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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69章 清醒一回 文 / 蘇如憶

    這日的碧綽苑,晨色被初升的曙光打上一層微微暈黃的光影,透過院門處的小縫隙,滴漏的線條影影綽綽在碧綽苑的院中。而此時碧綽苑的內室,被一層仿若黃金鍍過的色彩渲染了起。

    屋外朝霞的色彩落在碧綽苑的內室,給這處久久沒有生氣的房間沾染了許多色彩。

    內室裡飄著一陣淡淡的香氣,和著空氣中未散的一抹似有似無的藥草味,沁人心脾。

    何氏服了多年的藥,已不知何時,對她身上帶著的藥草味早已沒有了違和感。

    溫千山望著何氏立在面前:「綽君,你的身子……」

    未及溫千山說完,何氏安穩如水,眼神溫和:「千山,昨晚我做了一個夢,夢到我站在繡樓上看到了你。」

    恍如隔世。

    溫千山面上帶著長途跋涉的疲累,看到何氏身影單薄,從一邊取了披風:「剛下了雨,愛惜些身子。」

    卻不預料的,被何氏不著痕跡地避過,何氏看著溫千山,眸光清澈:「我一直都存著些梅子酒,你還沒有嘗過呢。」

    再看自己空落落提著披風的手,心中有種莫名悵然。溫千山此時再看何氏的面色,紅潤之下眸光迷離飄渺,有種摸不到捉不到的落失。

    朧月此時已經止了哭,可眼眶依舊紅紅的,她強忍著哭意,也不想何氏有一刻的自苦。

    從床底深處摸索,朧月從床底下費力拖出一個大的木箱,木箱上已經沉積了一層青灰,這個箱子已是許久不曾移動過了。

    溫千山對這個木箱還是有著記憶,這是當年何氏嫁到溫家之時的陪嫁。

    陪嫁便是何氏進了府之後溫千山也不曾開來瞧過,夫家若是瞧了陪嫁便會視作不祥。而他,十多年來似乎真就沒有好奇過,此刻,他好奇了。

    朧月打開木箱,只從木箱中拿出一個碧色罈子,放在桌案之上。

    看到被朧月拿出的碧色罈子,何氏眼前登時一黑,身子幾乎倒下,伸手撐住了桌案的一角。眸光一暗,很是複雜。

    下一刻,溫千山扶住了何氏。

    此時的何氏,面上浮現了一抹異樣的神色,手心之上碰觸到的皆是冰涼,幾乎沒了溫度,過渡到溫千山手中寒涼刺骨。

    再看朧月此時微紅強忍的眼眶,溫千山心頭似被什麼打中,一擊之下意識到了什麼。一種恐懼感襲入心胸,未明的悲愴之感。

    何氏不著痕跡脫離溫千山的手,走到桌案旁,碧色罈子中倒出的酒香中溢著淡淡的梅子香,透明的液體中帶著些許的梅色,沁入鼻腔中的味道愜意無比。

    何氏忽然面露痛色,心胸之中仿若堵住了什麼。

    朧月想靠近卻只低了眉眼,靜靜退下了碧綽苑。關上內室的門,下一刻,無聲落淚。這是何氏的囑咐,她想,此刻的何氏,必然只想見他一人。

    何氏壓下了心胸中的不適,捧了一杯梅子酒:「千山,還記得新婚之夜你同我飲下合歡酒的情景麼?」

    他們成親當日,花轎從何府一路到了溫家,十里紅妝,這段姻緣,曾經是雲都一時的佳話。

    「人家都喝交杯,你說既是成了夫妻,你我必如杯中酒混作一處,唇齒當相依,故而你我二人分了一杯酒。」溫千山望著何氏的眉眼,已然不比當年青春美貌了,性子也沉澱了太多。

    那日,喜娘退卻,何氏就將那杯中酒倒得滿滿,一杯酒,他們分甘同味。

    何氏面上浮出一抹苦笑,望著手中的杯盞。

    良久,方道:「這一次,依舊如此。」

    說罷,何氏的唇緩緩附上了杯盞一側,半杯梅酒,這樣的秋晨,便是涼意入腹。長袖之下,一抹清淚落入杯盞之中。

    復又將杯盞遞到了溫千山面前。

    何氏笑得溫婉如昔,溫千山感知到了她的反常,方才朧月眼眶的紅潤幾乎已經告訴了他。

    溫千山的手接過,印到杯壁的唇印,訴著何氏口中的唇齒相依。

    一飲而盡,梅酒的香氣入口。

    從溫千山接過酒杯,到飲酒入口,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色,何氏都刻入了眉眼。

    溫千山飲酒入口的一刻,何氏下一刻面上似是終有了解脫:「既是記得新婚那日我說的話,想來你也記得你說過的話。」

    紅燭光下,女子一身如火嫁衣。

    「千山,妾身這一生可都依仗在你身上了。」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

    溫千山放下杯盞的手一僵。空蕩蕩的杯盞,空氣中瀰漫梅香的酒氣。

    他答應的她,只願得她一人心。

    如今兩兩相望,已是恍若隔世:「綽君……」

    「知道這罈酒,是我什麼時候釀的麼?」何氏腳下站立不穩,坐到了桌案旁,卻還是抬頭看著溫千山,目光澄澈。

