞姑娘,你當真會畫。」

    阿圓笑著道,「你叫我阿圓就好。」

    劉端娘又看了一時,忍不住也拿筆上來填湊,一會兒道,「其實,我叔祖父就很愛畫歲朝,畫的也好。」

    阿圓沒有料到,劉端娘直起身子仔細品鑒了一會,又道,「歲朝好畫,其實又最難,看這幅的構圖、用色,還有用意——哎呀,讓我都有了詩興了,阿圓姊姊,你若在京裡,真的可以和那姜影兒比一比去。」

    她聽到那影兒姑娘是姓姜,不禁偏過頭來一愣,這時候後面不知道是誰向她撞了一下子,阿圓一個趔趄,顏料盤打翻了,劉端娘驚呼「小心」,忙將盤子拾起,但見畫紙上已然撒上了黑褐色的墨彩,兩大團,還有一串兒小點,就在畫紙的下半部,端娘惋惜極了,「哎呀,這可怎生好!」

    回過頭,一個小婢怯生生得站在後面,連忙跪到地下,「奴婢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虞小姐您不要……」竟然哭了起來。

    女孩兒們多正在合作構圖,或是聚在窗邊觀看比賽,突然這樣的刺耳哭聲,不禁都看過來,有不知道就問,「怎麼了?大過年的,幹麼打罵婢子,真晦氣!」還有的說,「那不是虞家的大姑娘。」

    劉端娘生氣,指著那小婢,「你起來!阿圓都還什麼都沒說呢,你打翻了顏料盤還哭!」轉臉看那畫,「太可惜了,這麼好的畫!」

    申時雲走過來了,「竹香,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你弄髒了畫?」

    「奴婢沒有!」竹香連忙向她分辨道,「奴婢剛才不小心碰了虞小姐一下子,真不是故意的!」

    「是你撞的我,你是不是不小心我不知道,卻也並沒有責過你一個字不是,哭什麼呢?」阿圓靜靜說道,聲音清冽,「好了,現下你起來吧,不要再打擾我畫畫。」

    申時雲沒料到她這樣沉得住氣,且條條理理的把話都說清楚了,向她道,「阿圓,你莫生氣,回頭我再罰她。這畫還能補嗎?需要什麼你盡說。」

    阿圓笑著搖搖頭,「謝郡主好意,不再需要什麼了。」

    女孩子們見事情解決了,便還回到各自的事上,那竹香自被帶下去不提。

    端娘歡喜,「真的還能補嗎?」

    「能,」阿圓告訴她,「比賽快結束了,你不如去看去,我待會兒就好。」

    端娘說了聲好,然後卻又道,「不了,申二郎打球我在洛陽也看的多了,這裡的對手還不如洛陽的,咱倆一起畫吧。」

    阿圓看她一眼,真的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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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豫平郡王陪著劉永探視了病中的臨江王出來,劉永邊走邊歎,「幾年不見,王爺竟然病到這樣,哎!」想當年現下的林王妃、當時還在閨閣中的林小姐,就是相中了已有妻室的臨江王,死活要嫁給他,女皇為了外甥女兒,逼著臨江王殺妻娶她,劉永搖了搖頭。

    申牧向他道,「九爺,我陪著您到前面走一走。」

    劉永記起來了,「你們家的園子是叫慎思吧,當時還是陛下給題的字,好,好。」

    一行人迤邐行向園子,途徑望樓,卻聽見一片歡聲笑語,望過去,二十餘匹駿馬站在樓前,小廝子們抱著主子們的球棍狐裘看著自家的馬在外面候著,熙熙攘攘的,煞是壯觀。

    劉永跟著女皇,亦是個愛熱鬧的,申牧便讓人去問,一會兒那僕役回來道,「小爺們剛打完馬球,分了勝負,小姐們畫了畫兒,讓爺們在上頭題詩呢。」

    劉永問,「誰贏了?」

    申牧笑著道,「還能有誰,必是二郎。」

    劉永笑笑沒說話,「走,咱也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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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樓的大廳裡十餘幅畫一一擺開,兒郎們正在品鑒提詩。少女們也有站在廳堂中央

