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3章 思慕不露 文 / 熙大小姐
——「少主,一切已經準備妥當。」殷崇訣在帳外低喊了聲。
「進來說話。」柴昭艱難的鬆開與岳蘅纏著的唇齒。
殷崇訣掀開帳簾,見柴昭與岳蘅面頰相貼,難捨難分,白淨的臉瞬時泛紅一片,慌忙低下頭不敢再看,心中百轉千回隱隱湧出酸意。
「阿蘅。」柴昭低喘著道,「我得趁夜離開,照顧好自己,保護好自己,知道麼!」
「嗯!」岳蘅沉著的應道,「你也是。」
柴昭鬆開攥著岳蘅的手,轉身頭也不回的大步走出帥營,殷崇訣緊跟其後,倆人的背影緩緩融進漆黑的夜色,再難尋見。
「少主請看。」殷崇訣指著一眾殷家人馬道,「這裡有五百人,皆是我殷家堡精挑細選的英雄豪傑,個個都是一身本領無懼生死。」
柴昭一一看去,見每個都是身軀凜凜的模樣,知道殷崇訣挑的確是人中之龍。
「這五百人並不在柴家軍編冊之內,隨我大哥離開也絕不會有人生疑。」殷崇訣看向柴昭道,「他們會跟隨少主回雲都,去徽城,任您差遣,萬死不辭。」
「辛苦各位英雄了。」柴昭抱拳道。
「能追隨少主共謀大業,是他們的至幸才是。」殷崇訣道,「少主儘管安心,軍中有我和大哥在,一定不會有事。」
柴昭滿意的拍了拍殷崇訣的肩膀,沙聲道:「此行事成,殷家居功至偉,待我回來,你與崇旭便是我柴昭的兄弟。」
殷崇訣頓覺惶恐,跪地俯首說不出話來。
卸去金甲的柴昭與往日一樣黑衣裹身,面蒙黑巾只露出一雙灰色莫測的眼睛。柴昭翻上馬背,又難捨的回望了眼燭火星點的帥營,「阿蘅,等我回來」
——「走!」
柴昭低聲令下,馬蹄捲起大片的塵土,在黑不見五指的夜裡悄無聲息的蔓延開來。
「重元大哥。」吳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打探到什麼沒有?」李重元拉近他急道。
吳佑喘了幾口氣道:「白天來的那幾個信使,軍中也沒人有把握認出到底是不是王府的人。那四人送來信箋,片刻都沒耽誤就匆匆回去了。少主帥營外那些都是貼身的親衛,嘴巴嚴得很,就算是認的出,也問不出什麼話來」
李重元知道吳佑說的也是實話,再追問也是難為了他,沉默了片刻道:「殷家的人,還在不在?」
「正要說起此事呢。」吳佑繼續道,「也不知道殷家堡出了何事,就在剛剛,殷崇訣召集了幾百人,連夜和他大哥往殷家堡去了」
「連夜回殷家堡?」李重元低喃著。
「他夫人有孕在身,怕是想丈夫想的緊吧。」吳佑哈哈笑道,「走了才好,這倆兄弟在軍中也是惹人不快,走了一個也少個礙眼的,是好事。」
見李重元遲遲不語,吳佑眨巴著眼道:「重元大哥,還有什麼要我去做的?」
李重元回過神來,搖了搖頭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去歇著吧,沒別的事。」
吳佑咧嘴一笑,轉身回營。李重元望向不遠處的帥營,燭火搖曳似有人影閃過,正欲再走近細看,燭火驟然熄滅,李重元止住步子,緩緩背身不再去看。
旭日高昇,吳佑伸著懶腰走出帳營,見雲修倚著樹幹發愣,哧哧笑著走近道:「想什麼想的出神?說給我聽聽。」
雲修轉過身去,孤傲道:「你雲爺爺想的是戰事,錯綜複雜說了你也不懂。」
吳佑撇了撇嘴,眼珠子一轉試探著道:「聽說殷崇旭回殷家堡了,你可知道此事?」
雲修微微怔住,撫著腰間的長劍道:「殷家的人何去何從,與我何干?我從未留意過,也沒興趣知道。」
吳佑見慣了雲修的不羈,倒也不覺得碰釘子,繼續道:「不過是覺得你也不大喜歡這兄弟二人,眼下走了一個,殷崇訣就更加孤掌難鳴」
「無趣。」雲修直起身子拔腿就要離開,「你自個兒偷著樂便是。」
「昨兒你也在帥營裡。」吳佑張口喊道,「知不知道殷家堡發生何事?」
「不知道!」雲修惱火道,「也不想知道。」
吳佑低哼了聲,瞅著雲修大步離開的背影冷冷白了一眼。
——「少主!」李重元隔著帥營的帳簾朝裡頭喊道,「將士已經準備妥當,今日可否攻城?」
帥營裡沉默些許,低咳了聲沙啞道:「就如昨日所議,你與崇訣率軍叫陣。該交代的我都與崇訣說好,依他所言便是。」
「少主不去麼?」李重元疑道。
殷崇訣不知何時已經到了跟前,斜斜看了眼李重元,面容鎮定道:「少主運籌帷幄,坐鎮帥營就好,打打殺殺由我們去做便夠了。」
李重元也不應他,繼續喊道:「聽少主聲音有恙,是不是受了風寒染上喉疾?」
