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七章 有容奶大 文 / 戴小樓
吹毛謹藏劍只有三招,第一招叫,取義《詩小小旻》:「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之意,她說著,從窗戶下的角落摸出一根雞毛撣子,反手拿著雞毛撣子,隨即兩腳一前一後,雞毛撣子握在手上,兩隻手在腰際左右……
這個姿勢在安雨沛看來,有點像是老巷子裡頭那些老娘們拿雞毛撣子叉腰做大茶壺狀教訓濫賭晨歸的丈夫,有些想笑,可他嘴角剛露出笑意,隨著鹿靈犀的眼光掃來,他冷不住打了一個寒噤,隨即,一股刻骨銘心的恐懼感冷冰冰地就從靈魂深處滲了出來。
他渾身汗毛一豎,宛如碰到危險的貓一般一下就往後跳去……
可他剛想動,雞毛撣子的柄就已經落在了他的脖子上,這一刻,安雨沛感覺到這個市井老娘們常常用來教訓丈夫教訓兒子的神器,似乎變成了吹毛斷髮的神兵利器,喉嚨處冰涼刺骨,似乎連三魂七魄都被一劍斬滅。
這一劍之威如斯。
他手足冰冷,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旁邊鹿靈犀早收了雞毛撣子,只是若有其意地看著他。
半晌,安雨沛才能感覺到四肢百骸,似乎靈魂又飛回來了一般,他下意識地去屋子內的鏡子跟前照了照,駭然發現,脖子上有一指長的血痕,一顆細微的血珠正凝聚在血痕的一端。
「鹿姐姐,這……這是怎麼回事?」安雨沛指著自己的脖子大喊。
「那一絲劍意給你割一下,這又有什麼稀奇打緊的。」鹿靈犀走到他身邊,「這一招劍法,取義上古先民與天鬥,與地鬥,雖然心中恐懼,就好像站在無涯深淵跟前一般,但是,想活下去,你就要鼓起勇氣以無匹的氣勢,斬出一條活路來,這是人道之劍總綱,生之劍……練到極致,坦克切也不過等閒事耳!」
她用了一個非常網絡的詞,坦克切,意思是就算一輛坦克也給一件斬成兩半,從這裡,才能看出一絲鹿靈犀內心深處的寂寞和調皮。
方才安雨沛問她,是不是練到打破虛空就沒有朋友了,她雖然安慰安雨沛說不一定,可實際上,對於她這樣的人來講,想交個把朋友,又上哪裡去找?
地位太高,你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掛在牆壁上,比如本朝的太祖。
譬如有知道她鹿靈犀身份的,要麼仰慕崇拜,要麼不懷好意,哪裡有人會平等淡然地跟她交流,說個難聽的,即便她手下那些小姐,又哪裡敢跟媽咪交流心事,唯一一個膽子大一些的那個藝名冰冰的,作為美貌出眾的台柱子,卻又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難不成,大家談談如何釣金龜婿?
想找一個人說話,何其難哉!
