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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1章 □□ 文 / 熙大小姐

    大殿寂靜無聲,眾人的心跳聲彷彿也就此頓住,不過片刻,柴昭低啞堅定的聲音已經響起,「末將應下此軍令狀,此戰若敗——柴家拱手讓出爵位官職,退居蒼山,此生不再踏出半步!」

    「好!」南宮燕拍著手掌起身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皇上與本宮,就靜候柴將軍的捷報了!」言罷輕揮水袖在宮人的攙扶下轉身離去。

    南宮辰見長姐離開,大眼瞅著一言不發的岳蘅道:「岳蘅,你也跟柴將軍一道攻梁嗎?」

    岳蘅先是一愣,隨即道:「回皇上的話,岳蘅自然跟在夫君身邊,他去哪裡,我也去哪裡。」

    南宮辰歡喜道:「朕信,有你跟著,我大周將士一定無往不利。也是你,讓朕試一試的。」

    岳蘅注視著這個滿面純真的少帝,笑著點了點頭,「皇上聖明。」

    南宮辰離開之時,又扭頭看了岳蘅幾眼,也不顧那麼多朝臣還在,忽的張嘴道:「待你回來,朕要與你學習騎射,朕還要做千古一帝呢!」

    群臣見南宮辰待岳蘅如此信任親厚,面面相覷大氣也不敢喘。

    見這南宮姐弟離開,柴昭踱近柴逸低聲道:「叔父,長公主咄咄逼人,侄兒剛剛擅自與長公主立下軍令狀」

    柴逸搖頭示意他無須再言,凹陷的鷹目環視著大殿群臣,蒼老的聲音幽幽響起:「錦繡山河誰人不喜,我大周乃天命所歸,自當傲立中原!」

    眾人退下大殿,柴昭停住腳步,轉身回望身後的澤天大殿,已是午時時分,紅日當空高懸,大殿的琉璃彩瓦被照射出耀目絢爛的光澤,飛揚入天的簷角仿若想向他昭示著大周皇朝的屹立巍峨。

    正殿已經空無一人,當中金光熠熠的帝王寶座龍紋盤繞,似乎在等著誰一般。柴昭灰眸注視著空蕩蕩的澤天大殿,良久駐足。

    岳蘅循著丈夫的眼神看去——龍椅如此沉重寬大,年幼的南宮辰連椅柄都無法用雙手按住,又如何坐得穩它。椅背上雕刻的金龍雙目直視著自己的丈夫,欲說還休

    「走麼?」岳蘅低低喊了柴昭聲,「叔父還等著。」

    柴昭回過神來,收回與金龍對視的眼眸,垂眉道:「這就走。」

    殷崇訣尾隨著柴昭,像是想起了什麼,也回頭多看了眼,遙看金龍寶座,吞嚥了下乾澀的喉嚨。

    太尉府,後花園

    見柴昭獨自在水榭裡站立許久一動不動,雲修遠遠看著暗搓手心也是急得慌,牙癢癢道:「也不知道是何人給長公主出的主意,軍令狀?這也能逼少主立下!」

    見雲修抓耳撓腮的心焦模樣,岳蘅摩挲著手裡的袖刀輕輕一笑沒有言語。

    「少夫人。」雲修疑道,「你怎麼瞧著很是輕鬆的模樣?」

    「急有什麼用?」岳蘅淡淡道,「你家少主而下憂心的不是柴家終生不得踏出蒼山,而是如何運籌帷幄早日大勝梁國紀氏,這都不明白?虧你跟了他這麼多年。」

    雲修一時啞然,揉了揉鼻尖悻悻垂頭,嘴裡低喃道:「果真還是我不明白少主的心思」

    「雲修,你跟了柴昭多少年?」岳蘅隨意問道。

    雲修粗粗想了想,道:「算到現在,整整十二年!」

    「十二年」岳蘅打量著面露得意的雲修,「夠長的。」

    雲修點頭道:「少夫人還不知道吧,我自幼孤苦,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旁人阿貓阿狗的叫我,我也不曾在意。少主與我結識,說人怎麼可以連個姓氏都沒有,帶我回雲都之時,他便賜了一個雲字為姓,喚作雲修。我這才不再是一個無名無分的浪人,我叫——雲修!少主再造之恩,我此生銘記不忘。」

    「雲修」岳蘅輕念著,「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一個修字,柴昭想的也夠深遠」

    「那是自然。」雲修那聽得懂岳蘅在說什麼,毫不掩飾自己的歡喜,「也不妨與少夫人說,少主與我的交情勝過吳家兄弟許多,連郡馬爺,也比不上。那可是可兩肋插刀,同生共死的情義。」

