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9,你做鬼,他也不放過你 文 / 傳聞中的美七
不見他,她可以瀟灑離去;見了他,她才知情不自禁。
兩個男子都在注視著她,納蘭滄海溫柔似水,眼神期盼,江璞玉伸著一隻手,固執地等著她的回應。
剎時間,彷彿身夾兩座高山,左右為難,她就像一個漢堡包,夾成了肉餅。
她沒有去做選擇,而是向前走了兩步,在距他們一個適合的距離處,停步,恭敬的跪下,「茜女拜見七皇子殿下,見過丞相大人。」
兩個男子臉上均閃過異樣的神色,納蘭滄海連忙站起,想去攙扶她,「你身子不好,莫行禮了。」
而江璞玉卻搶在他之前,順勢將手又向前伸了伸,修長的手掌擺在她臉前,理所當然地說:「茜女,本相來接你回家。」
茜女抬頭,迎著他淡靜的眼神,不知怎麼,竟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放在了他的手心。
納蘭滄海眸色一瞇。
江璞玉卻猛的握緊了她的手,將她拉拽起的同時,另只手臂攬住了她的腰身,側頭,仔細的打量著她的面頰,淡聲說:「你面色不好,以後,莫再跟本相制氣了。」
在納蘭滄海面前,輕描淡寫的,就將她這次的逃跑大事件,化解為女兒家的耍小性子。一言一語,都帶著「自家人」的口氣,生生將七皇子排在了兩人的氛圍外。
茜女略顯驚愕的望著他,她以為,出來見到江璞玉,迎來的會是他劈頭蓋臉的嘲諷責罰,或者陰森暴戾,沒想到他竟然也學的溫如玉,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或者,是因為在納蘭滄海面前吧,她明顯嗅到了兩個男人之間那暗藏的爭鬥排擠。他們都是龍,可惜她不是那隻鳳。
納蘭滄海默默的望著兩個久別重逢的人相擁,深情相望,他的臉上沒有表情,縱然站立的姿勢依舊高貴,可週身卻隱隱透著孤獨。
茜女不著痕跡的從江璞玉的懷中向一側退了一步,微微垂頭道,「勞煩丞相親自來接,茜女惶恐。」
茜女刻意的生疏讓江璞玉的眼神黯了黯,但他仍微露笑意,道:「你知本相誠意便好。」
誠意?茜女心裡冷哼。他真會給自己長臉。
「茜女,你決定了嗎?」納蘭滄海出言說著,走向她,認真的望著她的眼睛,「本宮說過,是走是留,全憑你的心思。」
當她將手放在江璞玉手中,兩個男人都清楚了她的抉擇。
茜女看著納蘭滄海,看著看著,被他無辜純淨的眼神逼出濃濃的愧疚來,她不敢望他,只能垂頭致歉,「承蒙殿下多日來的體貼照應,茜女感激不盡,如今身體已經康健,實在不便再留於王府,殿下之恩,茜女來日再報。」
這便是婉言的道別了。
江璞玉薄唇微揚,目中冷傲。
納蘭滄海心有不甘的問:「為何突然改變主意?本宮說過什麼,你可記得?」
茜女知道,他說過會為她做主,為她擋風遮雨,可是,她如何能放肆。自己的事,何需牽連於旁人。何況她也不相信,一朝皇子會為了一個小小的女流,跟丞相針鋒相對,她父母和梅香的性命,也不該由殿下來負責。
「對不住殿下,是茜女使了性子,誤會了丞相的誠意,茜女終究是相府姬妾,應該侍奉丞相大人的。」既然決定跟江璞玉走了,自然不能再得罪他,得說些順耳的話,免得自己無妄受苦。
果然,江璞玉受用的彎眸一笑,再斜向納蘭滄海時略帶挑釁示威。
納蘭滄海平靜的眼睛裡落入了失望和難捨,他久久的望著茜女,微微一歎氣,道:「既然你這樣說,那麼本宮也不便強留於你。」
「謝殿下恩准。」茜女微微低頭行禮。
納蘭滄海再靠近她一步,溫柔的目光糾纏在她臉上,低聲說:「茜女,你若後悔,可以隨時來找我。」
茜女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滿滿的關切,心中一暖,更加羞愧,「殿下恩德,茜女謹記在心。」
