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獵君心

正文 第19章 謀心宴 文 / 熙大小姐

    岳蘅揪著頸邊的髮辮躊躇的轉過身,輕輕關上了屋門,仰面躺在床榻上,想猜,卻又不敢猜。

    次日清晨

    「少主!」吳佑高聲喚著掀開帳簾,滿臉喜色道,「你們還真沒料錯,殷家的帖子,已經到了!」

    「哦?」雲修不服氣的瞪了李重元一眼,「何人來送的帖子?」

    吳佑笑道:「殷家大少爺,殷崇旭。這個面子,不小吧!」

    「竟會是他親自來?」雲修有些詫異,面子上也有些掛不住,撇了撇嘴不再說話。

    「少主。」李重元淡然道,「看來,殷家有些誠意。這一趟,可得去。」

    「當然要去。」柴昭撣了撣黑色的錦衣,「這次,可有的好好談!」

    藉著這工夫,殷崇旭環顧四周,只見軍士不過數百人,但個個皆是英豪之姿,訓練有素,一看便是柴昭的親衛人馬,看著都是能以一當十的模樣,不容小覷。再看身邊陪自己候著的年輕少將,容顏不凡器宇軒昂,與剛剛進去通傳的那人生的一模一樣,但此人眉眼沉著,也該是個性子穩重可擔大任的將領。

    「煩勞殷大少爺親自前來,我柴昭真是不敢當。」營帳裡,柴昭邊說著邊大步邁了出來,唇角含笑眉眼不驚。

    「家父在寒舍備下酒席,還望柴少主和幾位將軍過去喝一杯水酒。」殷崇旭微笑著抱拳道。

    「殷堡主心意珍貴,殷大少爺又親自前來,我真是受寵若驚,哪有不去的道理。」柴昭看向李重元道,「你與雲修同我一道,吳佐吳佑,你們留在營中。」

    「屬下遵命。」吳佐吳佑齊齊應道。

    看柴昭沒有絲毫推托,如此豪爽不扭捏的姿態讓殷崇旭也生出幾分好感,幾人邊走邊聊,竟還有了些投機之感。雲修雖還是對殷家堡的人有點戒備,可側耳聽聽殷崇旭對當今局勢的見地,也不禁湊近了幾步,是不是點著頭覺得有些意思。

    「我這位雲修兄弟啊。」李重元笑道,「平日裡最聽不進我們議事,難得對殷大少爺的話倒是聽的進去。」

    雲修趕忙閃開幾步做望天狀,柴昭等人竊竊笑著也不再逗他了。

    「少主您看!」雲修頓住步子,指著市集街角驚道,隨即壓低聲音道,「是不是少夫人?」

    柴昭循著看去,見岳蘅抱膝坐在街邊的石階上,垂著頭像是睡了過去,身前放著一個竹筐,滿是射下的獵物。

    「阿蘅」殷崇旭低喚了聲。

    雲修幾步竄了出去,咳了聲道:「姑娘,這東西,怎麼賣啊?」

    岳蘅動也不動,無精打采道:「雛鷹五錢,山雕十錢,一併收了去,五錢銀子。」

    「這麼貴!」雲修裝作驚道,「比旁人的貴了一倍不止,姑娘的心,夠黑的吶。」

    岳蘅依舊沒有抬眼,低聲道:「你是外鄉人吧。綏城人人知道我的東西皆刺目而過,皮毛無損還可大用。你要是只想吃野味,去別處買便是。」

    殷崇旭扭頭看了看身邊不語的柴昭,他榮辱不驚的沉寂面龐在看著岳蘅的這一刻驟然溫柔,深不見底的眼中飽含情意,唇邊揚起恰到好處的弧度,似有無盡的言語要對她傾訴。但他卻又沒有上前半步,像是生怕驚擾了岳蘅的小憩,只願能這樣一直看著她,便心滿意足。

