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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章 舉棋山河局 文 / 熙大小姐

    岳蘅一時哽咽,印著熠熠金光的眸子似有淚花閃動,她彷彿又憶起了那日,金鎏弓三箭齊發劃破天際。

    岳蘅正發著愣,耳邊熟悉又悠遠的鴿哨輕起——岳蘅眉心一動,看著指尖貼唇沉默不語的柴昭,頓悟道:「那一日,林間久久不見鳥雀是你?吹起的鴿哨?是你」

    「岳家小姐的驚世箭術,讓我大開眼界。」柴昭幽幽笑道,「在下能為岳小姐驚起鳥雀,是在下的榮幸才是。」

    岳蘅攥著金鎏弓抱住柴昭,含淚撲哧笑出了聲。

    立春,柴家叔侄與岳蘅、雲修入京面聖。

    周國京師徽城,離雲都二百里路程,於柴昭等人而言並不算遙遠艱險,但對於日益虛弱的柴逸來說,卻異常難走。本該三五日的路程,一眾人走了七日才到。

    見已經到了徽城城門外,雲修面帶憂容道:「之前讓蘇太尉帶話給皇上,說的也是前日即到京師,如今已經過了兩天,皇上可會不滿?」

    柴昭回頭看了眼面色憔悴的柴逸,鎮定道:「叔父身體有恙,怎麼走的快?皇上與朝臣也該體諒才是,先進城再說。」

    柴逸知道已經誤了幾日,執意不肯稍作歇息,才進徽城就直往皇宮而去。岳蘅低頭看了看自己風塵僕僕的衣衫,戳了戳雲修道:「你看看我,這樣子能去面聖麼?」

    雲修擔憂著柴逸,一個粗魯男子又怎麼顧得了許多,隨意瞥了幾眼道:「少夫人怎麼樣都是好的,好得很」

    岳蘅半信半疑的撫了撫自己有些鬆散的髮髻,又撣了撣身上的塵土,緊緊跟在柴昭沉默的背影後面。

    徽城皇宮。

    「柴家叔侄已經進了徽城!?」初雲公主南宮燕按下手裡的棋子,鳳眼急促的抬起道,「這就有進宮之態了?」

    對弈的蘇星竹幽幽的撩起水袖,笑吟吟道:「長公主,看來這柴家,是越來越隨心所欲。之前柴逸還與我爹說,前日就可進宮面聖,前日,咱們皇上和長公主您推掉了多少事,硬是候了他們柴家整日,可半個人影都沒有瞧見。今日說到就到,您還說要與星竹對弈七局定下輸贏,這才第二局,還能不能繼續了?」

    南宮燕面色有些陰沉,推開棋子道:「還能不去迎柴家?我這個長公主與皇上,還不得倚著柴家庇護。走了,一起去迎一迎柴王爺,柴少主」說著又對身邊的宮人吩咐道,「去把午睡的皇上喚起來。」

    「皇上才剛剛睡下」宮人怯怯應道。

    南宮燕惱道:「就與皇上說,柴家的人來了,若是還貪睡,這皇位他還想不想坐了!」

    宮人不敢再多嘴,怯怯退了下去。

    「皇上還小,別嚇著了他。」蘇星竹輕勸了句。

    「就是因為還小」南宮燕咬唇不甘道,「柴家叔侄如虎狼一般盯著南宮江山,不得不小心才是。只盼皇上早些長大親政,本宮才可安心。」

    「柴逸這兩年身子每況日下。」蘇星竹湊近南宮燕低聲道,「這趟去雲都我也見著了,照星竹來看,柴逸心有餘,而力不足」

    「柴逸老邁體弱,柴昭呢?」南宮燕鳳眼挑了挑。

    「柴昭並非柴逸親生骨肉。」蘇星竹說這話的底氣也是有些不足,「他雖封了上將,卻並未封王,按照祖例,他也世襲不了柴逸親王的爵位。柴逸哪天要是駕鶴西去,柴昭只會孤掌難鳴,難成大事」

    「要真是如此就好。」南宮燕打量著字字珠璣的蘇星竹,嘖嘖道,「本宮記得你並不討厭柴昭的。看來女人就是女人,妒恨一上頭,得不到便只有惱恨了。」

    蘇星竹也不避閃,神色自若道:「長公主心思細膩,自然懂星竹所想,如同星竹也明白長公主的心意一般」

    二人對峙的注視片刻,不急不緩的往大殿走去。

    宮門外,柴昭急促的跳下馬背,疾步走近顛簸數日早已經疲憊不堪的柴逸,柴逸顫巍的扶住柴昭的肘腕,艱難的翻下馬。

    不遠處的雲修蹙眉看著柴逸皺作一團的面龐,岳蘅走近雲修道:「他一直都是這樣侍奉叔父?」

    雲修點頭道:「自我隨少主追隨王爺,少主侍奉王爺從不假以人手,事事親力親為。」

    柴逸端正頭頂的鑲金冠,咳了幾聲道:「本王這樣面聖,可有不妥?」

    柴昭退後幾步看了看,俯首道:「雖是風塵滿面,但卻並無不妥。」

    「那就好。」柴逸尋著岳蘅看了眼,笑道,「你看阿蘅,也是跟著我們受累了,一個姑娘家,連身衣裳都來不及換,就要隨我們進宮。」

    柴昭回頭看了看,憐愛道:「阿蘅將門出身,也算是吃的了這些苦,一路沒有半句怨言,也跟得上我們的步子。」

    ——「皇上宣柴王爺,柴將軍入殿!」

    柴昭撣了撣衣襟,喚道:「阿蘅,雲修,走了。」

    周國皇宮的恢弘富麗也並未讓岳蘅覺得惶恐,只是想著上次那回面聖,一幕幕仿若昨日,難免有些唏噓感慨。柴昭也像是想起了什麼,轉身尋著岳蘅,雖是不便把她拉到自己身旁,可那一個溫暖的眼神已經足矣撫慰。