「嗯,你好好保重身體,我會去看你的。」納蘭滄海依依不捨。
茜女不敢再看他,重重點頭道謝。
不管回相府面對她的是什麼,然而此刻,她順勢離開王府也是好的。
納蘭滄海那濃濃的關懷和親熱勁讓江璞玉面色不佳,他伸手拉住茜女的手,奪回所有權似的站在了茜女身前,昂首挺胸對納蘭滄海道:「多謝殿下對臣之姬妾的照應,如此,我們便不多留,告辭。」
納蘭滄海一直緊盯著茜女,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不送。」
江璞玉回身瞥了眼茜女,握緊她的手朝外走去。
茜女一直低垂著頭,不去看兩個男人的表情,只亦步亦趨的跟著江璞玉的腳步。
他走路不急不緩,卻步步堅定。他的背影挺直,帶著堅毅,固執,和勝利的傲慢。
王府很大,兩人手牽著手,沒有多餘的話,江璞玉只偶回頭側她一眼,相依相伴,郎才女貌,一步一步從從容容走出了王府。
納蘭滄海踏出正殿的大門,雙袖負後,表情平靜的望著那一隊人消失在府門外,他的眼睛裡,深邃如潭。
突然,他猛的側頭,在那茂密的叢灌後,一抹綢緞若隱若現,他勾起唇角,眸色顯出殘戾。
寧香兒躲在樹叢後,怒不可遏的瞪著江璞玉親熱的
拉著另一個女人離開了她的視線。
手中的帕子被撕爛,恨不得將那個女人碎屍萬段!
王府內的暗潮洶湧,對於走出王府的兩人毫不影響,府外的陽光正是燦爛,照在兩人身上,那麼清朗。
江璞玉走到華麗的馬車前,侍從連忙蹲到車前,他面容冷冷的踩在那人背上,瀟灑的上了馬車,轉回身,再次向茜女伸出了手。
茜女現在一看到他的手,一隻巴望著她的手,纖細白皙,骨節均勻,指甲飽滿紅潤,那麼美好的手,總是在她舉步躊躇時,替她做著選擇,引她一路向前。
這種堅定,這種堅持,讓她無法拒絕。
她不禁又伸出了手,這次,不等她交到他手上,他便上前猛的握住了她,輕輕一拉,她便上了馬車,然後隨她走進了車廂。
車廂內鋪錦戴綢,佈置的十分溫馨,像是早就做好了接她的一切準備。
茜女安靜的坐到一側,屏氣凝神,沒有說話。
江璞玉亦氣定神閒的坐下,從案台上拿起一本書,側倚著轎廂,就這麼若無其事的看了起來。
馬車開動了,一路搖搖晃晃。
茜女不時拿眼睛悄悄看他,他總是面無波瀾,眼神亦清純和善,完全沒有暴怒的前兆,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茜女縱然有些瞭解他,可是還是不懂他為何這麼淡定,如果不在意她的逃跑,他何必來勞師動眾的接她,還勢在必得,勢不罷休?如果在意她的忤逆,為何現在出了王府,沒有了納蘭滄海在,私下裡,他不該好好的收拾她麼?
不怕他暴怒,就怕他來陰的。
可是,他現在連陰的也沒有?就這麼旁若無人目不斜視?是什麼意思?或者,現在還不到時候?這是在給她無形的壓力嗎?
茜女認真的想了一下自己的處境,既然不得不跟他回相府,那麼以後還得仰仗他,她不相信他會真的對這次的事件既往不咎,那麼,她不僅得好言哄他熄火,還得求他保全小丫鬟和父母的命。
總之,還得繼續巴結。
也不知道,現在的江丞相,還吃不吃她坑蒙拐騙那一套。
在馬車的顛簸中,她小心翼翼的跪下,垂頭斂目,一副認錯的模樣,嗡聲嗡氣地說:「丞相,茜女知錯,你罰我吧,莫不理我。」
江璞玉的目光從書本上緩緩抬起,平淡無波的望了她一眼,又復移回到書本上,漫不經心地說:「知錯就改,便不必責罰,坐好吧。」
茜女猛的抬眼,啥?就這麼簡單?
他這麼弄,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難道哄騙諂媚在他面前已被識破了嗎?