    「嗨!」雲修被頂的說不出話來,從懷裡摸出一錠銀子,遞到岳蘅手邊道,「小爺我都要了便是。」

    岳蘅眼睛瞇開一條縫,見眼前銀光閃閃真是硬貨,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正要伸手去接銀子,忽的聽見這人哧哧笑了出來,抬頭去看,驚得蹦躂起身,「是你!」

    「不光有我,還有少主。」雲修轉身沖殷崇旭故意喊道,「綏城殷家堡的地界,我家少夫人還要靠狩獵為生?嘖嘖嘖,殷大少爺,你護她護的可不夠周全。」

    岳蘅看見注視著自己的柴昭,慌忙提起竹筐要離開,雲修死死摁住道:「都賣給我了,還想拿走?」

    「雲修!」李重元喝住道,「放肆!」

    雲修悻悻的鬆開手。殷崇旭上前柔聲道:「他們是往殷家堡去,爹備下酒席招待,囑咐了也要去請你和崔叔。既然你就在市集,隨大哥一起回去吧。」

    「我不去。」岳蘅提起竹筐,「你爹宴請貴客,我去做什麼?」

    「阿蘅。」殷崇旭堅持道,「跟大哥回去吃了飯再走。」

    殷崇旭的口吻堅定中帶著懇切,岳蘅也不想他難做,咬唇道:「去就是了,吃了飯我就走。」

    見她答應,雲修咧嘴笑著看向柴昭,柴昭低眉一笑,不遠不近的跟在岳蘅和殷崇旭的身後踱著步子。

    殷家堡

    聽到外頭傳來動靜,殷崇訣趕忙起身去迎,見岳蘅也在當中,嘴巴張了張沒有發聲,掃過她的臉看向柴昭,滿臉笑容道:「柴少主賞臉,這一杯水酒,崇訣還擔心您不肯過來呢。」

    「你大哥親自前來,這個面子怎能不給?」柴昭淡淡道。

    一旁的家僕見岳蘅手上還提著滿是獵物的竹筐,急忙接了過去。岳蘅揉了揉被勒紅的手心,柴昭自若的拉過她的手,輕柔的扳開她的手心,注視著道道紅印憐惜的拂拭著。

    「這雙手拉開的強弓」柴昭看向不知所措的岳蘅,「三年前技驚四座,而今,卻只是在為了生計忙碌麼?」

    &nb

    sp;他的手是那麼暖,如一個火爐包裹住了岳蘅的冰冷。

    殷崇訣像是什麼沒有看見,轉身沖院裡喊道:「爹,柴少主他們到了。」

    岳蘅抽出手別在身後,手心滲出細密的汗珠來。

    走進裡屋,桌上早已經備下了豐盛的酒菜,殷坤將柴昭請在自己身旁坐下,又去招呼李重元和雲修。

    雲修退後一步道:「我不過是少主的屬下,怎敢與少主同席?他李重元是郡馬爺,他陪著你們就是。」

    柴昭瞥了眼李重元,李重元會意的尋了個末位。見岳蘅還站著,殷崇旭正欲喚她,殷崇訣搶道:「阿蘅,快來坐。」邊說邊把她拉到柴昭邊按著坐下,「坐這兒就好。」

    「二哥」岳蘅想起身,可被殷崇訣大力按著動彈不得,「這是上座,我坐那邊才是」

    「你就得上座!」殷崇訣不容她分說,「你與柴少主久別重逢,他是上賓,你自然也是,哪有再分開的道理!」

    「二哥」岳蘅心一沉。

    殷崇旭見弟弟如此,再看看父親淡然的模樣,已經明白了幾分,面上雖還是不見波瀾,可心裡卻湧出一股子苦楚。

    穆蓉也像是看出了什麼,胳膊肘頂了頂丈夫,壓低聲音道:「你弟弟,是打算割愛不成?」

    「別胡說。」殷崇旭皺眉道,「今日家中來了貴客,你收斂些。」

