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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節艱難支撐——戰鬥仍在繼續 文 / 雪天雪晴 非包月作品

    偷襲得手後,6日當天下午,日本聯合艦隊以劉公島為主要目標,發動了第四次進攻。

    此次進攻,日本陸軍預先在威海北岸架設快炮,與其艦隊配合,夾攻劉公島及中**艦。

    北洋艦隊陷入四面受敵的境地,開始最艱苦的抗禦階段。僅有的戰艦不得不分開對敵:「靖遠」「濟遠」「平遠」「廣丙」四艦與黃島炮台配合,向北岸回擊;其餘各艦與劉公島、日島各台配合,以封鎖威海南、北兩口。

    日本聯合艦隊的進攻再一次被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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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6日的進攻行動,可能是由於規模、時間的原因,在相當多的史書上被忽略了。

    它更像是一次試探性的進攻。這也往往是大規模進攻的前奏。

    果然,2月7日,伊東祐亨便下令對劉公島發動了第五次進攻。

    這也是聯合艦隊計劃中對北洋艦隊的總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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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軍奏功,但北洋仍然不屈,受到兩方面刺激的伊東無法再冷靜等待,決心一舉攻下劉公島,以全殲北洋艦隊。

    這次,聯合艦隊採取兩翼進攻的戰術:以第二、第三、第四游擊隊為左軍,炮擊日島,以本隊及第一遊擊隊為右軍,專攻劉公島炮台。

    日本陸軍也加入戰鬥,從威海南兩北岸炮台開炮,支援海軍戰鬥。

    從上午7時22分,本隊「松島」「千代田」「嚴島」「橋立」四艦在前,第一遊擊隊「吉野」「高千穗」「秋津洲」「浪速」四艦繼後,進至距劉公島約四千五百公尺處。

    同時,第二游擊隊「扶桑」「比睿」「金剛」「高雄」四艦,第三游擊隊「大和」「武藏」「天龍」「海門」「葛城」五艦,以及第四游擊隊「築紫」「愛宕」「摩耶」「大島」「鳥海」五艦,則進至距日島約四千五百公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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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海協同進攻,南北兩翼的戰鬥幾乎同時打響。

    7時34分,本隊「千代田」艦發出一聲號炮,本隊以「松島」為先導,先用艦首主炮射擊,前進至距劉公島2600米左右時,本隊向右轉彎,用側舷炮射擊。隨後,第一遊擊隊跟進,循環炮擊劉公島。

    雖然在被襲中遭受重創,北洋艦隊仍與劉公島、日島炮台相互配合,開戰便打出了密集的反擊炮火。

    僅僅5分鐘(至39分),聯合艦隊旗艦「松島」即被「擊中前艦橋,打穿煙突,傷航海長高木英次郎少佐等官員三人」。至50分,「橋立」也中彈受傷。8時05分,「嚴島」「三斤速射炮炮盾中炮碎裂」,「損壞上甲板及幾條傳令管,打死水兵二人,傷四人」。第一遊擊隊的「秋津洲」被劉公島炮台擊中,兩名水兵受傷。8時20分,「浪速」「六號煤庫中彈,七號煤庫被擊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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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聯合艦隊左軍也同時向日島發動了猛烈的進攻。

    日島炮台上,「康濟」艦管帶薩鎮冰帶領三十名水手殊死反擊。

    薩鎮冰(1895—1952),宇鼎銘,福建福州人,蒙古族。畢業於福州船政後學堂,並被選派入英國格林威治海軍學校學習。1880年畢業,先任南洋水師「澄慶」炮艦大副,後調北洋,歷任天津水師學堂教習、「威遠」艦管帶。1887年,改任「康濟」練船管帶,副將銜,實授游擊。在薩鎮冰傳奇般的一生中,還擔任過清朝北洋海軍副統領(副司令)、海軍統制(總司令),因同情國民革命而拒絕鎮壓起義,後當上了民國海軍總長,是民國的海軍元老。

    這位北洋海軍老將,後來更親歷並投身抗戰,終於得見日本人投降。至1951年,中國人民志願軍在抗美援朝戰爭第三次戰役後打進了漢城,捷報傳來,薩鎮冰回想起57年前的甲午悲歌,當即作詩一首:

    五十七載猶如夢,舉國淪亡緣漢城,龍游淺水勿自棄,終有揚眉吐氣天。

    薩老是幸運的,有生之年,終於看到國運滄桑從殘破的地方得以圓滿。

    連日來,薩鎮冰指揮水手在日島炮台英勇戰鬥,使這個孤立的小島成了南口的重要支撐。

    在這天的戰鬥中,日島正面,是聯合艦隊三支游擊艦隊、十四艦軍艦的輪番轟擊,還有威海南幫海岸炮台加所前嶺四座炮台的猛轟。

    這種懸殊的武器對比,還有對於一個東西長約120米,南北寬約80米,面積僅為一個足球場大小的島礁來說,承受的火力密集度,估計在整個戰爭史上均無出其右。

    這種恐怖的炮火,我不知用什麼詞語才能形容。

    日軍這種志在必得的超常兵力使用,絕對稱得上是瘋狂。

    但日島炮台在北洋軍艦和劉公島炮台的支援下,依靠地阱炮,併力回擊。負責觀察、測距的士兵,雖然暴露於炮台之外,卻始終冷靜堅毅,全隊堅守炮位,不露一點屈服,讓戰地採訪的英國記者肯寧鹹極為敬佩。

    最後,以火力支援的劉公島東泓炮台一炮擊中「扶桑」艦首左舷,「剎那間一聲巨響,艦身猛震,甲板被打爛一尺多的洞,三分厚的鐵梁和梯子皆被擊斷,彈片紛飛,擊毀左舷內側,擊到指揮塔的鐵壁又彈回甲板,死傷達七人之多」。

    接著,「築紫」艦也被命中,死傷八人。

    日艦竟然一時停止了進攻,

    退向陰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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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頂著敵人水陸兩路的夾攻,日島炮台雖然打退了日艦三個游擊隊的進攻,但就在這小小的地幅上,更顯得尤為密集的炮火下,炮台本身損失嚴重,終於失去了戰鬥力。

    由於一座地阱炮被掀倒了,沉重的巨炮根本無法恢復。而這門傾倒的炮又妨礙了另外一門炮的使用,而且,連彈藥庫也已被擊中爆炸。

    無力修復也無法再戰,薩鎮冰和水手們不得不放棄這座已經失去作用的炮台,並在第二天按照丁汝昌的命令撤回了劉公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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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戰鬥中,卻出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情況,一個令北洋海軍倍感挫折的情況,也是至今仍在爭論的情況。

    在兩軍激烈的相互炮擊時,聯合艦隊右軍突然發現,在威海衛北口,升起煤煙簇簇,竟是中國魚雷艇隊駛出。

    在大白天,還是單獨出動魚雷艇攻擊,這是一種比夜間襲擊還瘋狂的冒險行為,對於熟知海軍戰術的日軍來講,這絕對是個極為不合常理的行動。

    那麼,北洋魚雷艇隊衝出港外,目的何在?

    一時,這個行動讓伊東祐亨也難以理解了。

    多數的意見認為,這純粹是一個逃跑行為。而且是在管帶率領下結伙逃跑。甚至這次行動被認為是早有預謀的有組織的大規模逃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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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伊東祐亨把這個反常行動認定為必是北洋艦隊準備最後決戰的前奏,故意先放出魚雷艇擾襲敵艦,以便乘虛突進。

    伊東急忙下令防衛,組織一心與劉公島炮戰的本隊和第一遊擊隊轉到北口,去堵「缺口」。

    不料中國魚雷艇竟然紛紛左轉,沿海岸向西逃逸,於是伊東改令第一遊擊隊追擊。

    航速不及日艦、火力上懸殊,魚雷艇船紛紛被擊沉,剩下的多觸礁或擱淺,士兵上岸逃跑,又被佔領北幫炮台的日軍俘獲,多數被殘暴的殺害。「為日第二師團兵所捕獲,多被斬囚」。「福龍」管帶蔡廷干也被俘,後送至日本關押,直到換俘才回國。

    而魚雷艇管帶兼「左一」管帶王平成功逃到了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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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到這兒,還不算完。

    面對孤注一擲的魚雷艇隊,既然情形反常,伊東有必要這麼緊張嗎?既然前邊再三想把北洋海軍誘出決戰,現在北洋實力大減,為什麼不放出來?