垂頭喪氣的坐回位子,可是坐立不安,再看那位,他居然還看書看的津津有味,真是氣人。
有種有冤枉沒處說的感覺。還得等著死刑。
但是轉念一想,如今的江丞相,確實與以前不一樣了不是嗎?他娶了妻!他是有婦之夫了!而且,他還心繫著一個皇子妃!這個男人,頓時間覺得他陌生起來,疏遠起來,她也沒了巴結討好他的勇氣了。
罷了,車到山前必有路,她見河拆橋好了。
好吧,是水來土淹,兵來將擋。
這麼一想,竟也心胸暢亮了些,端端正坐好,不再把心思研究他,開始看看車廂內的東西,掀掀簾子看會兒風景。
她這邊一變得若無其事從容自如,江璞玉的目光就禁不住朝這邊瞥了一眼,哼,還真是沒心沒肺的女人。
都在燕京城內,流王府與相府相隔並不十分遠,漸漸馬車離開了城內的喧鬧,來到了僻靜的相府門外。
馬車停了,兩人一前一後出來,又踩著侍從的背下了馬車。
重回相府,茜女抬頭看著那巍峨的府門,這是她頭一次見相府正門,卻說不出的熟悉感和歸屬感。
江璞玉回頭,看向她,又向她伸出了手。
如果可以,他願意每走一步,回頭去牽她的手。
茜女沒有遲疑的將手交到他手上,大大方方隨他進了府門。
「恭迎丞相大人回府!」一群拍馬屁的人起起落落跪了路兩旁。
茜女撇嘴,江璞玉是個幼稚的人,就喜歡這些虛無的吹捧。
兩人翩然行走在大道上,一步步走向正堂。
茜女只覺得他的手心,溫溫熱熱的,有些潮濕,緊緊的,像是在抓著十分重要的東西般牢固。
她抬眼看他,他的如瀑的墨發流淌了他一背,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看著就想讓人去撫摸,去纏繞,與他糾纏。
人群中,突然有跪著的人有些異動,茜女側了眼看去,正與一雙眼睛對視,娘親?
「茜茜……」蘇鶯鶯激動的低喊她。
原是,馬向嵐和蘇鶯鶯就在相府,等著她歸來。
茜女定下腳步,轉頭懇求的看著江璞玉,「丞相,可否……」
江璞玉似這才看到他們,淡淡然回首,點頭,「自然,你父親和娘親早已等候多時,起來吧,一起到正堂。」
茜女抽出了手,連忙上前去攙扶起蘇鶯鶯,「娘親,讓你們受驚了。」
蘇鶯鶯完全沒有當人質的認知,在丞相面前雖然不敢太放肆,還是歡喜的手舞足蹈,「沒有沒有,丞相對我們可好了,茜茜呀,你回來就好,丞相對你可真用心哪,還親自去接你,娘親開心死了!」
茜女臉灰,丞相確實用心,要不是他們二老在此,她怎能回來。
不過馬向嵐就沒有蘇鶯鶯那麼樂觀了,臉色僵僵的朝江璞玉躬了躬手,「下官見過丞相。」
「嗯。」江璞玉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轉開臉去。
馬向嵐看向茜女,眼睛裡十分複雜,「茜兒回來就好,這些天擔心死爹爹了。」
茜女衝他笑笑,拉住蘇鶯鶯的手,道,「娘,爹爹,我們先進屋吧。」
江璞玉睨了他們一眼,抬腳率先走向正堂。
幾人前前後後的進了正堂內,江璞玉坐到了主位上,馬向嵐一家三口站在堂中央,不敢落座。
馬向嵐定了定神,趕緊上前一步跪下去,「幸得丞相找回下官的愛女,下官感激涕零。」
江璞玉姿態慵懶的斜靠著椅背,眼波乏乏的,看著馬向嵐,「這般說,馬大人並不知自己的女兒馬茜女去了何處?」
馬向嵐一頭冷汗,胳膊抖呀抖的,說:「下官……不知。」
「哦?那便是七皇子對本相說謊了?」江璞玉微微一笑,道,「七皇子說是馬大人親自將女兒送進了王府。」
「……」馬向嵐臉上的肌肉抖呀抖的說不出話了。
茜女雖然不喜歡父親,可是,她現在與這一家人是被捆綁了的,不得不出言幫襯。「丞相,此事與父親無關,他什麼也不知道,是我要去王府的。」
馬向嵐看了她一眼,連忙點頭,「對,對。」
江璞玉眼神並無犀利,依然故我的懶散,好像懶得追究地說:「這般說,就只是茜女這丫頭單純的使了小性子了。」
蘇鶯鶯看了看茜女,有些著急地說:「丞相大人,你也別怪我們茜茜,她的心是向著丞相的,只是一時想不開,小女兒家家的,都是有些孩子氣。」
江璞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嗯,說的也是。」
「丞相大人大人有大量,茜茜,快叩謝丞相大人。」蘇鶯鶯拉著茜女,歡喜的叩頭。
茜女被迫磕了幾個頭,就呆跪在那裡,沒說話。
「好了,都起來吧。」江璞玉抬了下手,道,「既然茜女已經回來,你們一家三口且先說說家常,本相一路折騰的有些累了,稍時就不陪各位用膳,就勞茜女飯後,安排你的父母回府吧。」
茜女詫異的看著他,還是沒想到,他就這麼又放過她的父母了?這麼好?