從這一點上來講,安雨沛入她的法眼,的確也不意外,自小跟穆先生練正宗蛤蟆氣,又是青春期,看世界處處不滿意,長得也不讓人討厭……看起來好像沒什麼稀奇,可實際上,能把這些條件湊齊的,本朝偌大的天下,怕也不容易。
要練習了十年左右正宗調息功,在名師熏陶下,對武道修行不陌生,一步步的各種境界如數家珍……要知道,如穆先生這般的先天境大師滿打滿算,也不過十來個。
在這個前提下,還得是中二病患者,還得長的還得不錯,還必須讓鹿靈犀碰上……這個概率,可就無限地小了。
誠然,隱世宗門不止心宗一派,也還是有一些年歲和鹿靈犀相當的少年英才的,不過隱世宗門追求的都是無上大道,對子弟們的教育十分之嚴格,哪裡有機會得中二病,即便有得病的,恐怕宗門第一選擇就是放棄,誰又敢得這個病,也只有鹿靈犀作為未來的心宗宗主,跨越不過十九品到二十品這個坎兒,在世俗歷練,這才得了中二病。
當然,這些所有的條件湊在一塊兒,可以總結成兩個字,機緣。
鹿靈犀恍了恍神,隨即就恢復過來,把雞毛撣子往安雨沛手上一塞,說道:「你來試試,要觀想腳下是無垠深淵,越恐懼越好,生死之間有大恐懼……這一路謹藏劍法雖然只有三招,卻可說是二十品之下最頂尖的絕學,而且正契合你的性子。」
安雨沛頓時皺起臉來,嘟囔了一句,「大恐懼啊!」
他自小就膽小,膽小到什麼地步?晚上在客廳燈光亮堂堂的,臥室沒開燈,他都不敢進去。
膽小就膽小罷!可他還偏愛恐懼片,而且不像一般膽小的那樣,看見害怕的頓時閉眼,他越是害怕,眼珠子瞪得越大……
鹿靈犀說這一路劍法最是契合他,的確沒說謊,他剛依照鹿姐姐的傳授使了這招,頓時就契合了這一招的劍意,腳下的深淵一眼看不到底,漆黑得像是夢魘……
他恐懼得渾身顫抖,腳下十根腳趾抓地,腳跟微微浮起,身上每一條有用的肌肉都微微崩起……
手上唯有劍。
他大吼一聲,拔劍一揮。
一聲,放在前面桌子上的玻璃大花瓶被雞毛撣子給斜斜切開,上半截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安雨沛再看看手上的雞毛撣子,一張大嘴再也合不攏。
鹿靈犀心中極為滿意,第一次學謹藏劍法,就能使出如此劍意,到底是她慧眼識英才……
笑著伸出柔荑在他下頜一托,鹿靈犀從他手上取過雞毛撣子,「劍意是有了,但是,吹毛謹藏,劍意不在吹毛,在謹藏,你使的太過,破綻太多……雖然說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可斬出的是一條生路,而你方纔那一劍,全是死意,等到有一天,你能從這路劍法中悟出生意,你就
自然突破到少陰盡,變成先天境的大高手啦!如果有一天,你能從中悟出生死變化,那麼,你就真正明白什麼是的中陰盡,變成打破虛空的……」
她正說著,隔壁一聲母老虎一般的爆喊,「隔壁的房客,搞什麼東西,深更半夜的這麼大響動?再這樣明天就把你趕走,半年的房租可不退……」
安雨沛和鹿靈犀頓時啞然。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隨即笑了起來。
鹿靈犀所租的這所屋子,是一家街坊把原本的老宅重新裝修,隔成的兩戶,一戶自家住,一戶正好租出去賺點錢補貼家用。
即便是重新裝修過,到底還是老式的磚木老宅子,隔音自然是差的。
「好罷!你回去休息,我也乏了。」鹿靈犀輕聲就把安雨沛趕了出來。
安雨沛學了這招如臨深淵,用雞毛撣子就斬斷了玻璃花瓶,精神正在亢奮的時候,回到穆先生那兒,在按摩床上儘是一腦子的劍意,忍不住就翻來覆去,旁邊顧家明忍不住,「安子,你怎麼回事?身上長虱子啦!」
尷尬低聲笑了笑,他就道:「顧師兄,我練蛤蟆氣似乎有突破,所以興奮地睡不著。」
黑暗中顧家明沉默了片刻,隨即說道:「嗯!我當初也是這樣,倒是要恭喜你了,不過練這門釣蟾功,最重的是平緩,要一步一個腳印,不能勇猛精進……」
安雨沛心中詫異,心說若是論到勇猛精進,誰能比得過你顧師兄?
