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個任務(11) 文 / 華玫
臨時董事會召開的當天,車鎮起了個大早。因為心裡有事,這一夜他都處於時睡時醒的淺眠狀態,腦裡迷迷濛濛的,全都是在董事會上和董事們唇槍舌劍的畫面。
早上,天還濛濛亮的時候,他就起了床。起床之後,他沒有馬上去衛生間洗漱,而是擁著被,半坐半靠在床頭想了一會兒心事。想自己在小鎮的荒唐當年,想自己帶著車東赫來爾討生活時的窮酸艱難,想自己當了孔家女婿後,孔孝珍不時跟自己發大小姐脾氣。想自己在碧優緹的辛勞,想老董事長過世後,他成為新任董事長後的意氣風發,人們對他的點頭哈腰。
讓他拱手讓出碧優緹董事長的位,絕對不行!想到這兒,車鎮氣勢豪邁地一掀被,下了床,走進衛生間開始洗漱。今天,他要以最乾淨利落的形象,最得體的衣著,最凜然不可侵犯的姿態出現。讓那幫混蛋看看,他車鎮可不是好惹的。
洗漱完畢,車鎮下了樓,幫傭大嫂已經把飯菜擺好了,車鎮在主位上落坐時,車東赫已經在自己的位上坐好。車世妍出院後,去了大邱的別墅,一直沒回來。
「叫夫人出來吃飯。」車鎮吩咐大嫂。
「是,社長。」大嫂紮著玫紅色的連衣圍裙,雙手拿著空托盤,恭敬一點頭。然後走到車鎮和孔孝珍的臥房外,輕輕敲了敲門,「夫人,開飯了。」
「知道了。」房裡傳來孔孝珍的聲音。很快,房門開了,身穿名貴套裝的孔孝珍出現在了門口。
這幾天家裡一直處於低氣壓狀態,弄得大嫂十分壓抑。為了緩和下家裡的氣氛,也為了討孔孝珍的歡心,大嫂見了孔孝珍這個形象,當即送上熱烈讚美,「唉唷!夫人今天怎麼這麼漂亮啊,全大韓民國也找不出像夫人這樣美麗有氣質的人吶!」
「唉唷!真是的!」孔孝珍貌似不屑地翻了大嫂一眼。其實,聽大嫂誇她,她心裡別提多受用了。那是,可大韓民國找去,上哪兒去找像她孔孝珍這樣秀外慧中的女人。當然了,她家世妍除外。
端著優的姿勢,孔孝珍來到餐廳,在自己的位上坐下。落座的一剎那,她的心情自動切換成了沉重模式。沒辦法,她現在一看到面前的這兩男人,心裡就像堵了塊大石頭似的,想輕鬆也輕鬆不起來,尤其是那個小的,越看越礙眼。
「她媽,待會兒去公司,全看你的了。」車鎮的臉上和聲音裡,帶著十分明顯的討好意味。
這讓孔孝珍更為自傲,「嗯!」她垂著眼,重重的嗯了一聲。也不看車鎮,從湯碗裡舀了一勺豆腐湯送進嘴裡。
車東赫快速地翻了孔孝珍一眼,心想,裝什麼裝,可惡的老巫婆。車鎮像是聽到了他的心聲似的,警告地瞅了他一眼。車東赫低下頭,狠狠從碗裡挖出了一勺飯,攮進口中,用力研磨起來。彷彿此時此刻在他上下牙之間研磨的不是米飯,而是孔孝珍的骨肉。
總算平安無事地吃完早飯,車東赫和大嫂排成一排,站在門口恭恭敬敬地送車鎮和孔孝珍出門。
「爸,你慢走!」車東赫對車鎮一鞠躬,沒理孔孝珍。孔孝珍也不稀罕他搭理。
「二位慢走!」大嫂在車東赫鞠完躬後,緊隨其後送出了道別語。
車鎮和孔孝珍一出孔家的豪宅,豪宅外面的記者馬上圍了過來,長槍短炮卡卡閃個不停。二人一語不發地坐進驕車。車門關上,記者和他們製造出的喧囂,一併被隔絕在了車外。
「開車!」車門關上的剎那,車鎮對司機下達了指令。
「是,社長。」司機對反光鏡一點頭,勞斯萊斯轎車絕塵而去。留下一眾望車興歎的記者。
四十多分鐘後,轎車停在了碧優緹大樓下。車鎮和孔孝珍下了車。剛一下車,腳還沒等站穩,又有幾名記者衝上來,連拍照帶提問。二人還是一概不理不睬。
臨時董事會定在十點召開,二人到達碧優緹時,是九點半多一點兒,還有幾位董事沒到,孔孝珍坐在車鎮的辦公室裡挨時間。車鎮則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後,裝模作樣的看件,然則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他緊張,雖然知道孔孝珍會站在自己這邊,他還是緊張。以前也不是沒有人想把他拉下馬,只不過那時他們的借口是碧優緹的業績和其它一些事情,這回不同了。這回是碧優緹的名聲!