    岳蘅含笑回應著自己的丈夫,雖是隻字不語,可一切心意早已在不言之中。

    大殿龍椅上坐著的孩童不住的打著哈欠,時不時不耐煩道:「皇長姐,他們怎麼還不來啊,朕好睏,還要回去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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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宮燕狠狠瞪了眼無精打采的弟弟,「還記得長姐教過你什麼?一會兒可別忘了!」

    少帝南宮辰忽的眼睛一亮,抖擻道:「朕想起來了!皇長姐與朕說過,柴王爺會帶個箭術高超的人來面見朕,是不是?」

    「額」南宮燕應道,「皇上記得就好,可千萬不要忘記長姐教過你的話。」

    ——「柴王爺,柴將軍到!」

    南宮燕端直身子,撫著手上的緞帕不再言語。大殿一側的屏風後,蘇星竹隔著錦繡刺緞朝殿外望去。

    幾個身影漸漸走近,皆是俯身跪地,「臣柴逸,攜侄兒柴昭叩見皇上,長公主!」

    南宮辰伸長脖子打量著這幾人,頓了頓惱道:「長姐騙人,長姐騙人的!」

    南宮燕急道:「皇上說什麼呢?還不快讓柴王爺起身!」

    柴逸幾人都是一動不動,南宮辰一個蹬腿道:「長姐還說有驚世箭術可以看,這裡頭三個人朕都見過多次,還有一個就是個女的,她能有什麼本事,哪有可以看的箭術!」

    此言一出,柴昭抬起眼看向南宮燕,南宮燕身子一顫,忙道:「柴王爺柴將軍快快起身,皇上午睡剛起,說著胡話呢,快快起身。」

    柴昭攙扶起柴逸,依舊保持著沉默。

    岳蘅聽著南宮辰的話語有些刺耳,再看他不過是個十歲上下的稚嫩孩童,也不願與他多計較什麼。反倒是他身旁坐著的初雲公主南宮燕,俏眉端鼻,膚色晶瑩剔白,容顏美艷,可一雙鳳眼卻有著掩不住的陰森之意,讓人難以逼視。

    南宮燕上下打量著岳蘅,見她身披貂絨白裘,裡頭一身黃衫不失輕盈,就算是滿面風塵,不染脂粉,卻仍是韶華如花,清麗秀,鎮定自若的黑眸帶著幾分英氣豪態,侯門將後端嚴之姿盡顯,旁觀朝堂上下甚是淡然,毫無驚惶之色。

    ——「滄州岳蘅?」

    ——「她就是靖國公岳晟的女兒,岳蘅?」

    朝堂上頓起竊竊私語,數十雙眼睛緊緊盯著身子屹立不動的岳蘅,柴昭略帶不悅的掃視著眾臣,被瞥見的臣子都低垂下頭不敢再嘀咕。

    南宮燕低低的咳了聲,南宮辰吐了吐舌頭,故作鎮定的道:「柴王爺,聽蘇太尉說你身子有恙,可有好些?」

    柴逸慢悠悠道:「老夫疾馳數日奔赴京師面聖,皇上瞧瞧,老夫身子如何?」

    南宮辰大眼瞅了瞅,咧嘴笑道:「朕覺得柴王爺挺精神呢。」

    「那便是了。」柴逸撫鬚笑道,「老夫還要替皇上守護江山,開疆闢土,怎麼會讓自己的身子有恙!?」

    ——「開疆闢土!?」朝堂上又是一陣騷動。

    「那就有勞柴王爺了!」南宮辰壓根沒有聽明白什麼,扭頭看了看南宮燕。

    「周國雄踞北方數十年,而今剛剛擊退強敵,國之根基難免有所折損」南宮燕攥著手中帕子道,「開疆闢土?本宮不知柴王爺所指。」

    柴逸環視朝上眾臣,深眸凜冽也不加躲閃道:「本王,此次入京,便是求皇上下旨——讓柴家軍,起兵攻梁!」

    ——「攻梁!?」

    「大周南宮氏的江山,還經得起折騰麼?」南宮燕幽幽道,「柴王爺說笑呢。」

    「本王親赴面聖,只為與皇上與長公主說笑?」柴逸低咳了聲。

    「不可啊!」太傅洛辛上前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梁國雖敗,我大周也耗損頗重,再要攻梁,稍有差池,我大周定當不保,老臣不贊成!」

    柴昭側臉瞥向洛太傅,「梁國富饒,紀冥若是得了幾年加以休整,捲土重來絕非難事,紀氏連滅兩國,一統天下之心昭然可見,怎麼會容他人在榻邊酣睡!洛太傅,非得等紀冥攻到徽城下才後悔莫及嗎!?」

    柴昭一字一句聽著並無波瀾起伏,可聞者皆是心驚,面面相覷一時無人敢應答。洛辛見沒人應和自己,急忙看向蘇瑞荃,蘇瑞荃低頭迴避著他求助的眼神,洛辛啞然失色。

    「一統天下?」南宮辰低聲喃喃道,「柴將軍的意思,是要替朕一統天下嗎?」

    柴昭上前幾步單膝跪地,「只要皇上一聲令下,屬下自當萬死不辭,替皇上逐鹿天下,做成千古一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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