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本性暴露了 文 / 山村漠漠
又逢京中廟市之期，大街上熙熙攘攘。
各色商販將那百般貨物俱擺到街上來賣，人山人海的，熱鬧非凡。
當然，這種集市針對的主要是一般市井百姓，擦肩接踵走過的人也以粗衣短褐為主。尤其是臨近中午，烈日高照的時候，那些稀有的錦緞綾羅的長衫客也幾乎消失殆盡。
能穿得起綾緞長袍的，不是讀書人也一般出身富貴之家，鮮少有大熱天在街上跟平頭百姓一起曬太陽的。
不過也有例外——
「爹爹，咱們找個地方歇歇腳、喝杯涼茶可好？」林晟玉皺起被大太陽曬得通紅的小臉，可憐兮兮的說。
「怎麼，這點苦就吃不了了？」
林如海回頭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要停下的意思。雖則他心裡也在抱怨這悶熱的天氣，汗水浸透了長衫，貼著肌膚很不舒服。不過，在兒子面前還是要保持應有的威嚴。
「爹爹，兒子吃點苦算什麼，您不能苛待了外人不是？您看，澤哥哥和軒哥哥也累了……」
林如海垂頭掩下嘴角的笑意，這小子，自己累了還油腔滑調的拉別人墊背！
被點名的太子柳逸澤和英親王世子柳逸軒都有些無奈。面對林如海質疑的眼神，柳逸軒還算淡定，面不改色的回視。柳逸澤則有些端不住了，見晟玉不斷的向他使眼色拱手拜託的模樣，只得無奈的道：「林先生，呃，我……確實累了……」
好吧，雖然借口很拙劣，但有效果就行。晟玉繼承了林如海的好樣貌，生的粉團一般，五歲的年紀正是可愛到讓人不忍拒絕之時。柳逸澤身為太子，除了堂弟柳逸軒，就沒有過真正的兄弟、朋友。那些跟他接觸的人要麼是處處算計，要麼便是時時諂媚巴結，只會讓人覺得演技的拙劣。這些日子見了晟玉，其天真無邪和自然的態度，著實讓他身心放鬆了不少，衝著這點，便幫他一次又何妨？
「那去前面茶樓歇歇，兩位公子先請。」林如海躬身道，太子的身份還是讓他有些顧忌。
「還是林先生請！」柳逸澤很堅持。
林如海便也領情，帶著一眾人進了茶樓。堂倌一看便知是大主顧，點頭哈腰的把人請至樓上間，好水好茶的伺候。這是一個比較高檔的茶樓，間裡放置有降溫的冰塊。幾人一進來都感到一股涼爽，挨著窗戶的是一個長形桌子，兩邊兩溜兒椅子。這於剛從炎炎烈日下歸來，又熱又乏的眾人來說無疑是一種救贖。
晟玉率先歡呼了一聲，推開窗子看樓下買賣的人。
其餘眾人也都坐下慢慢的喝茶。
林如海展開扇子優的扇著，嘴角含笑。其實這都是表象，事實是他現在很有些不爽，試問誰大熱天的不在自己家裡納涼，反倒要在烈日下暴曬出一身臭汗會爽？不是為了皇上和英親王的托付，好容易輪到休沐，他傻了才會這麼幹！不過今日這一舉也算有收穫，太子殿下和這位世子心性都很堅毅，也關心百姓疾苦，是可造之材。
「爹爹爹爹，你看那風車好不好看？買一個給姐姐吧。」
林如海頭疼的皺眉，這小子又來了，今天已經是第幾次了？記不清了。一會兒說那個泥人好看，買一個給姐姐；一會兒又說這個陀螺好玩，買一個給姐姐；甚至是這個小劍好精緻，買一個給姐姐。當然有很多是真給黛玉賣的，像花籃、走馬燈、假面、糖人等，但小劍、小車、陀螺什麼的，可不是女孩子會感興趣的。
這其中有多少是私心，簡直昭然若揭。
林如海暗歎一句：這小子也成精兒了，知道說是給黛玉買的，自己便不會拒絕。只是……還差些火候。他真想沖這小子喊一聲：你老子有這麼摳門！說是你自己想要不行？不過——
這次的風車，應該是真的想給黛玉買。
「老老實實坐著，我讓人下去買。」
「謝謝爹爹。」晟玉簡直喜得手舞足蹈，抱住林如海的脖子就往他身上爬。林如海皺皺眉，並未阻止。
「林大人和晟玉感情真好。」太子殿下忍不住感歎一句。
生於皇宮之中，每個人似乎天生就帶了一副假面，似這般真情流露，很難見到。他從小被立為太子，比一般皇子更得了父皇許多關愛，卻也從未這般親暱，有時候倒很羨慕平常之家，父母兄弟間相親相愛互相扶持，似乎也不失為一美事。不過——他跟晟玉相處不多，卻不止一次的聽她提姐姐，倒有些好奇，能讓林大人愛若明珠的女兒究竟有何過人之處。
「他呀，小調皮鬼，只會惹事！」
