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茶園偶遇 文 / 山村漠漠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已經入秋。林如海剛進京那兩個月著實忙亂了一陣，如今已步入正軌，雖說不上閒暇，倒也算得是從容了。賈敏時常往來於一些貴婦誥命之間聚會，一群貴婦們聚在一處，有的也帶著家裡的姑娘，時則賞花烹茶，時則吟詩賞魚，倒也悠閒自得。
黛玉有時也隨母親各處串串門子，學些來往間的禮儀。
這於她來說無疑是一次不同的體驗。京中豪貴遍地，遠不是揚州所能比擬的，一些貴婦小姐之間的來往也頻繁，娛樂活動更是多姿多彩。冬日踏雪尋詩尋梅，或圍爐對弈；春秋曲池蕩千，踏春賞花；夏日可遊湖採蓮，臨亭垂釣。能參與的，都是些誥命小姐，采自是有的。興致來了，便吟詩題字，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黛玉前世六歲之前是在揚州，因體弱多病，賈敏出去往往不帶她，且那時賈敏的身子也不好，折騰不起，能推的便推。
後來進了京，更沒有了這種機會。
賈府雖也是勳貴之家，但後輩一代不如一代，已然勢微；這倒還罷了，若能上進，也值得人尊重。偏他們在這種情況下還強撐門面，奢靡無度，不少權貴暗自嗤鼻，不屑與之來往了。再則，當年寧榮二公出身行伍，不似書香世家那般注重子女的教育，一向稟行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孩兒唸書為的是識得幾個字，不做睜眼的瞎子。雖然外間傳聞賈府中的女孩也有采不錯的，但眾人知其傳統，便也不去請她們。
再退一步來說，即使偶有來往聚會，也多是王夫人帶迎春姊妹們參加。黛玉一個寄居的親戚，不是賈府的人，自然不會有算在內。
今生跟賈敏參加了幾個聚會，黛玉倒覺得挺新鮮，認識了幾個閨蜜，偶有往來。
不過，去的最多的還是英親王府。
開始是跟就賈敏一起，後來英親王妃時不時派人來請，黛玉自己也去過幾回。如今黛玉就在英親王府，正和王妃、兩位郡主並幾個丫頭聽戲呢。王妃料小孩子都不喜歡看戲，又見黛玉有些意興闌珊，便令郡主姐妹帶她去花園子裡逛逛。
兩位郡主，一名嘉柔，一名嘉婉，嘉柔為姐，嘉婉為妹。二人性格都極好，細究起來則是一靜一鬧，一溫婉一嬌憨，相得益彰。
姐妹二人俱欣然應允。
三人帶著各自的丫鬟逛了一圈，嘉婉郡主突然拉著黛玉，瞇起了眼，道：「我知道一個極妙的所在……」
嘉柔郡主一怔，隨即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搖頭道：「妹妹，那裡不妥。」
「我就知道姐姐要說不妥，就我們倆加上林家妹妹，又沒有外人，有什麼不妥的？再說三弟今兒一早就進宮了，斷不會這時候回來的。我們快去快去，前兒我還看了，那裡的茶花開的與眾不同。」
她口中的三弟指的便是柳逸軒。
五王妃年近三十才有了柳逸軒，在此之前，王府中已有了兩個庶子兩個庶女。不過五王妃有手段，在她無所出那幾年，王府的姬妾們也沒翻出什麼浪。至後來有了柳逸軒，就更無人敢挑釁她的權威了。何況柳逸軒身為嫡子，從小便被冊封為英親王世子，又深得太后皇帝喜愛，地位牢不可破。五王爺又非那些個寵妾滅妻的，五王妃的地位牢不可破，便是先前有些歪心思的姬妾見了無希望，漸漸的也都收了那份兒心。
「這裡也有茶花？」黛玉有些驚喜。
茶花產於江南，她從小也見過不少茶花種類，自家揚州的府邸就種著不下五十種的茶花。可到了京城，茶花著實見的少了。一則京中貴宦之家多喜歡牡丹、桂花、海棠之類，喜歡茶花的少；二則茶花喜溫熱，在京中不易成活生長。故大多數家裡都不種茶花。自家京城的府裡雖也有不少，但種類較之當初在揚州，著實匱乏的多了。