一夜無話。
第二日,安雨沛剛進教室門,就被班長的閨蜜給兜頭噴了一臉。
「安沛,你好意思?」郝若若叉腰,頗有昨兒鹿靈犀拿雞毛撣子示範吹毛謹藏劍的架勢,「不是說請我吃肯德基,結果下午你就跑沒影兒了,你說說,你一個男生,屢次放人鴿子,你也有臉?」
她說請我吃肯德基,實際上表達的意思就是請班長吃,所以最後有屢次放人鴿子這個說法。
安雨沛頓時想起來了,昨兒剛當著所有同學的面對班長說任打任罵的,後來中午就說好去吃肯德基,自己去甘泉巡檢司辦新身份證,然後又跑去跟鹿姐姐學劍,把這一茬給忘記了。
可他總不能說,我去跟一個神仙姐姐學劍去了,當下只好點頭哈腰,「我是真有事兒。」說著就把新辦的身份證給掏了出來,「今天補上,肯定補上。」
郝若若接過來一瞧,忍不住瞪大眼睛,「你好端端的,改名字幹嘛!」
安雨沛自然不能說真話,當下隨口就說:「我師父掐指一算,說我命中缺水,改個名字滋潤滋潤。」
「扯,你那個沛的三點水,不是水啊?」郝若若忍不住不屑,「你師父也是神棍……」
「我說,郝若若同學,咱們關係雖好,可你要再說我師父,我可翻臉了啊!」安雨沛頓時有些不高興,這時候旁邊王胖子停止了和卜阿波的聊天打屁,湊到跟前就說:「安子大概是覺得水不夠多,不夠滑……」
這死胖子說這話的時候滿臉猥瑣的笑容,讓安雨沛有一種抽他的衝動,「臥槽,你不猥瑣會死啊!」
王胖子嘿嘿笑,然後一把就把安雨沛給拉到一邊,壓低了聲音就說:「別否認,你連續兩天都在那個盧小小那兒過的夜罷!你口味真是太重了,那麼漂亮的台柱子冰冰你不上,你非要上姿色平平還年紀不小的媽咪,給我說說,爽不爽,水多不多?」
看著王胖子臉上那猥瑣到極點的表情,安雨沛忍不住罵了一句粗口,「我日你妹。」說著就要回到座位上去。
胖子一把扯住他,「別啊!再說了,我要有妹的話,就我這姿色,你都能想像得到我妹妹是神馬姿色,你要不嫌棄……」
這廝真是猥瑣無下限了,安雨沛忍不住捏起拳頭對他一晃,「沙包大的拳頭看見沒有,快滾。」王胖子頓時配合地抱頭滾回自己的座位,可瞧他跟阿波和洪敏鴻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的樣子,還時不時飛過來一個眼神,安雨沛真是無力吐槽了。
真是錯交損友啊!我一世英名……
那邊郝若若低聲跟班長嘀咕了幾句後,就走到安雨沛跟前大聲說:「安沛同學,我很認真地跟你說,我現在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安雨沛無可奈何,看了看前面的班長,就攤手說:「那你說怎麼樣?」
「你要請我們吃飯,然後翡冷翠包上機兩小時。」郝若若大聲開出了條件。
這個條件倒不難,安雨沛聞言使勁點頭,臉上堆起笑容,帶著一股子馬屁的味道,當然,主要是要讓前面的班長聽到這個語氣的味道,他就說,「沒問題,我要再忘記我是小狗……」
「等一下。」郝若若大聲道:「我還沒說完呢!安沛同學,你聽清楚了,我說的我們,是指全班同學。」
安雨沛目瞪口呆,全班同學?這可是要好大一筆錢的,可後面洪敏鴻等人已經大聲叫好。
他無可奈何,弱弱說了一句,「我身上沒那麼多錢。」
「我借給你。」郝若若拍了拍胸,已經發育的不小的胸頓時就晃了兩晃,旁邊有個同學頓時大聲說:「若若真是有容乃大,可勘為全班表率。」眾人頓時起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