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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節北部戰場——外圍失守 文 / 雪天雪晴 非包月作品

    用一句話總結北部戰場,就是:日軍啃下來了,啃得滿嘴是血。

    對於清軍準備的內外兩層堡壘,日軍採取的戰術十分巧妙:就像是吃硬核桃,把面前的一排核桃從東往西啃一遍,一個沒啃動,再回到第一個,繼續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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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武門是一個比較特殊的城門,它跨牡丹峰修築,外側緊靠城牆。門外稍高一點的是牡丹台。這個牡丹台便成了守衛平壤的關鍵。

    其實,說是山峰,實際有多高?95米。頂多是個小丘陵,不是什麼天險,所以實在不能寄予太多的期望。

    真正決定性的,還是堡壘工事。有它,兩相促進,牡丹峰才有實際意義。

    左寶貴的奉軍3個營1500人,分別負責守衛平壤玄武門、牡丹台及城外堡壘,而江自康的2營4哨共1400人,防守稍左後一點的箕子陵一帶。

    雙方兵力對比,日軍進攻部隊的兵力是清軍的二點七倍,相差極為懸殊。日軍算是碰上了運氣,由於葉志超安排上的原因,北門成了清軍兵力最薄弱的地方。

    可能是,他太過於相信北門居高臨下的有利地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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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鎮守北門的主將左寶貴,是不會讓日軍失望的。

    左寶貴(1837—1894),字冠廷,回族,山東費縣地方鎮(今屬平邑縣)人。幼年家貧,被迫攜兩弟投軍,累功至總兵,先後多次獲得獎勵,被賜予「鏗色巴圖魯」勇號,賞穿黃馬褂,頭品頂戴,賞戴雙眼花翎。1880年,奉命統領奉軍,1889年,授廣東高州鎮總兵,仍留駐奉天,率奉軍參加了保衛平壤之戰。

    由於他的果敢剛毅,帶頭阻止,葉志超沒有實現北逃的願望,只好硬著頭皮在平壤頂著。左寶貴是紮實認真地組織防務、搶修工事,晝夜操勞,以至突患「右偏中風」之症,但他卻仍然不下陣地。據史料記載,左寶貴治軍嚴肅,愛護士兵,功不各賞,罪不私刑,所以深受部屬愛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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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見尚少將也看出來了,玄武門是平壤的北門鎖鑰,而玄武門附近的牡丹台是平壤城北的制高點,攻與守,這都是必爭之地。

    北門外,清軍外重堡壘——牡丹台東北一座,西邊並峴高地北面兩座,大致為東、中、西壘,也讓立見尚的部隊探了個大概。立見判斷,並峴高地正對玄武門,為牡丹台和箕子陵以北之要衝,不拔掉並峴山,就難達城北。

    14日夜。通過來往的信使,朔寧支隊與元山支隊聯繫上之後,立見尚便與佐籐正分配了任務,協調好戰術,約定好凌晨1時收束部隊,開始攻擊。

    第一波攻擊,立見尚選擇的攻擊重點就是並峴高地外重堡壘之中壘,而元山支隊在右,負責外重堡壘之西壘攻擊,兩支隊並肩發起突擊。

    趁著暗夜,日軍朔寧支隊攻擊部隊,悄悄爬到平壤牡丹台和並峴高地前。

    小鬼子使出了常用手段,企圖靠近再靠近,一舉襲入外重堡壘之中壘。

    突然,聽到右邊傳來隆隆炮聲,元山支隊發起了攻擊。

    朔寧支隊士兵立刻躍起,向中壘撲過去。

    不料,迎接朔寧支隊的,是首先從清軍西壘方向射來的密集的槍彈。清軍以毛瑟十三連發槍,突然向進攻的日軍實施側射。日軍形容,「其勢猛烈,銳不可當。」

    在猛烈的正面和側射火力面前堅持不住,朔寧支隊人馬只好退回原陣。

    那邊元山支隊也敗下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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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組織進攻。

    第二波攻擊,立見尚調整部署。自己的部隊一部分攻東壘,一部分從中壘東北進攻中壘。佐籐正人馬一部分仍然攻擊西壘,一部分從中壘西北攻擊中壘。這樣,兩部隊合力夾擊,增強了對中壘的攻擊力量。

    這個部署,也是針對了第一波攻擊所吃的虧。

    日軍領教了厲害,清軍堡壘能夠相互支援,對攻擊部隊進行側射和交叉射擊。前次,元山支隊沒有有效壓制和吸引西壘的全部火力,讓攻擊中壘部隊兩面挨打。這次,日軍也實行夾擊,要讓形勢掉個個兒。

    再啃一遍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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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寧支隊兵分兩路,右路再次向外重中壘進攻,首先發炮轟擊。但是,堡壘裡寂靜無聲,沒人回應。

    日軍見堡壘內似「闃無一人」,迅速向前接近。剛進至兩陣地之間的低地,驟然一聲槍響,事先埋伏於附近高地的清軍突然出現,飛彈如雨。中壘也打破了寂靜,「至此俄張氣勢,炮如飛霰,(與)高阜清彈交叉於中隊頭上,兵皆伏地」,死傷纍纍。

    上了清軍的當了。

    朔寧支隊左翼撲向清軍外重東壘,忽見壘內冒出黑煙(「時有一縷煙氛,如墨沖天」),然後又看見玄武門也升起黑煙。正不知何意,頓時炮聲四起,響聲如雷,落在日軍頭上。日軍才搞清,那是清軍施放的「狼煙」,是召喚炮兵發炮的信號。