「有啊，我帶你去，很多呢，保證你不虛此行、大飽眼福。」嘉婉拉了黛玉的手，興沖沖的邊走，還一邊道，「三弟種的，滿院子都是，有多少種類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嘉柔快走幾步，一把拉過嘉婉，皺著眉低聲在她耳邊道：「你多大了，還淘氣！還不快打住，小心三弟回頭找你算賬。」那些茶花都是三弟親自照料的，平常她們姐妹進去還都小心翼翼的，貿然帶外人進去三弟定會不喜。
「哎呀，姐姐~~~三弟如今不在，我們去看看又何妨？都說三弟脾氣古怪，其實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哪有那麼回事！三弟人好著呢，上次我不小心打了他心愛的花瓶，他一句話也沒說，還問我『可傷到了？』，你說說，這能叫脾氣不好麼？何況我們這次只是看看，他便是知道了也不會不高興的。」嘉婉跺跺腳，也低聲說。
相處了這些日子，她是真喜歡黛玉的性情，心裡早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好姐妹。好姐妹之間不就是要分享麼。
她自己喜歡那些茶花，便想要黛玉也看看。
她們都刻意壓低了聲音，尋常人很難從這些竊竊私語中獲得什麼有邏輯的理解。但她們算漏了一件事——黛玉可不是尋常人。清晰的話音入耳，她抿了抿唇，不想因自己給別人帶來本不必有的麻煩，便上前道：「二位姐姐別吵了，咱們也別去看什麼茶花了，那東西，我在江南就看膩了，就在這園子裡逛逛就不錯。」
嘉柔的臉上閃過一絲喜悅，還不等她答應便被打斷——
「那怎麼行，我說了要帶你看茶花的！」
最終嘉柔和黛玉還是沒扭過嘉婉，三人遣散眾人，只帶了貼身的一個丫鬟「輕裝」而行。走不多遠，只見假山障路，一曲池水從石縫兒中瀉出。繞過假山，各色花木崢嶸繁茂，倒極是清幽。穿花度柳走了百餘步，迎面一個院門，兩邊俱是翠竹，院門也是翠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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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婉指著道：「便是這裡了。」
翠竹推推黛玉的手肘，指頭興奮的往上不停的指。黛玉微微抬眼，眸子落在懸於頭頂的匾額上，喃喃自語：「竹雲軒……這裡也叫竹雲軒……」
「林妹妹你說什麼？」嘉婉疑惑的看了黛玉一眼。
「啊……沒什麼，咱們快進去吧。」快去快回！
待進了院門，隨著清香撲面而來的是排排整齊的茶花，層層疊疊，高低錯落，幾乎把條條羊腸小道淹沒了。滿眼只見紅的、白的、紫的、黃的……為花木所遮，兩步之外便辨不出人的面容，五步之外便連人影兒也看不見了。不用仔細辨別，黛玉也知道這裡的茶花種類比自己家揚州別院的還要豐富。
在花林裡徜徉，黛玉感受到了強烈的暢快。她甚至有一種錯覺：自己的到來，令這些花木也都散發起愉悅的氣息。而花木也在不知不覺得改變著她的心情，似乎像是某一種交流。
自重生以來，黛玉便察覺自己對植物有著格外親和力。雖然不知為何如此，但顯然，這不是什麼壞事不是。
她放鬆心情感受著花木發來的新號，自己的心緒也起起伏伏。漸漸的，她覺得自己的思緒正在放空，好像自己也成了它們其中的一員，自己也變成了一種植物……一棵茶花樹。不——是一棵草，不過這棵草卻與別的草不同，好似有了靈氣，有了情緒一般。
突然——「啊……」
樂極生悲，黛玉悲催的撞在一人身上——
抬頭，四目相對，二人都明顯一愣。
時間在此停滯……二人似乎定格了般，怔怔的望著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