江璞玉似是真累了,沒有再說話,起身,緩步從側門走了出去。
「茜茜!走。」蘇鶯鶯拉著茜女的手,快步走出了正堂。
來到了走廊裡,蘇鶯鶯表情焦急地望著她,說,「哎呀可嚇死我了,還以為丞相會殺了我們呢,這次都是娘親不好,不知道丞相是個閻王似的人物,不該讓你得罪他。還好丞相並沒開罪我們,真是謝天謝地。」
馬向嵐卻沒她這麼樂觀,在後面咳嗽一聲,憂愁道:「沒那麼簡單,丞相的手段我可是親眼所見,茜兒,你可得小心哪。看來,你是沒有當皇子妃的命,也是為父太大意了。沒想到丞相居然能這樣不費勁的從王府把你尋回來。早知如此,當初直接將你送回來就無後顧之憂了。」
「老爺莫嚇自己,我看丞相對茜茜十分有情,他對旁人狠,對茜茜好就行。」
茜女看了看他們,安慰地問:「爹,娘,過去的就不說了,他既然說了放你們走,就不會再為難你們,放心吧。」
「嗯,以後,你就好生服侍丞相,依爹看,能在相主會做個側夫人,或者還好過在王府做個側王妃。」
茜女避開這個讓她討厭的問題,轉而問:「你們入相府來,一切還好吧?」
「你看呢,都好著呢,丞相只派人說讓我們來府內等你,什麼也沒說,我和你爹來了之後,就有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好著呢。」蘇鶯鶯虛驚一場,歡喜的說。
茜女無奈的歎了口氣,爹娘的安生,還不是關鍵看她會不會回來。她回來了,自然一切就好,她若沒回來……
蘇鶯鶯心情正好著,無視茜女的愁容,拉了拉她的袖子,道:「茜茜,娘好不容易入相府一回,見著了你,這回去後,你也知道,夫人和幾個姑娘都等著看呢,你……手上可有些手飾?」
這麼直白的索求,茜女也是醉了。但仔細一想,娘親原就是個攀龍附鳳之人,她這麼轉了相府一圈,自然想像出國人士得渡層金一樣,拿點實惠的回去好風光風光吹噓吹噓。這也不怪她,生在那樣的環境,想不勢利都難。
誰也不想被人瞧不起。
「你說什麼呢?咱們死裡逃生,已經很難得了,你還跟女兒要這些蠅頭小利!」馬向嵐到底比蘇鶯鶯的眼力頭大,見她這麼說不禁訓斥她。
蘇鶯鶯臉色紅了紅,卻不服地說,「老爺,這可不是蠅頭小利,現在茜茜身上的每一樣東西,那可都是相府的東西呀!」
馬向嵐眼神亮了亮,不再說話。
茜女心裡歎氣,只是她剛回來,根本啥也沒帶,而且,事實上她在這裡,都是乾乾淨淨,可以說除了肚子裡的毛豆,她還沒得到過相府任何的賞賜。
但是迎著父母期盼的眼神,她怎麼也得從禿子頭上拔出根毛來。