    穆蓉慌忙理了理頸邊的紅珊瑚串子,起身去給柴昭斟酒。斟滿了這杯,又不情不願的湊近岳蘅的酒盞。

    「大嫂客氣了。」岳蘅低低謝了句。

    穆蓉也不應她,杏眼瞥了瞥這二人,再看殷崇訣笑逐顏開,正與李重元說的歡實,眼中彷彿沒有瞧見昔日捨不得挪開眼神的岳蘅。

    一杯酒下肚,桌上也熱鬧了許多。觥籌交錯之間,柴昭也不忘身邊沉默的岳蘅,見她滿腹心事也不動筷子,夾起一塊魚鰓嫩肉輕輕放進她的碗裡,唇齒微張道:「怎麼都不吃東西?這個好,快吃了它。」

    岳蘅將魚肉撥到一邊,殷崇旭緩和道:「柴少主有所不知,我聽阿蘅說過,她幼時不小心吞下魚刺,吃了不少苦頭,自此就極少吃魚肉了。」

    「這樣」柴昭笑了笑,夾起岳蘅碗裡的魚肉自己一口吃下,「怪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三年未見阿蘅,遼州也不過數面之緣,連她喜歡什麼都不知道。還要多問句殷大少爺,阿蘅喜歡吃什麼?」

    殷崇旭看了看弟弟,殷崇訣滴溜溜轉著手上的酒盞也不看他,殷崇旭無奈的收回眼神,微微一笑道:「阿蘅口味算是清淡,可這愛吃什麼我也說不清楚,柴少主莫怪。」

    穆蓉輕輕喘出口氣,拉了拉丈夫的衣袖搖了搖頭。

    柴昭掃視過桌上的菜餚,目光定在了素色的「翡翠蝦仁羹」上,垂眉輕笑著站起身,勺了碗推到岳蘅手邊,低聲道:「也不知道你愛不愛吃,喜歡就吃些,不喜歡就不必理會它。後頭我天天都會看著你,總會懂阿蘅的心思。」

    岳蘅拾起湯勺攪拌著羹湯,吹了吹熱氣抿了一口。見她終是吃下,柴昭釋然一笑,看著殷坤自嘲道:「殷堡主見笑了吧。」

    「哪裡!」殷坤擺了擺手,「柴少主終得佳人的心意,實在是再好不過。老夫為柴少主高興還來不及。」

    李重元小心窺視著殷崇訣,只見他神色淡定自若,悠悠晃動著手中酒盞面含笑意,彷彿什麼都沒有看見,又好似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

    「阿蘅流落綏城,多虧殷家堡照應,我柴昭。」柴昭執著酒盞起身道,「謝過在座諸位。」言罷一飲而盡,眼中的感激之情確是發自肺腑。

    「這一杯酒,柴少主可得喝。」殷崇訣笑道,「我與大哥一直把阿蘅看做自己的親妹子,只是阿蘅著實倔強的很,怎麼也不肯遂了我們的意思安置在殷家堡,林邊的屋子始終簡陋了許多,也是委屈了阿蘅的貴重身子。不過這下可好,阿蘅與柴少主重逢,總算有了真正可以照顧她的人。我與大哥這兩個做她兄長的,也可以放心了,大哥,你說是不是?」

    這一番話說的自然流暢,殷崇訣的眸子更是不見半分閃爍,岳蘅按在膝上的雙手微微顫抖著,竭力撐著身子的鎮定。

    柴昭沉著的握住岳蘅桌下的手,溫柔的安撫著身旁這個憂傷心寒的未婚妻子。

    岳蘅驟然站起身,端起面前的酒盞看向談笑風生的殷崇訣,一字一句道:「我今日才知道,二哥對我這份兄妹之情,竟會這樣貴重,岳蘅無以為報,唯有敬二哥這一杯,我先乾為敬。」說著仰頭飲盡,晶亮的眸子直直凝視著對面的殷崇訣,「二哥喝下這杯酒,就真是岳蘅情義比天的好二哥了。」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