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紅樓之孤王有疾

正文 第10章 眼界 文 / 白衣慕卿相

    收到自由活動的消息,賈小赦樂呵呵的揮揮手中的荷包邁著小短腿顛顛的跑走了。他長這麼大,還只有窩在馬車裡看過外面各種好玩好吃的。他知道外面要用銀子的,很溫柔的夫子給了那麼一大袋銀子。他今日可以把喜歡的都買下來!

    「赦兒!」司徒看人身形「矯健」的湧入人群之中,不由心中一急。這內外城交匯之處,向來三教九流聚集。招呼侍衛隱匿人群之中保護好各家大少,自己邁著步子跟著賈赦遠去。

    司徒毅離開的腳步一頓,不禁皺眉,特意尋了一個看得著兩人的視角,慢慢的跟上去。他才不想說是聽到司徒囑咐侍衛的話語,才猛然想起他這個太子弟弟如今才八歲,第一次出宮遊玩,莫名的就心裡一沉。他不比太子長與宮中,在行宮之中早已偷偷溜出來玩過好幾次了。但一想起自己第一次上街,在對比如今,難道他真的不如司徒?

    手掂掂手上的荷包,一路緩行,看著不遠處笑瞇瞇的兩人,一雙黑眸,愈發的深邃起來。

    司徒絲毫不知此刻司徒毅的思量,正穩穩雙手護著賈赦,神色警惕,左右打量著周圍之人,生怕出點什麼事情。對於眼前噴火一米多高的走江湖賣藝的父子倆完全提不起一絲的興趣。

    「好,再來一個火。」賈赦仗著自己身形小,擠到人群的前面,哇哇的叫著,雙手啪啪的拍著,興趣十足的看著眼前的雜耍。要不是他要仰著腦袋看好累,真想多看一次。

    「各位父老鄉親,我們父子倆投奔親戚無門,妻兒又患病在身……只好賣藝求生,走過路過的大家慈悲的捧個場!」隨著大漢話音落下,一個五六歲衣著襤褸瘦弱枯柴的男孩子雙手捧著鑼鼓來到兩人面前。

    賈赦眨眨眼,默默的朝後退幾步,一手緊緊的攥著司徒的衣襟,小聲哼哼著,「太子哥哥,他身上臭臭的,祖母說,不洗的白白香香的都不是好孩子!」

    司徒揉揉賈赦的頭,斜睨了一眼躬身求賞銀的父子倆,眼眸瞇起,透著一股審視考量的目光。

    雙手顫顫巍巍握著鑼鼓的李二狗胸口一緊,呼吸驟然間急促起來。多年後,回憶起這一幕,依然記憶猶新。這一刻,陽光泛著金芒灑在人身上,若神仙一般,讓人睜不開眼睛。

    他張張嘴,面對純澈閃亮若夜裡璀璨星辰的眸子,說不出一個求字,明明一句「大爺,您行行好!」他一個月來翻來覆去說了無數次,可開不了口。

    「兩位公子,您行行好,給賞點銀子吧,小人給您二位救苦救難的菩薩下跪……」李土根看著自己忽地傻愣的兒子,心中頓時急躁起來,恨不得扇兩大耳光讓人清醒清醒,眼前這明擺著兩貴人,卻讓機會白白流失!

    原本聚攏在一旁的平民若訓練有素一般朝後一退,給兩人空出空隙來。能穿戴絲綢的定然是勳貴。華晉朝明規定商賈不得穿戴絲綢,況且天子腳下,一塊匾額砸下來也七個官。

    「好!賞銀子,我有。」賈赦得意的揮揮手裡的荷包,「但是,你要乾乾淨淨的,這樣臭臭的不好。」邊說,邊鄭重其事的把荷包裡的錢給倒出來。

    李土根原本眼眶發紅,低聲唉語著,看著賈赦開口,心中煞時動盪一股喜悅之色悄然掛上嘴角,餘光小心翼翼的頂著荷包,屏住呼吸看人慢慢的掏出錢。

    「咚」得一下,銅板與金屬相碰發出清脆的響動。

    圍觀人齊齊倒抽一口冷氣。

    李土根眼眸瞳孔瞬間急劇擴大,不敢置信的看著一錢。手在死死捏成拳,半晌才憋出一句來,「小公子您……您莫要戲謔老漢!」

    司徒身子前傾半寸,眼眸掃了一眼面色暗青的自稱李土根的父親,又瞥了一眼被其父拉著下跪的兒子李二狗,雖然衣著不堪,但眼睛乾淨,沒有陰霾,望著他,又低頭看看自以為賞了一大筆銀子的賈小赦,心中劃過一絲的算計,眼眸微瞇,開口朝李二狗問道:「你母親病重,大哥也病倒?」

    李二哥一震,傻傻的抬頭。

    「你們收拾東西,帶我們前去觀看一番,若所言為真,我自然會救,但若是假!」司徒意味深長的看了父子倆一眼,從銅鑼之中將賈赦的一錢收回。

    「太……」

    「赦兒!」司徒笑著攔下賈赦未說出口的話語,俯身湊在耳朵邊,用兩人聽得見的聲音,輕聲囑咐著出門在外叫哥哥便行。

    「哥哥,你為什麼要把銀子收回來,這是我賞給他們的,不好拿回來的!」賈赦負手,一副老成的模樣,語重心長說道:「這樣言……言語沒有遵守先前約定,是不守信用的壞人,我祖父說的。」

    「那樣……」司徒示意父子倆收拾東西,自己小聲給賈赦區分錢。

    「可是那個很溫柔很漂亮的夫子爺爺說一錢難……難英雄漢,我祖父是英雄,可是這個……」指指手裡的銅板,「它都比祖父厲害了,那就是很多很多銀子,跟那小小的紙張一樣,我見過小小的紙,上面就有一千兩,祖父給我的紅包壓歲錢!」

    「確定不是忽悠你玩的?」司徒毅跟在後面聽賈赦蠢得不忍直視的話語,在看看同樣被蠢得連白龍魚服,千金之軀不涉險都忘記了的司徒,心裡慪氣的要死。

    這兩蠢玩意,要是被騙了怎麼辦?