是啊,換他是那些董事,他也不願意讓一個當過二流,跟別人老婆鬼混,生私生的傢伙當董事長。不過,處境不同,他現在是那個作了荒唐事的二流,他要全力保住董事長的位。
差十分十點的時候,車鎮從椅上站起來,向坐在會客沙發上孔孝珍走來,「她媽,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去會議室吧。」
孔孝珍冷漠地掃了他一眼,心想,知道你急,用不著急,為了我的心肝寶貝世妍,就算再怎麼不甘心,我也會幫你的。放下手中的雜誌,孔孝珍一欠屁股,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沒等她邁步往外走。辦公室門外響起了篤篤的敲門聲。
「進來——」車鎮隨口道。
門開了,車鎮的秘書走了進來。秘書先是看了眼車鎮,然後對孔孝珍微微一鞠躬,「夫人,有您一封信,剛送來的。」
孔孝珍眨了眨眼,有點搞不清狀況,「什麼?我的信?」她很少來公司,來公司,除了職員們的點頭哈腰,從來沒接到過其它東西。誰會給她來信?真是奇怪。車鎮也感到奇怪。
疑惑地從秘書手中接過這封神秘來信,孔孝珍看了下信封。信封是白色的,信皮上除了「孔孝珍女士親啟」幾個字外,再無其它字跡。
「她媽,時間快到了,我們先去會議室吧。等開完會回來,再
看也不遲。」車鎮忽然生出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直覺告訴他,這封信不是什麼好信。
隱隱的,孔孝珍也生出了差不多的預感,她覺著這封信裡可能藏著個「大炸彈」。這些天,她家已經接二連的爆了好幾顆「大炸彈」了,全都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說爆就爆的。天知道這封信會不會是另一顆炸彈,瞅著象啊!
孔孝珍深深地吸了口氣,穩了穩因為有所聯想而陡然增跳的心律,「你先去吧,我看完信就過去。」
「還是一起去吧,回來再看。」車鎮不肯動地方。
「我說讓你先去,你就去,囉嗦什麼!」孔孝珍不耐煩地斥了一聲,隨即一屁股坐回沙發裡。沙發讓她坐得向下一陷。
車鎮的臉騰地一下紅了,當著秘書的面被老婆喝斥是件很沒面的事,但是今天情況特殊,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和孔孝珍拌嘴。就是拌,也得等臨時董事會投完了票再拌。
為了稍微挽回點兒面,車鎮硬著頭皮違心扮紳士老公,「那我先去了,你等會兒再過來吧。」說完,他還是不動地方。他不動地方,孔孝珍就不拆信封,單是用眼睛盯著他,意思是說:知道你想看,就不給你看!你不滾蛋,我就不拆信封。
如此僵持了兩秒後,車鎮暗歎一聲,無奈地出去了。待辦公室裡只剩孔孝珍一個人後,她迫不及
待地撕開了信封的封口,因為緊張,她的手有些發抖,撕了好幾下才撕開。
九點五十九分的時候,孔孝珍走進了會議室,十點鐘,臨時董事會準時召開。孔孝珍走進會議室後,坐在了車鎮的左手邊。車鎮看了孔孝珍一眼,想要從她的臉上讀出些信息來。結果,什麼信息也沒看出來。孔孝珍的臉,淡淡的,很平靜,和從家裡來時一樣,看不出任何情緒。越是看不出情緒,車鎮越是不安,總覺著那封信有問題。