    的,也有站在樓梯上的,若是見誰在自己的畫上題了詩詞,不由雙雙欣喜,有那沒被題的,卻是暗暗焦急。

    虞仙因和申時雲合作的是寒梅青松,上面已有兩人題詞,其他也有一首的,也有沒有的,端娘站在樓梯上著急,她和阿圓合作的畫看的人倒不少,卻沒有人題。

    大家都猜申時軼會題哪個,他卻只是看看,沒有動筆的意思。

    申時洛一方輸了,只能看,不能題,他看著靠在樓梯欄杆上和劉端娘站在一處的虞盛光,今天的她又顯得很溫婉,前一段時間喪失祖母彷彿讓明珠蒙塵的那一道暗塵現下沒有了,一雙眼睛熠熠生輝,更將冷月一樣的膚光互相映照著,小手扶著欄杆,身姿卓然,不僅是美,更有一種世家女子都難以比擬的鎮定大氣。

    他偷偷得看她,虞盛光並沒有多看向申時軼一眼,申時軼倒是到她的畫前駐足過,向樓梯那裡看過去時,她不知道是湊巧兒還是怎的將頭偏過去了,盈盈得和旁邊的女子說話。如果我贏了就好了,申時洛在心裡想,我一定要為她題上最好的詩句。

    門開了,申時洛回頭,看見父親陪著劉永站在門口,身後站著侍衛僕從。

    「呵呵,你們年輕人在鬧什麼?咱家也來湊湊熱鬧好不好?」劉永步向室內,邊走邊說道。

    「九爺,」「啊,是九爺。」「郡王爺。」

    此起彼伏的招呼聲,兒郎們紛紛頓足行禮。

    申時軼和申時洛上前,先向劉永施了禮,面對豫平郡王,一個喚堂叔,一個喚父親。

    劉永道,「咱家也愛畫歲朝,你們今日畫歲朝,倒是應景兒,讓咱家也看看好不好?」

    申時雲過來道,「劉爺爺,您來的正好。您若是不來,我們還想請您去呢!」

    劉永微微做了個躬身的樣子,「郡主娘娘越發嘴兒巧了。」慢慢移步過去。

    第一幅圖就是申時雲與虞仙因合作的寒梅青松,歲朝是靜物畫,畫上亦是青松挺拔,寒梅怒放,有詩題曰:

    江山映紅梅,霜雪見青松。

    □□蒙千里,煙波幾萬重。

    劉永點點頭,道了聲好。

    還有一幅畫著几案,上面擺著花瓶,牡丹、香櫞、水仙,一個水晶盞倒了,葡萄咕嚕嚕得滾下來,從桌子上一直滾到地下。

    劉永道,「這一幅倒也有趣兒,靜中有動,不錯。」湊上去看作者,「喲,是林小姐,怪道呢!」

    被點到名的林頤立刻抿著嘴笑,「劉爺爺您過獎啦。」

    題詩是:

    天時人事日相催,冬至陽生春又來。

    走了泰半,沒有見到申時軼的題詞,問他,「怎麼,這麼多小姐的佳作,郡王都看不上嗎?」

    一個兒郎道,「誰不知道申二郎只給影兒姑娘題字的,九爺您明知故問吶。」

    這句話一出,許多小姐不由碎裂了少女心,阿圓卻是眼睛眨也不眨得看著劉永,就快要走到她和劉端娘的那張了,她不由煞是緊張,手心子裡都滲了汗。連豫平郡王皺眉向她看過來,都沒有發覺。

    申時軼笑道,「哪裡,只是某的字太差,恐髒了小姐們的大作。」

    劉永站到下一張畫前,先看作者,「呵,是我們家的小端娘啊!」準備草草而過,不料一看之下,咦了一聲,再細看看,摸住了下巴。

    盛光的心跳的撲通,眼睛撲朔如火,申牧看著她的樣子,心下已猜到什麼,一片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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