帳中不再有人應答,李重元遲疑著想去掀開帳簾,手才伸出一半,帳簾已經緩緩掀開,岳蘅嬌俏的臉龐含著自若的笑意,脆生生道:「郡馬爺真是關心少主。也不是染了喉疾,不過是昨日看了一宿的書,覺得有些乏力罷了。」
李重元側目朝帳裡看去,只見柴昭垂著臉,手掌半倚下巴,沉靜的凝視著案上的沙圖
圖。
不過片刻,岳蘅的身子恰到好處的擋過李重元還想張望的眼角,莞莞笑道:「他是真的有些累了,雍城佈防嚴密,一切就看郡馬爺和二哥的首戰。」
話音未落,帳簾已經落下,李重元退後半步不敢再說話,轉身看了眼身姿屹立不動的殷崇訣,欲言又止。
聽帳外沒了動靜,岳蘅又豎著耳朵等了等,這才略微舒了口氣,朝案桌邊那人到:「大哥,他們走了。」
殷崇旭晃了晃已經有些發麻的手腕,搖著頭道:「這幾日還能應付,後面李重元他們必定生疑,瞞不了多久的。」
「能拖一日就拖一日吧。」岳蘅坐到桌邊,給自己斟了杯茶水大口喝下,抹了抹嘴角的水漬道,「就是苦了大哥,這陣子都是難的出去了。」
殷崇旭見岳蘅一舉一動都不改初時在殷家堡的頑劣隨性,眉間舒展著道:「不用打仗見血,還有阿蘅陪著我談天說地,怎麼會覺得苦,該是甘之如飴才是。」
岳蘅撲哧一笑,「大哥總是這樣豁達耿直的性子,慣會取笑我。」
殷崇旭微微笑了笑,遲疑著問道:「大哥只是不大明白,李重元是柴王爺的女婿此事瞞著他,真的好麼?少主就不怕與他生出什麼芥蒂,傷了親戚間的和氣?」
岳蘅撥弄著手邊的沙圖,眨著眼道:「並非瞞他一人,全軍上下,除了我們幾個,便是帳外柴昭的貼身親衛知曉」
殷崇旭像是明白,又有些不敢再想。岳蘅抬眼看向殷崇旭的清澈見底的眸子,「還有就是郡馬爺,終究是姓李的」
「看來家家都是如此,難念的經本本相似。」殷崇旭低笑了聲。
「家家如此?」岳蘅饒有興趣的托起腮幫,「你們殷家也是?」
殷崇旭赤誠之心也不曾想隱瞞躲閃著岳蘅,笑道:「阿蘅怎麼說也在綏城待了兩年,不該什麼都看不出來吧。」
岳蘅攥起一把砂礫又緩緩散落,「旁人家有本難念的經,可大哥你我從不曾這樣想過。」
「哦?」殷崇旭俊朗的臉上揚起寬慰好奇的暖意,「我也想知道阿蘅如何看我?」
岳蘅撣了撣手裡的砂礫道:「我從未見過像大哥這樣憨直的人。待家人待旁人都是一樣的仁厚。」
「這不叫憨直。」殷崇旭笑道,「爹說這叫蠢鈍木訥,我若是有崇訣半分的聰明,爹應該也會欣慰放心的多。」
聽到殷崇訣的名字,岳蘅閃動的眼眸忽的有些暗淡,殷崇旭會意的沒有再說下去。
岳蘅不再說話,拾起一本書卷隨意翻看著,殷崇旭半倚著手臂像是在小憩,雙目卻沒有緊閉,半睜半掩的看著埋首翻閱的岳蘅,彷彿就這樣一直默默看著,也是莫大的幸事。
這般過了陣,帳外忽的一陣騷動。守在外頭的雲修警覺的張望開去——只見吳佑帶著幾名親衛疾步朝帥營奔來,神色憤憤不悅。
吳佑像是沒有看見守著的雲修,伸手便要去掀帳簾,雲修長劍在握,劍鞘冷冷擋住吳佑的手,高聲道:「少主在帳中歇息,吳佑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沒有規矩!」
吳佑悻悻的垂下手臂,看向面無表情的雲修道:「我要見少主!」
「說了少主在歇息,有什麼話你在這裡說便是。」雲修不耐煩的撇過頭。
「少主!」吳佑朝帥營裡喊道,「雍城一時難以攻下,兄弟們折損不少重元大哥建議退兵再議,可那殷崇訣,卻說說奉少主之令,強攻到底,誓不回頭。」
聽帳中無人應答,吳佑遲疑著又伸手去碰那帳簾。
「強攻雍城,是柴昭的意思。」帳裡的岳蘅應道,「二哥不過是奉命行事,你回去與郡馬爺說,照做就是。」
「少夫人」吳佑聽見岳蘅的聲音,扭頭看向雲修。
雲修攤開手道:「少夫人也在裡頭,不如,你進去瞧瞧?親自問問是不是少主的意思。」
吳佑哪裡敢如此,揮開盔甲大步離開,每一步重似千鈞,像要踩盡滿腔怒意。
見吳佑一眾消失在視線裡,雲修按了按額頭上的汗珠走進帳裡,甩開手裡的長劍,執起茶壺大口喝乾,「少主人,瞞不了多久的,這才第二天,吳佑那腦瓜子就像看出什麼了。」
「是李重元。」岳蘅起身道,「是李重元設此伎倆想探一探柴昭還在不在軍中。」
雲修頓了頓,道:「那若是下次他們硬闖」
「李重元一時半會兒還沒這個膽子。」岳蘅鎮定道,「但下回李重元派來的那人,指定是非得走進這帥營來了」
「是她?」殷崇旭會意道。
岳蘅淡淡一笑道:「柴昭平日裡那副樣子,卻也能震懾的住那些人,眼下人雖不可見,餘威卻足矣周旋一陣。大哥放心,到時候阿蘅自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