    而且,就算不被騙,看看旁邊賊眉鼠眼流里流氣的幾人,就不怕被拉到暗巷裡給拐了。

    冷哼一聲,現了身,司徒毅抱拳環胸,走到賈赦身邊,擠兌賈赦一通,借此找到由頭,斜睨了一眼司徒,淡淡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爺也會!」

    司徒聞言,挑眉

    眉看了一眼司徒毅,嘴角露出一絲的笑意幽幽的打量著,看人明明有一絲的擔憂偏偏又裝出一副淡然的樣子,還別彆扭扭的找借口,心中忽地嗤笑一聲。若他們未身在皇宮,只不過平常家庭,就算庶長子,嫡子,日後也不會對立到這程度。

    「大哥,我就代這老鄉多多感謝你了。」

    司徒毅仿若沾染了灰塵一般,低頭撣撣前襟,避開司徒的視線,對一聲大哥面上不顯,心中卻忽地湧出一股得意的心緒。身為太子的司徒不是沒叫稱過他為大哥,那不過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們之間相處總帶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尷尬氣氛。但是今兒,這話叫的,怎麼聽怎麼順兒。

    「好說!」司徒毅拍拍賈赦的頭轉移話語,「你說榮……怎麼教賈赦的,這娃怎麼看起來比我們還養尊處優?連最基本最常識的一錢都不懂呢?」忽視自己第一次溜出門也是什麼不懂的場景,很是惆悵擔憂的說道。

    「好痛!」賈赦捂著頭,「大皇……」一想起之前的司徒的囑咐,賈赦默默糾結一番,「哥哥的大哥哥,你要把我敲笨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稱呼,叫大哥。」司徒毅剛想再順手敲一腦門,護犢子的司徒就把人拉身後了,看著真老媽子一般的司徒,連連唉聲歎氣。

    「我大哥是敬大哥,可厲害了,他……祖母說他讀書很棒,去考童生了,而且,他從不打我頭,還會給我帶各種好玩好吃的!」

    「喲,你大哥……」

    「好了,大哥,赦兒,不說了,這父子倆收拾好了,我們跟著去看看。」

    「看什麼?他臭臭的,不去!」賈赦頭搖的跟撥浪鼓一般。

    「倉稟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赦兒,乖!你要知道有這麼一句話。」司徒牽著人的手,視線與人持平,雙眸對視,認真的說道:「赦兒,你有一個好祖父,他付出了很多血汗,然後赦兒有一個溫暖不缺衣食的家,可是這全天下,像赦兒一般這樣的孩子,能每天洗白白保持乾淨又香香的很少很少,因為有時候,他們要為了怎麼樣吃飽肚子而發愁……」邊說,邊揉揉賈赦的肚子,「可是還有很多很多跟赦兒一般大小的孩子,他們吃不飽肚子,不能挑食,而且有的還要賺錢養家,就像你旁邊的李……」司徒頓頓,若非為教育賈赦,他定然不會對此父子兩多加關注。這天底下,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他不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就算是皇者,也絕對不敢保證四海昇平之下,沒有天災*又屋漏偏逢連夜雨的窮苦人家!

    邊走邊說,賈赦聽著人扳碎了說,默默的耷拉下腦袋,想想自己不能吃飯挨芸嬤嬤的訓誡就是世上最恐怖的事情了,沒想到居然還有比跟芸嬤嬤學宮規更讓人害怕的事情?!!就連跟在後邊的司徒毅聞言也陷入沉思之中,盯著司徒的後背,聽著人輕描淡寫卻又語重心長洞察世事的話語,眉頭緊緊的蹙起成川。原以為他們之間不過是出身不同,可是如今卻似乎還橫著一道無法跨越的深溝,將他們的差距越拉越遠——

    一行人行了大半時辰有餘,漸漸的房屋頹敗,雞犬相聞,鄰里吵鬧種種景象交織在一起。外城的邊緣地帶,乃是最窘困窮苦之家所在。因為沒權,沒錢,沒有最基本的生存基礎——土地。又復行百餘步,走進一城隍廟。

    城隍廟匾額早已不見蹤跡,周圍的牆壁也漸漸脫落,露出裡面的土黃磚石來,大門也搖搖欲墜,仿若一推開就會轟然倒下。一跨進裡面,更是恍若人間煉獄一般。泛著濃烈的惡臭自不必說,乞討病患殘缺著應有盡有,他們三人一入內,種種神色皆打量過來。

    「哥哥,我……我怕。」賈赦弱弱的往司徒身邊縮去,兩隻手緊緊的抓住衣袖。他總有一種不好的感覺,那些人有的看著他好像餓了幾天的狗狗看見肉,兩隻眼睛綠油油的,衝上前來嗷唔一口吞掉。

    司徒毅也是身子一僵。這些刁民衣冠不整尚且因家中緣由可以饒恕,但是圍著上來,若救命稻草一般跪在他們的腳下,就為了區區幾兩銀子,求救兒子╱父母總總,甚至有人磕頭求賣女兒,心裡頗為不是滋味。他的父皇一向是英明神武的存在,治國以來更是休養生息,輕徭薄賦,怎麼還會有如此悲慘的家庭存在呢?他之前為爭一時之氣,心中憤懣不已,算得了什麼?皇子殿下,與生俱來,便是高貴無比,可他的高貴是建立在他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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