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個任務（11） 文 / 華玫
林俐剛一出事，柱和英就知道了。當時他倆正在雜役劉嬸的屋裡玩兒,劉永泰讓劉嬸去他屋裡看著點「桂英兒」,然後他去找接生婆了。
倆孩不明白爸爸嘴裡的「孩掉了」是什麼意思，但是他倆知道媽媽叫「桂英兒」。見了爸爸和劉嬸的恐慌模樣，他倆本能地感到媽媽出事了,而且還不是好事。
在劉嬸顛著小腳,左搖右擺地往他們媽的屋裡趕時,倆孩已經先劉嬸好幾步進了屋。進屋後，他們看到了閉著眼睛躺在炕上，一動不動的媽媽,還有媽媽身下的血。
倆孩嚇得連哭帶搖,又搖又喊。再後來接生婆來了，劉嬸把倆孩帶了出來。他倆問劉嬸媽媽怎麼了？劉嬸說,你倆的小弟弟沒了。他們又問，媽媽會死嗎？劉嬸說,不會,但是會病一陣。倆孩這才放了心。
早上，林俐從睡夢中醒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她嚇了一跳。就見柱和英像兩隻揣手的小貓，直條條地並排趴在她身旁，睜著又大又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她。望得炯炯有神，專注異常。這讓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見到這倆孩時的情景。當時，這倆孩也是如此，一動不動地守在她身邊，專注地看著她，等她醒來。
「媽，你醒了？」見媽媽睜開了眼，柱小心翼翼地問。
「媽，你醒了？」英是哥哥的跟屁蟲，哥哥幹什麼，她差不多都要原樣一遍。
林俐對倆孩虛弱一笑，「醒了。」
「媽，你不會死吧？」英接著又問。這回她沒跟哥哥，而是發出了自己的**聲音。
昨天，這個問題困擾了她一宿。
半夜她夢見媽媽死了，怎麼推怎麼搖，媽媽也不動也不理她。她嚇得大哭著從夢裡醒過來。早上醒來後，劉奶奶剛給她穿好衣服，她就跑過來看媽媽。爸爸告訴她，媽媽生病了，在睡覺，不要打擾媽媽。她這才不情不願地跟爸爸出去了。爸爸牽著她的小手往外走時，她一步回頭地看媽媽。
草草地吃過早飯，她和哥哥一起跑到媽媽的房裡，脫了鞋，趴在媽媽身邊，守著媽媽。雖然媽媽不睜眼睛，不跟他倆說話，不給他倆講故事，但是守在媽媽身邊，看著媽媽，她就會覺得踏實，覺得安心，覺得幸福。
聽了英的發問，林俐笑了一下，從被窩裡伸出手，摸了摸英的腦袋，「媽沒事兒，過一陣兒就好了。」
柱眨了下超長的眼毛，「媽，小弟弟沒了？」
林俐把手移動到他的腦袋上摸了摸，「嗯。」
柱伸出小手，小大人兒似地撫上林俐的額頭，「媽，你別難過，還有我呢。」
英不甘落後，在林俐的臉上軟軟地親了一口，「還有我呢。」
林俐沖二人笑，「好孩。」
柱問，「媽，你餓不餓？我給你端飯去呀？」
林俐扭頭看了看房裡，「你爸呢？」
英搶著答，「爸去看董奶奶了。」董奶奶就是兩撇鬍兒他媽。
「哦。「林俐點了點頭。
看著這兩個小貓小狗樣可愛的孩，林俐想起倆孩在原小說中的悲慘結局，心裡不由得一陣難過。這樣可愛的孩，那樣可愛的孩他爹，為什麼會遇見那麼多壞人？電視劇裡不是唱好人一生平安嗎？
「柱，英，」林俐嚴肅地看著兩個孩，「你倆稀不稀罕媽？」
倆孩異口同聲，「稀罕。」
林俐又問，「稀不稀罕你爸？」
兩個小腦袋瓜一起點，「稀罕。」
「爸和媽要是死了，你倆哭不哭？」
話音未落，柱和英齊刷刷地撲進林俐懷裡，大哭起來，「媽，你別死。媽，你別死……」
林俐費力地低下頭，看著趴在自己胸口上的兩個小腦袋瓜，摸摸這個，又摸摸那個，「柱，不哭。英，不哭。起來，媽有話跟你倆說。不哭了，乖，聽話。」