左右上下的摸索,她的口袋裡是空空如也,屬於相府的東西,也只有頭上一根釵子和這套裝衣服了,她為難的拔下金釵,遞上前,「娘,只有這個。」
蘇鶯鶯眉心一皺,看了馬向嵐一眼,再對她說:「這釵固然好,但是也太少了,你看你,以後在相府,少不了丞相會再有賞賜,你就把你現在身上戴的好東西都先給娘嘛。」
茜女斂色。
馬向嵐輕咳了一聲,「成何體統,一會兒茜兒還得見丞相,難道讓她素面朝天的去嗎?丞相會如何看我們?」
蘇鶯鶯只得閉嘴,可是還是眼巴巴的看著茜女。
茜女算是心裡知道了,她以後,可是有填不完的坑了。
歎了口氣,不是慣她們,現在實在沒心情跟他們夫妻扯皮。於是又乾脆將耳環解下來,想了想,將腰帶上的佩飾也抽了下來,一併交給了蘇鶯鶯。
「好好,夠了,夠了。」蘇鶯鶯看著那佩飾上碩大的綠寶石,喜的合不攏嘴。
馬向嵐眼中也是亮了亮,卻故作淡然,又清咳了一聲,道:「好了,快些收起來,莫叫旁人看了笑話。」
「爹,娘,時辰也不早了,我帶你們去用飯吧,吃完就送你們出府。」茜女現在是巴不得他們趕緊走,也免得在這兒扯她的後腿。
蘇鶯鶯歡喜道,「好,好,吃飯,相府的飯菜那可真是……」
「咳!」馬向嵐斜瞪了蘇鶯鶯一眼,他可不稀罕一頓飯,對他來說,長期飯票才是真的,在相府這一天,他如坐針氈,可不想多呆一刻了,怕礙了丞相的眼,或者丞相哪根筋沒搭對,想找他的麻煩了,他可就真的麻煩了。「丞相本是說的客氣話,我們見著了茜兒,就不用再留下給她添麻煩了。」
蘇鶯鶯一聽,臉又拉下來,可也只能「哦」一聲。
茜女瞧著自己父母這樣兒,還真是天上一對地上一雙,都愛財勢利,怪不得她爹能找上她,原是他們誰都不嫌棄誰。
「那也好,免得節外生枝,爹,娘,不如我現在就送你們出去。」茜女順勢而下,領先就朝外面走。
馬向嵐和蘇鶯鶯只好相隨。
茜女走下走廊,遠遠的就看到了吳遜,她朝他走過去,說:「吳侍衛,丞相主上我爹娘用過飯後出府,剛才我們商量了下,就謝過丞相的款待,不再此用飯,即刻就出府可好?」
吳遜從一開始就在旁邊守著他們,見茜女這般說,自然也不去挽留,丞相的意思,茜女回來即可,所以這兩夫妻,已經沒用了。看在他們是茜女的親身父母,丞相已經很給面子了。
「馬大人,請。」吳遜客氣的做了個請的手勢,馬向嵐也回了一禮,回頭又跟茜女道別了句,便跟著吳遜往外走了。
「茜茜,娘親走了,你萬事小心啊。」蘇鶯鶯流露出一絲關切,撫了撫茜女的手,就轉身快速去追馬向嵐了。
茜女站在那裡,靜靜的看著他們走遠,這才轉過身,心事重重的走向亭子。
現在,她也不知道該去哪裡?