    岳蘅憋忍住笑,側臉看了看字字鏗鏘的雲修,「昨日你還說此生替我執箭,這會子又要給柴昭兩肋插刀,若是」岳蘅存心逗一逗他,笑道,「若是,我與柴昭同時有難,你先護誰?」

    「這」雲修一個粗人,哪裡顧得了許多,張嘴便道,「當然先護下少夫人!」

    「哦?」岳蘅端直身子,「說來聽聽。」

    雲修一本正經道:「先不說你是個女子,少主視你如命,你安好無恙,少主此生才有指望。」

    岳蘅蹭的站起身走出去幾步,「你先護好你自己再說吧。」

    岳蘅邊說著邊往水榭走去,見柴昭想的出神都沒聞見身後的動靜,戳了戳他的背喚道:「柴少主」

    柴昭悠悠轉身,只見一個黃橙橙的柑橘已經遞到自己眼前,輕輕笑著接過,在手上掂了掂。

    岳蘅閃到他身前,盈盈道:「飯也不吃,水也不喝,果子,也不來一個?這個是我在太尉府偷偷順下的,你可不能說出去,就得趕緊吃了才好。」

    柴昭撫了撫她的粉頰,輕輕舒出口氣,側坐在水榭的長椅,手裡雖是剝著柑橘,側傾著身子眼神卻凝望著看似平靜的池面,沉默不語。

    岳蘅見他攥著橘瓣遲遲不放進嘴裡,正要開口說些什麼,

    ,直接柴昭忽的將橘瓣拋進池子,本來毫無波瀾的的池面忽的蹦起大群的錦鯉,爭奪著散落的橘瓣吃的歡實。

    「阿蘅。」柴昭緩緩收回眼神,「天下逐鹿,眾人就如同這爭食的錦鯉一般,都想分得一杯羹,我,叔父,殷家兄弟,南宮一族覬覦的人,實在不少。」

    岳蘅倚著他坐下,扣住他的指尖道:「細水流年也好,錦繡河山也罷,本就以為會嫁到蒼山,我都沒回絕什麼,權傾天下抑或是枯骨成沙,都有我在你身邊。」

    柴昭釋然的笑了出來,撣了撣衣襟起身道:「阿蘅尚可以失而復得,我還有什麼可怕的。凡是不試一試,又怎麼知道呢。」

    池子裡,一尾尺長的金鯉翻騰而起,嘴裡銜著數瓣柑橘,其餘錦鯉見無食可爭都紛紛散入湖底,金鯉墜入水池,游曳著朝柴昭和岳蘅輕擺金尾。

    太尉府,書房。

    「爹,你找我?」蘇星竹款款走近書桌前神色不定的蘇瑞荃,「爹有心事?怎麼女兒到了跟前也不看我一眼?」

    蘇瑞荃輕輕敲了敲書桌,咳了聲道:「你看看。」

    蘇星竹見桌上攤著封展開的信箋,酥手正要拾起,蘇瑞荃陰沉道:「看完就燒了它。」

    蘇星竹低低嗯了聲,拾起信箋看去,不過數行,白皙的面龐泛起了陣陣青色,可神情依舊鎮定,「爹,這」

    蘇瑞荃抽出女兒手裡的信箋,湊近燭火點燃,直到燒做一撮煙灰,這才像是略微安生。蘇瑞荃撫鬚坐下,注視著女兒道:「這是楚王紀冥幾近周折差人送來的,你怎麼看?」

    「楚王真是」蘇星竹眼眸忽閃,「聽岳蘅說,她父親靖國公岳晟就是遭紀冥所害,串通姦人裡應外合還不止,更是讓人向武帝遞進讒言,使之六軍不發讓滄州孤立無援。而今」蘇星竹嘴角蕩起酒窩,「竟是與咱們太尉府搭上線,楚王紀冥真是無所不能吶。」

    見書桌一角有個未曾見過的漆木匣,蘇星竹緩緩打開,見裡頭滿是流光溢彩的奇珍珠寶,星眸流轉又合上木匣,「紀冥出手也算是闊綽,梁國富饒,果不其然。」

    「你爹,看著像是奸佞之臣的模樣?」蘇瑞荃拂袖問道。

    「爹是大周肱骨之臣,忠心耿耿天下人都知道的。」蘇星竹捂嘴笑道。

    「那」蘇瑞荃看向那漆木匣,「差人退回去?」

    「這倒不必。」蘇星竹收住笑意,「楚王那頭,也不必得罪。」

    蘇瑞荃撫鬚的手微微頓住,「你已經有辦法了?」

    「其實。」蘇星竹看著父親的眼睛,「希望柴昭敗的,不止楚王一人。」

    蘇瑞荃會意一笑,「長公主也是畏懼柴家的緊。柴家若是敗了,柴昭一眾便會退回蒼山,此生不再踏出半步。如此看來,我們幫了楚王不說,還能遂了長公主的意思。真乃,一舉兩得,不能再好!」

    蘇星竹嗔笑的身姿微顫,摩挲著漆木匣子精緻的紋路道:「爹打算怎麼做?」

    「星竹比爹更知道該如何做,是不是?」蘇瑞荃老辣道,「你在雲都與柴家的郡馬李重元單獨見過面,你與爹想到一處,自然知道該如何去做。」

    「你又派人跟著女兒?」蘇星竹裝作惱道,「也罷,誰讓星竹是爹的寶貝,當然,也要替爹您分憂了。」這樣說著,蘇星竹燦若明星的眸子劃過一絲陰意,按住漆木匣道,「柴昭,既不能做蘇家的女婿,那他與柴家便就生生世世困在蒼山,再無翻身之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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