倆孩用小袖抹著眼睛，癟著嘴，抽抽嗒嗒地從林俐身上爬起來。林俐抬手分別給他倆擦了擦眼淚，「你倆知道小弟弟是咋沒的不？」
倆孩搖頭，「不知道。」
於是，林俐開始不動聲色地給倆孩灌輸仇恨思想，「讓你大爺踢的。你大爺上咱家來管你爸借錢，我沒讓你爸借，你大爺就踢我，小弟弟就沒了。媽這肚，現在還疼呢。」說完，她作出痛苦的表情，皺著眉毛「絲」了一聲，彷彿是不堪忍受腹中疼痛的模樣。
「他咋那麼壞呢！」柱憤怒了。
「真壞！」英攥起了小拳頭。
林俐問，「你們知道你大爺為啥管你爸借錢不？」
倆孩繼續搖頭，「不知道。」
林俐一字一句地告訴倆孩，「你大爺是賭鬼，成天在外面耍錢。耍錢耍輸了，欠了帳，就管你爸借。他管你爸借老多錢了，一次也不還。」為了說明劉永善欠款的可觀性，林俐打了個形象的比方，「他欠你爸的錢，都夠給你倆買一斤糖豆兒的了。」其實，何止一斤。
倆孩對別的沒啥概念，對糖豆的認知卻很深，一聽大爺借走不還的錢，都能給他倆買一斤糖豆了，他倆更氣憤了。原來，他倆還覺得大爺是好人，不但陪他倆玩兒，每回來還給他倆買糖豆。敢情，大爺每回來買的那一小包糖豆，用的是他們爸爸的錢。用著他們爸爸的錢，踢著他們的媽媽，踢死了他們的小弟弟，壞，可惡了！
柱扭過
臉一本正經地囑咐妹妹，「英，以後咱再也不搭理他，再也不跟他玩兒了。」
英望著哥哥，鄭重其事地重重點頭，「嗯！」
「媽，等我長大了，我給你報仇！」柱攥著小拳頭，氣得小臉通紅。
「我也是。」英忽閃著大眼睛。
「乖，乖。」林俐分別摸了摸倆孩的臉蛋兒，「媽現在要交給你倆一個任務，這個任務完成好了，四天以後，就會有人給媽報仇了。這個任務要是完成不好，你爸就得遭殃，媽也得遭殃，你們倆也得跟著遭殃。」
倆孩半懂不懂，不能完全明白「遭殃」是什麼意思，但是直覺不是好意思。而這個不是好意思的詞和爸、媽，還有他們自己聯繫在了一起，這讓他倆很是不安。
「媽，你想讓我倆幹啥？」柱問。
英抿著小嘴，等著媽媽接著往下說。
「你大爺前幾天在外面耍錢，又欠了人家不少錢，」林俐看著倆孩，「人家說了，五天之內，必須還錢，不然就打他。昨天他來咱家沒藉著錢，我估計這幾天還得來。你爸要是把錢借他，人家就不打他了。你爸要是不借他錢，人家就得打他。你倆願不願意你爸把錢借他？」
倆孩把腦袋搖得撥郎鼓似的，「不願意。」
林俐心知會是這樣的回答，「不願意，你倆就給媽看著點兒你爸。你爸心軟，你大爺跟他一磨唧，沒準兒他就把錢借給你大爺
了。你大爺還上了錢，就沒人給媽和小弟弟報仇了。」
「咋看吶？」英不解。
林俐耐心指導，「等你大爺再來的時候，你倆就在旁邊聽著，只要你爸答應借他錢，你倆就馬上回來告訴媽。到時候，媽想辦法不讓你爸把錢借給他。聽明白沒？」
倆孩點頭，「聽明白了。」柱隨即提出疑問，「媽，我攔著我爸不行嗎？」
林俐笑著摸了摸柱圓鼓鼓的小臉，「你小了，攔不住。媽個兒大，媽能攔住你爸。」
柱不服氣，一直身由趴變跪，直挺挺地跪直了上半身，「我不小了，我四歲了！」
英連忙跟著哥哥一起跪起來，「我歲了！」
林俐看著倆孩認真的模樣，不禁笑了。小孩就是這樣，以為自己很了不起，以為自己什麼都懂。待到長大後一回憶，才發現童年的自己，幼稚得可笑。
「你倆過來，」林俐向倆孩張開了雙臂，「媽還有話跟你倆說。」
倆孩一聽，立刻撲進林俐的懷裡。
林俐又跟倆孩說了幾句話，末了，她問，「記住了嗎？」
「記住了！」倆孩脆生生地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