會上,幾位董事紛紛發言,要求車鎮讓出董事長的位,原因很簡單——他和他的兒車東赫的私人生活,已經嚴重影響了碧優緹公司和碧優緹的牌形象。因為他們父的負面形象,造成公司股價連日下跌,股東損失慘重。如果碧優緹不換董事長,碧優緹的股價有可能繼續會跌,他們投資碧優緹不是為了賠錢的。
「那篇報道純粹是無稽之談,各位千萬不要相信,我已經讓我的律師著手處理此事了,過幾日,就會給相關媒體發律師函,讓他們作出澄清,公開向我道歉,還我一個清白。」幾位股東發完言後,車鎮拿出最義正嚴辭的面孔,用最義正嚴辭的聲腔說出上述這一番謊言。
先把這些人穩住了再說,如果他們答應讓他繼續作董事長,他就沒必要讓他的律師去發律師函,要是這些人不依不饒,要是萬一他這個董事長當不成了,他還真得去發律師函,把臉面找補回來。哪怕媒體找來當年的證人,他也打死不承認,就說他們串通一氣故意誣蔑自己。
幾番唇槍舌箭下來,到了最關鍵的環節,各位董事舉手表決,到底同不同意車鎮繼續留任碧優緹董事長?
算上車鎮和孔孝珍,會議室裡一共坐著十位董事。舉手表決不同意車鎮留任時,其他八位董事裡有六位舉了手。車鎮看著那六個人,心中冷笑:這六個人的股票加一塊,還沒孔孝珍一半多。
然而,就在他洋洋得意地以為坐穩碧優緹董事長位的時候,一個最讓他不願看到,也最讓他意想不到的狀況發生了——孔孝珍面無表情地舉起了手。
「世妍她媽?!」剎那之間,車鎮覺著身體裡所有的血,順著後腦的一根血管,「忽」的一下衝進了腦裡。電光石火的錯愕後,他的大腦變成了一片空白。
孔孝珍不看他。
查票的董事原本不甘的臉,在看到孔孝珍舉手後,頓時綻出了驚喜交並的神情。「好,手放下。下面請同意車董事長繼續留任碧優緹董事長的人舉手。」反對車鎮最厲害的那位股東大聲說。
沒人舉手。過了幾秒鐘,那位股東大聲宣佈,「好,我宣佈,即刻起,車鎮先生不再擔任碧優緹的董事長。」
話音未落,車鎮激動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哆哆嗦嗦地手指眾人,「你們……你們……」指完了其他人,他調轉方向指向孔孝珍,「你……你……」沒等說出個午卯酉來,他的身搖了幾搖,晃了幾晃,一頭向地上扎去。
會議室裡頓時大亂。
十幾分鐘後,救護車來了,醫生摸了摸車鎮的脖,又翻了翻車鎮的眼皮,然後報歉地對哭成淚人的孔孝珍說了一聲:「對不起,病人已經過世了。」
一聽這話,孔孝珍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碧優緹召開董事會的時候,林俐正在金承秀家,坐在小飯桌後,跟樸英蘭,河智恩一起其樂融融地扒著大蒜。下午點前,她們必須把一整袋大蒜扒完,給附近的一家烤肉店送去。大蒜裝在網兜樣的長條袋裡,飯桌中央放著個桔黃色的小塑料盆,個人把扒好的大蒜放進小盆裡,盆裡已呈半滿狀態。
孔孝珍在碧優緹昏迷過去的一剎那,林俐正好要把一瓣扒好的大蒜放進小盆裡。大蒜落進小盆的那一刻,林俐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呼喚,「任務完成,回來吧。」
眼前一黑,她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