「大人過謙了，晟玉才不過五歲，已讀了不少書，過人很多了。這份兒聰穎，普天下怕只有我這堂弟比得了。」說著他指指一旁正襟危坐的柳逸軒。
林如海擺手道：「慚愧，世子強過小兒很多。」
他此話絕非恭維，即使不願也不得不承認，這柳逸軒小小年紀見識不凡，加上過人的悟性和那過目不忘的本事。說句不誇張的話，在他見過的人中，也只有寶貝女兒黛玉的聰穎可與之匹敵。不過此刻他斷不會把自己的女兒說出來的，省的傳到英親王耳朵裡被惦記的更甚。
「林世叔過獎。」柳逸軒淡定的放下茶碗，點了點頭。
太過自負！林如海重重的出了一口氣，一副美髯顫動了幾下。他沒想到這小子竟毫不謙虛。
吃了茶，又逛了一會子，不知不覺逛到了林府門前，林如海便邀太子和世子來家小坐，二人欣然應允。晟玉進了府便直奔朱雲軒，一件一
件把自己採購的東西拿給姐姐看。黛玉見他的興奮的樣子，也饒有興致的跟著一一品頭論足。其中多數都是給黛玉買的，少數是他自己想玩的，也都先拿出來問黛玉要不要，大有你若想要我就忍痛割愛之勢。
黛玉笑著拿起一把精緻的小劍：「這個我喜歡。」
「姐姐，你真喜歡？」晟玉期期艾艾的看著那把小劍，眼神閃爍著，很是不捨的樣子。
「嗯，真喜歡，你看多精緻呢。」她用手摩挲著，看起來是真喜歡的樣子。
「那……既然姐姐喜歡，便拿去吧。」他閉著眼狠心將小劍往黛玉那一推，低頭絞著自己的手指頭，「早知道姐姐喜歡，我就買兩把了。」
「噗……」翠竹在一旁憋不住笑了。晟玉抬頭瞪她，翠竹笑得越發狠了，彎了腰直叫「哎呦」，一邊道：「我的小爺，您看不出來姑娘在逗您嗎？姑娘才不喜歡什麼刀啊、劍啊的，她呀，最多喜歡古籍孤本、什麼名家的真跡，您要有心，就找這些來，保證姑娘見了笑逐顏開。」
「姐姐，她說的可是真的？」
黛玉點頭道：「我是不喜歡這些打打殺殺的東西。所以……」她把劍遞給晟玉，「這個，還是你拿去吧！」
「姐姐，我以後幫你找些孤本書畫什麼的，姐姐你喜歡哪位古人的作品？」
「我可不拘泥於某個人，只要有過人之處都行。」
「好，我記住了。」
這裡倒是融洽，而此刻林家的客廳裡則是另一番場景。柳逸軒面無表情的正襟危坐，柳逸澤隱晦的按著嘴角偷笑，林如海則皺眉盯著一眾跪在地上的丫鬟，其中一個已嚇得瑟瑟發抖。追溯起源頭，倒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丫鬟上茶時不小心灑在了，但一碗茶水大半灑在柳逸軒身上，就讓林如海很鬱悶了。待客添茶送水的丫鬟都是精挑細選的，從來沒出過這紕漏，今日竟……
「林大人，那丫頭也不是有意的，還望大人寬恕了她。」太子殿下柳逸澤開口了，「此地離王府不遠，先派個人回去拿件衣服給軒弟換罷。」
剛剛的情形他看得清楚，若非他這堂弟擺了副臭臉看人家，那丫頭也不至失手。多大了，還是這副怪脾氣，除至親如祖母、母親、姐妹及自幼乳母外，只要別的女子近身，必然皺眉。也不知什麼毛病，好像從很小的時候就這樣，那時也不過兩三歲剛會說話。後來眾人才發現他是聞不慣女人身上的脂粉氣，身邊伺候的女孩子至此以後都不用脂粉了。但他還是不喜歡跟女孩子親近，往往是能避則避，貼身伺候之人都是小廝。
唉，這情況，也不知以後娶了媳婦怎麼辦。那丫頭也不過是衣服不小心碰了他一下，就一副被觸了逆鱗的樣子。好吧，雖然人家脂粉是塗得多了點，但這不是在自個兒家裡，您好歹也給人一點面子。柳逸澤對那失手的丫頭抱以深刻的理解和同情，他堂弟怒著臉的樣子，他看了有時還怵得慌呢，何況是一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丫頭。
到底是太子殿下求情，林如海多少也是要給些面子的，擺手讓人退下。
林如海正要讓人去拿衣服，柳逸軒開口了，「林世叔，不用如此麻煩，如今不比冬日，天熱，擦過後一會子就干了。世叔非要派人冒著烈日奔波，反倒讓我過意不去。」
林如海見他說得有理，便也作罷。
經此一事，不知內情的林如海對柳逸軒的看法倒有些改觀。這事是自家丫鬟的失誤，柳逸軒竟還能泰然處之，方方面面都考慮的還算周到，委實算得是有涵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