如今的相府內,不知道在哪個重要的院落裡,住了個郡主,不是她隨意能亂走的相府了。
在丞相安排她的住處之前,她就靜靜的坐在這裡,吹吹風,安生一會兒吧,說不定,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再有這樣的平靜。
遠遠的,梅香從小路一路小碎步走來,之前他們出了王府,梅香就一直跟在她身後,她上了馬車,梅香在後面跟著,一起進了相府,她一直跟父母在一塊兒,也將她忽略,原是她一直站在不遠處看著她。
現在見她一人,這才上前來,「小姐?小姐,老爺和姨娘走了。」
「嗯,梅香,你剛才怎麼沒跟著他們一起走?」茜女猛的想起來,方纔,不如順勢把梅香也送走了。
梅香卻詫異,「小姐,你不喜歡我了?」
「不是!」
「梅香從小跟著小姐,小姐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梅香表情苦苦的委屈的。
茜女歎了口氣,什麼也不想說了,示意讓她坐在身邊,就以手托腮,陷入凝思。
梅香見她沉默,也不敢再亂說話。
主僕二人,就這麼在亭子裡一直坐著。
鏡頭回轉,相府書房,二層的閣樓裡,江璞玉正站在窗前,表情肅穆的看著遠處亭子裡的馬茜女。
也許是找的太久,心力交瘁,在尋到她之後,他竟不想說什麼,甚至不想跟她處在一起,而是想找個地方好好的靜一靜。
不是他躲避,是他需要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緒,甚至他也怕,好不容易尋到的人,會因為他的失控再一次消失不見。
那天,他大婚,府內熱鬧一片,素來不喜熱鬧的他,也只得硬著頭皮折騰,應酬,對他來說,大不大婚,都沒有大的區別,幽青郡主以前在他心裡只是一個陌生的過客,一面之緣的路人,娶不娶回府,也無甚關係。
他沒有什麼心情的變化,以為會無所謂,但是,那天他卻喝醉了。
他只覺得的悶悶的,不好受,說不清是為什麼。那一夜,他醉酒熟睡,次日醒來,看著身邊陌生的面孔,他竟呆滯許久,然後,披上衣裳,出了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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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心口依舊像是被什麼堵上,他不知不覺就走向了後雜院,看到了空空如也的房間。那時才有侍衛戰戰兢兢的上前報,說馬茜女從昨晚就不曾有人見過。
這一句,驚的他全身一凜。
他冷言下令,搜!
相府雖大,可是井然有序,一刻鐘後,得到的消息還是,她不見了!
他嘴上說不信,心裡卻是清楚的很,這個女人,她跑了!趁亂跑了!
好大的膽子!
他說過什麼,她若敢騙他,棄他,絕不輕饒!
果然,她所有的甜言蜜語都是假的,對他的諂媚討好都是假的,他將她扣在寢室裡,那般寵愛的養著她,卻養了只白眼狼,一隻刁滑的狗,是喂不熟的。
起初的狂暴,在尋她兩日無果後,漸漸的,冷靜了下來。
其實知道她在流王府並不難,猜到她在流王府也不難!試問,憑她,一人能逃出他相府?憑她馬府,又有甚麼能力將她藏匿?
納蘭滄海!
想到這個名字,想到這個人,他袖子裡的手指就緊緊的握了起來。
這十多天來,她居然一直跟他在一起!
這個女人……
倘若他現在出手,一根銀針,就能直刺她咽喉,讓她死的悄無聲息。
他也曾想過,在找到她的第一時間,他就親手結束了她的生命,讓她知道他的厲害!讓她為她的忤逆欺騙付出血的代價!可是在王府見到她的那一瞬間,他卻什麼都忘了。
從剛才到現在,他外表看似雲淡風輕,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用生命克制自己。以至於,克制到自己筋疲力盡。他不是故意擺架子,故弄玄虛,而是……他說不清是為什麼,就是不想破壞相處的時光,隔了這些日子,竟不知如何相處了,內心裡竟也是小心翼翼,彷彿在怕著什麼……
一天的時光,悄無聲息的流走。
太陽從東到西,天空從蔚藍到淺灰,一片片晚霞正在裝扮著美麗。