    溫千山承認,他不知道。這個放著嫁妝的木箱,是他從來都沒有觸碰的。

    何氏低低一笑:「是清玉出生的那一年。清玉出生之後,我釀了一壇,就是這一壇……」

    一罈酒,飲了十多年。

    下一刻,何氏的唇角溢出了一抹嫣紅,滴落在衣角,染紅了綠衣。何氏覆住長袖,掩蓋下那抹紅。

    「於是我將這罈酒藏在了木箱中,古氏生下了溫清許我拿出來一次,邵氏進門我拿出來了一次,溫清姿出生我拿出來了一次,不知不覺,我的身子便越來越不好。」何氏面上苦澀,看著溫千山的眸中是從前沒有的決然,「呵,心病,我的心病從葛素出現就有了,病情又豈會如此反覆?」

    溫千山身形一頓,卻見何氏唇角溢出的血又是一滴滴入地面,刺眼得緊,一時間,眸中淨是不可置信:「你服了毒……」

    話音未落,何氏心頭一緊,胸膛之處一口惡血湧上喉頭:「唔!」

    錦帕之上,殷紅一處。

    溫千山見此,連忙扶住何氏肩頭:「你從那時就開始服毒。」

    是肯定。他應她「一心人」的誓約,卻在府中迎進了一個又一個女人,生了一個又一個異生之女。於是她便懲罰自己,她真就服了毒!

    「你應了我的從未兌現,可我總是不忍傷你,那便唯有傷了自己。」何氏抬著頭,已是面容濕潤,唇色被血染上妖冶的紅。

    她出生官家,心機謀劃從來都是自小便有的。便是因為鍾情於他,她放任自己為他傷人傷己。他負她,縱是對他已無癡妄,可她執迷多年,依舊不忍傷他半分。

    本可就此了斷,卻又掛念著她的女兒。只要他待著她的女兒好好的,她便可帶著這幅殘軀,守到她的女兒出閣,離開溫家。

    溫千山不可置信。

    終是明白為何這麼多年,無論是請來的太醫還是府外的大夫,都說何氏是心病,而這「心病」卻如此難消。

    何氏這毒,竟是服了這麼多年,以致每次劑量的微弱都難以察覺。

    「我服毒多年,入毒於我,多少都沒有差。」何氏清亮的眸子看著溫千山:「我的女兒,從她出生開始,我便沒有好好守過她。甚至連她何時斷的乳,何氏離的乳娘都不清楚。能否離開京城,能否過安生日子,是我何綽君再也沒有想過的。可是,在清玉的事情上,你又騙了我。」

    是他應的她,他會帶回她的女兒。

    「清玉她還安全著,她是被蜀國的君上救去了。」不知害怕什麼,溫千山忙道,似是如此便可阻走何氏這顆荒蕪待死的心。

    何氏眼神落到了方才碧色罈子上:「所以,我便用最後的氣力為我女兒籌謀一次。」

    溫千山循著何氏的眼神望去,那個碧色罈子上半點塵埃未染。

    「我一直看得出,清玉她顧念溫家,無非就是因著她對你我的骨血之情……」

    何氏話音剛落,溫千山心頭一痛,一股徹骨的痛意襲來。下一剎,口腔中止不住的血腥氣,惡血一口直噴到了地下。

    看著何氏,她向來決絕如斯。那一方碧色酒罈,還溢著熏人迷醉的梅香。

    「昨夜,我不知怎地想通很多。」何氏面上浮出一抹仿若魔怔的笑意,「楊管家將你送回府的信送到碧綽苑,我總是做噩夢,夢到你我成了清玉的牽掛。我癡念了半輩子,沒想到了如今才知道要了斷這段孽緣。」

    於是,她將碧壇中的劑量放多,她的身子經了十數年,早已不怕被這毒氣所欺了。

    溫千山撫著胸口傳來的驟然痛意,終是斟酌明白了何氏話中意。她給他下了毒,就是那一杯梅子酒。

    許是終至枯燈,一夜醒來,這麼多年的混沌事忽然被吹散。

    執迷了半輩子,終在最後還能明白一回。

    眼前這個男人,根本不是她的良人。

    只想最後一刻,為自己忽略多年的女兒做一樁事——將她心中的牽掛全部扯散,從此,她的女兒,自會活得比她灑脫,不致在她未知的以後負上牽累。

    既是她要死了,臨了了她也要帶上他。為了心頭那份執著多年的癡念也好,為了她的女兒也好。

    合歡酒他許下的誓言,所謂的唇齒相依,如今也該有所了結。

    她向來便是這樣決絕的女子,只是這樣的決絕,傾覆了半生都賦了流水。

    作者有話要說:先感謝雷霸親的地雷。

    在這樣的天氣轉換中,如意華麗麗吊了兩天水,碰不到後台不好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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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發史無前例的小劇場:

    作者:何同學,為什麼下了決心滅了你老公?

    何同學:丫的,背著我養小的,還生了崽,老娘忍他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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