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20章 文 / 雛松
他的頭壓在印有鋼琴鍵盤的枕頭上,「我失敗了。」他輾轉向另一側,另一側空空如也。「頃刻間萬念俱灰。」在床頭櫃上,散放著一瓶瓶的鎮定劑,鬧鐘的指針指向早晨六點。他身後的女友急急忙忙地穿上外套,提起行李箱,「砰……」的一聲,門關上了。「我獨自呆著,被失敗的惡魔折磨,掉進萬丈深淵。」
「我活了過來,成了鋼琴調音師。」一盤盤盛著各種奶油蛋糕的碟子排列在一張漂亮的白色繡花桌布上,有巧克力的、紅色水果的、檸檬的。稠膩的意大利熱巧克力溢出陣陣濃香,正從銀白色的巧克力壺裡緩緩地流出來。他戴著墨鏡,和他的經理—一個身著西服、四十出頭的胖男人坐在餐桌前。這時,兩個新碟子被不耐煩的服務員粗暴的放到了桌子上。「這服務員可真周到。」他面無表情地說。經理朝服務員的背影瞥了一眼。「這社會不是偷窺癖,就是暴露狂。」經理用刀叉切著蛋糕,低頭喃喃著。「昨晚我們聊了兩小時,看她給我發的照片。」說完,經理把手機遞至他面前。他的目光只停留了幾秒,後幽幽地吐出幾個字:「我是來吃飯的。」經理既厭惡又嫉妒地看著一勺又一勺地把蛋糕送進嘴裡的他:「你這年紀難道就沒有惡習嗎?你把糖當飯吃嗎?」經理將身子往後靠,歪著頭不耐煩地說道:「吃死你我也不管,我來這可不是為了看你擺吃飯排場。」「我想知道,你的調音訂單怎麼一個月內翻倍了?」經理用右手比劃著,好奇地問道。「你的客戶欣賞我的工作,這奇怪嗎?」他微微一笑。「有點兒。」經理的眼睛睜得圓圓的,抿著嘴回答道。「有人投訴了嗎?」他仍一勺一勺地把蛋糕送進嘴裡,面無表情地問道。「還沒有。」「生產力提高了也要炒我魷魚嗎?」他有點氣憤地反問道。經理激動地拍了下桌子,眼睛瞪大,嘴張得圓圓的:「胡說,我今早接到個電話,找我的盲人調音師。你能解釋一下嗎?」他停了一會兒,平靜地喝了一口咖啡,而經理目不轉睛的盯著他,下定決心要得到答覆。他拿起餐巾,不慌不忙地擦了擦嘴。「莫臥兒帝國的皇帝沙賈汗,在妻子死後……」「哦不,我沒空聽你胡扯。」「莫臥兒帝國的皇帝沙賈汗,在妻子死後……」,還沒等他說完,經理不滿地將頭歪向一邊,而後歎了口氣,十分無奈地翻著眼皮,但很快又饒有興趣地聽著。「悲痛萬分。他召來了當時最好的建築師,建築師來到皇帝面前,皇帝問他:『你結婚了嗎?』『結了,陛下。』『你愛你妻子嗎?』『是的,陛下,她是我的命,我愛她甚於一切。』『很好。』『那我就把她處死,你就知道我有多痛苦,就能為我妻子建起世界最壯麗的墳墓。』皇帝處死了建築師的妻子,建築師建起了泰姬陵。」經理毫不在意地點點頭。他的身子微前傾:「人們認為失去會令人更敏感。」「你太有才了,混蛋。」「我決定變成瞎子。」他摘下了太陽眼鏡,他的眼睛有一部分已經褪成了像盲人一樣的顏色。經理立刻往前靠,打量著他的雙眼,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麼?」「隱形眼鏡,我下午要去個新客戶那兒調音。」他微微一笑。「不會吧。」經理難以置信地將身子退回椅背,把頭歪向一邊,抿了抿嘴唇。「他們認為我的其他感官更發達。」經理把頭轉回,又重新聽著。「我的耳朵無與倫比。」
他筆直地坐在鋼琴前,一個瘦弱的老男人遞給了他一杯水,他「好像……」沒有看到。於是老人抓住他的手,引導到杯子前。
「一個盲人調音師,他們肯定會和朋友們說起。」「別再吃糖了。」
他在彈奏著《achloris》,一個敷著面膜的家庭婦女側耳旁聽,頭上帶著卷髮夾子。
「有很多好處,知道嗎?小費更高,人們更友好。」
他在彈奏著《achloris》,一個化了妝、繫著領帶的男人,一邊聽著音樂一邊在美式廚房櫃檯的後面喝著咖啡。那個男人踏著腳步走出廚房時,不慌不忙地在他面前穿上禮服褲子。
「我知道別人都不知道的事。」
「對不起。」「什麼事?」坐在鋼琴前正準備調音的他抬起了頭,「介意我在你工作的時候練舞嗎?」「不介意。」一個年輕的女孩動手解開了裙子的吊帶,她猶豫了一會,轉過身,瞥見他白色的枴杖靠著鋼琴。她回過頭,裙子滑落到她的腳下。女孩**的身影在他面前翩翩起舞,他強裝鎮定,開始演奏舒曼的《克萊斯勒偶記》。
「你是個偷窺癖。」經理不屑地說道。「自比賽後我就沒能再彈琴,」經理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想聽聽他接下來又要講述什麼故事。「在瞎子面前人們不再克制,他們會給得更多,更好……我需要這些。」他低下了頭。「如果你被抓住怎麼辦?」經理張大嘴巴,怒睜著雙眼:「所有人都會認為我也參與了。」「你剛才還說沒人投訴。這就要炒掉我嗎?」他微微一笑。「別逼我,」經理喃喃道。「讓我再看看。」說著,經理伸手欲摘下他的太陽眼鏡。他隨即拉下眼鏡,露出雙眼,經理再一次仔細打量著:「練了好久了嗎?」他扶回眼鏡,嘴巴嚼動著:「是得練。」經理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砰……」的一聲,賬單被服務員不耐煩地扔在桌上。「你還是很難相信,是嗎?來做個實驗,我來結賬。」他微笑地接過賬單,伸手往口袋掏錢包。
他走在路上,戴著墨鏡,手拄著白色枴杖。「服務員,少了一張錢,不,不是這張,大小不一樣,你以為我瞎了就能騙我嗎?我要投訴,我要找經理談談。」「別,我付錢……」「好吧,既然你這麼堅持。」他帶著燦爛的笑容走在大街上。行至紅燈前,他停了下來。綠燈時,他對站在他身徬惶恐不安的老婦人微微一笑:「夫人,需要我扶您過馬路嗎?」老婦人朝他望去,頓時瞪大眼睛。
女孩**的身影在他面前翩翩起舞,他演奏的《克萊斯勒偶記》充滿了血脈噴張之情,他強作鎮定。當他的演奏結束時,女孩走近了他,輕輕地吻了他的臉頰,他的面容已滿是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