「小姐……」梅香已快成了化石,揉著腿腳可憐的望著茜女。
茜女無奈的歎了口氣,「梅香,委屈你了。」
「沒有,不委屈。小姐在哪裡,梅香就在哪裡。」梅香轉了下眼珠,站了起來,「對了小姐,你坐這麼久一定餓了,不如我跟廚房去給你找點吃的?」
茜女也不想她陪著自己,放她出去轉轉也好,就點頭,「好,你去吧。」
「嗯!小姐你等著!」梅香愉悅的應著,轉身跳脫著走出亭子,剛一抬頭,頓時嚇的僵在原地,「丞、丞相……」
茜女聽到聲音,也猛的轉頭,卻見,台階連著的石路上,江璞玉正朝這邊走來。
梅香畏縮的站在那裡,江璞玉衝她揮了下手,她回頭看了茜女一眼,就匆匆的走了。
茜女心一下子提了起來,不知道面對她的,將會是什麼,不免有些緊張不安,眼睛一瞬不瞬的望著他的靠近。
江璞玉換了身衣裳,裉去了繁瑣的裝束,只著一身青色素袍,腰繫一流束,頭髮鬆鬆的披在身後,只在發尾部以一根髮飾束了,簡簡單單,卻風清新。
茜女好像從沒見過這樣「清純」的江璞玉,純潔的就好像手繪畫裡的人物,毫無危險,彷彿就像是鄰家的小公子。
他臉上的表情亦淡淡的,隱約還帶著一絲笑意,緩步走上台階,踏入亭子,他抬起眼來,淺淺在茜女身上一掃,「怎得連支釵也未戴?」
茜女連忙斂眉,屈了屈身,「茜女是戴罪之身,素裝即可。」
江璞玉眼波閃了閃,並無慍色,只淡淡的看著她,「可用過飯了?」
茜女搖了搖頭,「沒有。」
江璞玉轉過身,望著亭外的潭面,「你說你有罪,何罪之有?」
茜女精神緊張了,謹慎的說:「茜女……不該悄悄的離開相府。」
江璞玉沒有回頭,依然靜靜的。「那麼,為什麼離開?」
「……丞相大婚,茜女心中難過,一時負氣……」茜女小心地說,不時的拿眼角輕瞥他的側臉,可是他一直那樣安靜的,面無表情,不知怎樣說才不惹到他的神經。「……其實茜女一逃出去後就後悔了,因為,因為……我很想念丞相,可是又不敢回來,就……就只能去求助了殿下。」
輕描淡寫啊輕描淡寫,這世上最好的辦法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江璞玉緩緩回過頭來,從眼尾妖嬈的望著她,「你有想念我麼?」
「嗯!」茜女堅定地點頭,「我想我們相處的點點滴滴,後悔自己的衝動,直想著,如果丞相能原諒我,我一定好好守著丞相,服侍丞相,再不敢生事。」
江璞玉淺淺的笑開,清俊的容顏,丰神秀異的氣韻,襯得那麼美好秀氣。「那麼,我只想知道,你是如何逃出相府的,又是如何能進得了流王府?」
茜女內心一震,驚慌的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腦海裡使勁的轉動,她不能說是七皇子帶她逃出去的,更不能說他還留了牌子給她,那樣,就是連累了七皇子。人家收留她,她可不能害他。
「我……我就是穿了那個威亞衣,趁亂,就翻牆出去了。然後,然後我先回了府內,看望過父母後
,爹爹想送我回來,我想丞相正大婚,我不便來掃興,然後我就……我就想到了七皇子……」茜女說著說著說不下去了,她知道,自己這回編的太差了。
那王府,可不是她一個小女子隨便亂進的,她該怎麼說呢?
江璞玉依舊淺笑盈盈的望著她。
茜女一咬牙,乾脆說,「我偏巧遇上了七皇子,我就求見了他。」
「哦,是嗎?」江璞玉不置可否的應了句,衝著茜女笑了一笑,走過來,拉起了她的手,「跟我來。」
茜女懵懂的跟著他,走下台階,出了亭子,沿著碎石路走向潭水邊,走近了,才看到,原是潭邊上,棲息著兩隻漂亮的白天鵝。
「丞相剛才一直在看它們嗎?」茜女見著兩隻白天鵝心中生喜,不禁愉悅地問。
江璞玉笑著點頭,「很漂亮吧?」
「嗯!」茜女連連點頭,又好奇,「只是,這裡怎麼會有白天鵝呢?是丞相養的嗎?」
「也許,是這裡的潭水引來的一對仙侶吧。」江璞玉微歎了口氣,緩步走近兩隻白天鵝。
茜女也跟著他,這潭水邊,已是有些偏僻,在府牆之內,她瞧著它們,不禁問:「它們是一對嗎?」
「嗯,你看它們可是恩愛?會否像我們?」江璞玉突然有些調皮,說的有些輕佻,回頭衝她魅惑一知。
茜女一怔,臉上騰的紅了,羞赧又甜蜜,心裡又覺得怪異,江璞玉今天是怎麼了?轉性了嗎?