    連到底有多少艘魚雷艇,都沒有定論,有十五,十四,十三,十等說法,令人難以信服,真偽也讓人難以辨別。

    實際上,經學者考證,當時威海衛有13艘魚雷艇,當日實際出航的為12艘,其中有一艘「鎮二」由於一次撞船事故,早已翻沉在港內。

    根據日本現存的海軍參謀官神尾對「福龍」管帶蔡廷干的審訊筆錄來看,實際情況基本是:

    首先,魚雷艇隊確實是按照丁汝昌的命令,出海襲擊日艦,但行動被發現,這個任務實際不可能完成。

    (問:今晨受到炮擊時,魚雷艇向港外突圍時接到怎樣的命令?

    答:得到丁汝昌的命令,若見到日本艦隊就擊沉它。)

    其次,魚雷艇隊確實逃了。不是返回威海港,而是左轉向煙台方向逃逸。

    (問:身負擊沉敵艦的使命,為何不履行職責逃走?

    答:因為「吉野」艦發現了我艇,襲擊目的已經無法達成,不逃走就會被擊沉。

    問:是逃走還是準備再度返回港內?

    答:我魚雷艇速力18節,不敵貴**艦速力,故沒有再度返回的考慮。)

    所以,事實說簡單,也很簡單:魚雷艇隊出擊不成,在進退兩難的匆忙和慌亂中,受逃避思想主導,竟不約而同做出了一個非常錯誤的決定:逃走,遠離威海。

    速度低是真,回到港內固然要費時,可如果避向外海,速度就不低了嗎?這讓人十分費解,好比短跑跑不過人家,就跟人家比長跑嗎?

    可能是想淺水中能避開日艦,能跑多遠跑多遠,繞開日軍佔領地上陸就行。可是,正是由於選擇近岸淺水航行,結果反而自己紛紛觸礁,不得不棄艇登岸,投入了岸上日軍佈置的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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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個關鍵人物,王平。

    此人被許多史料認定為和蔡廷干一樣,早有逃離的打算,且到處串聯、私下商量。

    史料中確實引用了一些水手的口述材料,倒是第一手的資料,除了屬於水兵等人員個人的理解,同時不排除也有其他人會持相異的看法,當然不能輕易否定。

    但這個私自行動、趁亂結伙逃離之說,卻無法解釋一個問題:西口(北口)緊鎖的水門,艇隊是如何打開的?

    此前為防止陸軍或艦隊一家離開威海,丁汝昌已經與守炮台的護軍統領張宣訂立了一紙生死書。「劉公島陸軍統領張得三聞海軍將出與敵決戰,乃急趨見丁統領,與議水陸二軍協力同心,死守劉公島,以待外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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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雙方立約,約定:「若陸軍先出,則水師轟炮擊之;若水師先逃,則陸軍開炮轟之,各無悔言。」

    魚雷艇隊若私自出口,又是為何未遭黃島炮台的攔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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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亂中,王平成功帶艇逃到了煙台,並帶出了威海的消息。

    2月7日這天,李鴻章也收到劉含芳的電報,內有——根據王平等人抵煙台帶去的消息,劉公島、日島尚在,而大部分艦艇已喪失。

    王平是否確實為送出消息突圍而出的?

    可能是王平忽略了一些什麼。因為,接下來——

    9日,李鴻章劉含芳的電報,聽說突圍的魚雷艇全軍覆沒。

    時隔兩日的電報中,才報出魚雷艇「全軍覆沒」,而且魚雷艇的行動又變成了「突圍」。

    看來王平是吞吞吐吐,一直在為自己的借口,好洗脫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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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一個「突圍」之說,又給這件事蒙上一層迷霧。於是又有人根據李鴻章和朝廷曾指示北洋艦隊突圍,認為魚雷艇隊可能就是奉丁汝昌的命令「突圍」。

    可丁汝昌令魚雷艇隊單獨突圍,這個又似乎不符合常識。

    而且,丁汝昌的電報和信件中,連續出現一個字——「逃」。

    丁汝昌在給劉含信的信中說,魚雷艇隊擅自由西口逃出——「十三晨,敵全力攻撲東口(即南口),炮聲一響,我小雷艇十(三)只畏葸,擅由西口逃出西去,倭分隊尾追,被其獲去九隻,全被擊沉。以我艇資敵用,其害與南台同。……」而且恨恨不已,請劉含芳等將逃跑官員捉拿正法——「各艇既不得力,且復擅逃,其官弁人等必由淺沙登岸,務請各師嚴拿正法。」