江璞玉又繼續躡手躡腳的朝它們走近,一邊壓低了聲音,逗茜女,「你來猜猜,哪只是雌?」
茜女走近了些,只見它們悠閒的在一起,勾著優的脖子,時而戲水,時而為對方梳毛。「長的都差不多,我認不得。」
江璞玉突然上前一步,將一隻快速的捉了起來。
白天鵝受到驚嚇,嘎嘎叫個不停。
茜女也嚇了一跳,「丞相因何捉它?」
江璞玉臉上依舊笑著,卻漸漸生冷,他望著在他手中掙扎著的白天鵝,說,「養的這麼肥,一看就是雌的。」
「丞相,莫捉它了,你瞧那只急的,快放了它吧。」茜女無奈的勸著。
江璞玉扭回頭看她,「放了它?好!」話音剛落,他突然用力朝著上空一拋,那力道之大,直直將雌鵝拋出了府牆上空。
茜女驚愕。
這時,更讓她驚愕的事出現了,只見那天鵝剛被拋上去,上空,就憑空從四面八方射出來無數只羽毛箭,只在一瞬間,剛才還優美麗的白天鵝,變成了一隻刺蝟,連慘叫聲都沒有,便死死的垂落到地上。
茜女乾瞪著一雙清目,久久不能回神。
猛的看向江璞玉,他依然笑的若無其事,甚至還充滿溫柔的,再次朝茜女伸出一他的手。
茜女直覺得全身都在發抖,連雙腿都抖的抬不起來。
腦海裡瞬間腦補出一個畫面,那日,她若義無反顧的飛出府牆,那下場,將和這只鵝一樣!滿身瘡孔!被捅成了馬蜂窩。
他在用事實警告她,威脅她,恐嚇她!
「嘎——嘎——」另只公鵝見雌鵝已死,頓時發出悲痛的嘶叫聲。
茜女只覺得耳邊一片嗡嗡響,痛不可揭,「你,你何必……」她不敢再逃了,他只需說說便好,為什麼無故殺戮無辜的白天鵝!
「來,你看這只公鵝。」江璞玉見她不動,回過身來,拉住了她的手,攬住她的腰,親暱的靠近她,指向公的白天鵝。
這時,那只公鵝,在悲鳴之後,突然展翅高飛,然後在以絕決之勢,以頭狠狠撞向府牆!
「啊!」茜女驚叫一聲,江璞玉將她擁緊。
公鵝的頭上迅速漫開了血紅,它的身體立即變得柔軟,無力的落了下來,正與雌鵝不遠的草地上。
「這……」茜女震撼的說不出話,胸口重重起伏,眼中迅速漫出眼淚,轉向江璞玉的眼睛裡,不是不充滿憤懣的。「為什麼?你為什麼?」
江璞玉靜靜的望著她,笑意在唇角始終不減。
「雌鵝是飛不出府牆的,它只有死路一條,可是,白天鵝生來是一對兒,沒有單只的白天鵝。雌鵝死了,公鵝也會自殘而死,追到地府去尋它。」江璞玉目露感懷,聲音清幽,「公鵝是不會放棄的,就是做鬼,它也將與雌鵝糾纏不息。」
茜女面目僵硬的望著他,直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她知道了,面前的這個男人,何止殘酷暴戾,他就是一個修羅一個魔鬼!
她只聽過人常說: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可是遇上江璞玉,便是:你做鬼,我也不放過你!
tmd叫你死不起!
重重的震驚後,連眼淚都掉不下來了。
江璞玉慢慢抬手,輕輕幫她擦試著眼角,目光溫柔,表情深情,「別怕,我會好好安葬它們的,讓它們死後安息。」
茜女心情久久不能平復,對他的碰觸亦覺得可怕,本能的撤退一步,垂下頭,不敢看他。
江璞玉抬著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神情一閃而過的受傷。「為何這般想我?」
/>茜女一滯。
「是覺得我殘忍嗎?」他淺淺一笑,笑容裡略帶心酸,「為什麼只會覺得我殘忍,卻看不到公鵝的忠貞?」
茜女皺眉,難道,他配將自己與公鵝相比嗎?!
「愛之深,恨之切。」他不容她退縮的緊緊握住她的手,望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茜女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嗎?」
茜女迎著他那滿帶血腥氣的目光,顫抖著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