    這些,足以說明艇隊出逃,根本不是什麼奉命突圍。

    而同時丁汝昌隻字未提有「早有預謀」這個情節,而這個「逃」字,並不代表認定他們是早有預謀,事先商定好的。

    除了史料上為自圓其說,認為的「早有預謀,而終於等到並利用了丁汝昌的一道出擊命令」,剩下的一個可能,只能是——魚雷艇隊奉令出擊,襲擊日艦。被發現後,卻私自逃離了威海,逃離了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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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直到聯合艦隊對威海衛發起總攻的同一天,突圍命令才輾轉到達煙台。

    7日上午(巳刻),李鴻章密電劉含芳:「水師苦戰無援,晝夜焦系,前擬覓人往探,有回報否?如能通密信,令丁同馬格祿等帶船乘黑夜衝出,向南往吳淞,但可保鐵艦,余船或損或沉,不致繼盜,正合上意,必不致干咎。望速圖之。」

    這是牽掛北洋艦隊安危的李鴻章第一次下定決心,命令艦隊突圍南上吳淞口——或可尋求利用「國際口岸」來庇護,並可與南洋會合。

    接著,朝廷又一次密諭李鴻章通知丁汝昌設法突圍,電報再次轉到劉含芳手中。

    此時與四面合圍的威海口之間,通信聯絡只能派勇士冒死傳遞了。

    劉含芳接電後,回報說前已分三路發信未回,現派人將密諭抄作密碼再送。

    這個記載也清楚說明,7日魚雷艇隊出擊之時,丁汝昌根本還未接到李鴻章的命令和上諭。

    所以,那個憑這道命令而命令魚雷艇隊突圍的說法,根本站不住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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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史書中記載了一件事:一同出港的,其實還有兩艘汽艇——「飛霆」「利順」。加起來,才正好符合14艘這個數字。

    但,幾乎沒人注意到這個細節,至於這兩艘汽艇為什麼跟著出動,結果如何,幾乎沒人再提及。

    僅有一處提到的,還是魚雷艇隊人員的敘述中,將帶頭逃跑的責任推給了他們。

    陳悅先生精心細緻研究,發現,正是這兩艘汽艇,才肩負著乘亂突出口外,往煙台送信的重任。

    而魚雷艇的任務,實際上是吸引敵人、掩護這兩艘汽艇的行動。而送信的信使之一——北洋水手教習李贊元在「利順」沉沒後,被英**艦救起,歷盡九死一生到達了煙台。

    這解釋了魚雷艇光天化日之下大張聲勢地出去攻擊,這個違反原則的行動的合理性。

    這給我們提供了另一種極有可能的情況:危急關頭,魚雷艇隊違反了返港的命令,也沒有選擇與敵魚死網破地最後一擊,而是選擇了跟隨兩艘汽艇向西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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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之,關於這件事,存在好多種觀點。但說實話,每一種觀點,都存在疑點,或者不能全部涵蓋,總有無法解釋的地方,或者有不能自圓其說的地方。

    120年前的那一幕,還在層層迷霧中,包含了很多內情,看來還需要進一步的探究、思索。

    可以肯定的是,雖經千難萬險,劉含芳和丁汝昌之間,仍有幾次成功的通信。

    11日,劉含芳派出的人員成功將密碼信送到,但不亞於千難萬險。此

    時離7日已有4天。

    但即使此時明確可以突圍、棄港,也為時已晚。

    寶貴的時機已經失去,在大清上下曲折蔓延的決策與執行中,戰,沒有組織好,走,機會也被白白地葬送了。

    在已經遭到嚴重損失之後,單憑北洋艦隊的力量,更不可能安全突出重圍。

    10日劉含芳轉來丁汝昌的最後一份告急書:「自雷艇逃後(這裡再次用了逃字),水陸兵心散亂。如十六七日(陽曆2月10日、11日)援軍不到,則船島萬難保全。」

    魚雷艇的逃跑,打亂了北洋艦隊的防禦部署,造成極大的危害。

    北洋艦隊以弱敵強,擊退日本聯合艦隊的多次進攻,並傷其多艘艦隻,已經將要用盡全力。

    現在,唯一的解救之法,是陸上援軍火速到達,打退敵人,以解威海之圍。

    時間——按丁汝昌估計,是最遲在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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