    日軍猝不及防,被打得豕突狼奔。

    右邊元山支隊,也重新調整人馬,兵分兩路,向中壘和西壘衝擊。

    首先接近外重西壘的右翼攻擊隊,半道上便遇

    遇見了上前「迎接」的清軍。日軍估計有四、五哨清軍(約為一營)發起陣前反擊,猛放排槍,西壘內也發炮支援,日軍還未發起衝擊,便挨了「當頭一棒」,勢頭被打壓下去。

    還是不好啃。

    但是,日軍隨即改變戰術,很快便調集後續部隊,頑強發起新的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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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前邊看,清軍表現相當不俗,戰術手段發揮髮色。而日軍在戰術運用上表現也相當成熟,步炮協同配合十分緊密,不愧是德國人教出來的學生。

    但是,隨著戰鬥的持續,日軍逐漸瘋狂。

    朔寧支隊左翼,日軍軍官拚命麾眾前進,接近清軍陣地前,竟冒著彈雨一擁而上,使用了「肉彈攻擊」,踏著屍體,不計成本地往上壓。

    清軍部隊堅守不動,外圍小隊奮勇搏戰,全部壯烈犧牲。壘內清軍堅決抵抗,槍炮齊鳴,在優勢的日軍面前,跳出堡壘,與衝到壘下的敵人展開肉搏,直至全部戰死在陣地。

    日軍付出重大傷亡,包括中隊長一人戰死,兩人負傷,終於衝進了外重東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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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瘋狂的日軍為集中炮兵轟擊,壓制清軍堡壘,又極為惡毒地使用上了極不人道的榴霰彈。

    榴霰彈是一種炮彈,最早是英國人發明,這種炮彈的特點是彈壁薄,內裝火藥和大量小鋼珠或鋼箭。彈頭裝有定時引信,計算和設定準確後,有現在使用的空炸引信的效果,能保證炮彈在預定目標上空爆炸,內藏的小鋼珠或鋼箭便形成彈雨,從天而降,難以防護,所以殺傷威力巨大,極為殘酷。即使比定時引信更為高明的近炸引信、空炸引信出現,現代戰爭中,這種榴霰彈也已被限制使用。

    因為這種炮彈太黑,太不人道。

    戰爭就是殺人,殺人還有人道?我告訴你,戰爭也有人道。

    不使用太殘酷的武器、太殘酷的方法,就是人道。我們知道非常著名的國際公約《日內瓦公約》,規定了戰爭雙方的義務,其中就有這方面的規定。

    我說幾種,大家就清楚了。比如說,地雷,踩上地雷的死法肯定是花樣繁多,但地雷更多的造成種種傷殘,尤其是即使戰爭結束也會留下長期的禍患,所以地雷被限制使用。

    還有象開花彈。開花彈,俗稱炸子,是一種易碎的子彈,打中之後,就會碎成十幾塊,分佈在人體中。別說有了x光,誰要是中一發這個,讓醫生把身體劃拉開,到處翻找,情景一定很恐怖。還有化學毒劑,人吸收之後,沒有馬上死的,也只能慢慢等死。比死更折磨人的,是等死。一般情況,不等死去,人已經瘋了,毫無尊嚴。所以,這些東西就嚴重違反人道,被嚴格禁止。

    雖然當時日內瓦公約只是在醞釀之中,1864年僅出來了一個《改善戰地武裝部隊傷者境遇的公約》(一系列公約之一),但榴霰彈確實已經表現出一種相當惡毒的特質,具有了登上「禁止或限制使用武器」名單的資格。

    日軍不知什麼時間有了榴霰彈,可見日本炮兵武器技術上已勝中國一籌。

    榴霰彈幫助日軍扭轉了戰場形勢,日軍的榴霰彈在清軍陣地和堡壘上空不斷爆炸,清軍傷亡殆盡。

    在炮兵支援下,日軍不斷向清軍陣地湧來。

    終於,繼外重東壘首先失守之後,上午8時,清軍內重堡壘之東壘又被敵人攻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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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山支隊也使用了榴霰彈,配合步兵攻擊。

    清軍苦於日軍榴霰彈頻頻在頭頂炸響,傷亡巨大,無法抵敵。日軍趁此機會,蜂湧向外重西壘突擊,並奪取了這一處堡壘。

    內重西壘的清軍終於無力支撐,力戰之後,放棄堡壘後退。日軍進一步佔據了內重西壘。

    再往前,清軍江自康部的箕子陵陣地,便暴露在日軍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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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佐籐正大佐立即命令乘勝向箕子陵清軍進攻。

    清軍勇猛抵抗,「盡力銃擊,其彈丸如十安火注」,清軍巧妙運用交叉火力,使日軍被阻在陣地前,一時無法前進。

    為對付清軍的側射和交叉火力,日軍仍然採取分路圍攻的方法,從側面進攻,分散吸引清軍的火力,並不斷瞅準時機,從正面突擊。幾個回合下來,清軍陷入困境。加上彈藥用盡,江自康命令部隊放棄陣地後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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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外圍堡壘盡失,牡丹台,陷入敵人的三面包抄之中。

    日軍兩個支隊合兵一處,從牡丹台的左右發起圍攻,一路正面攻擊,一路抄牡丹台的後路,還派出一路從西側越過牡丹台,壓迫台後的城牆。

    激烈的戰鬥在牡丹台打響。

    因為牡丹台地勢較高,清軍把堡壘構築得非常堅固,還配有野炮3門。日軍記錄,牡丹台「壘壁高五丈,炮座完備,掩蔽極堅固」,「清軍固守,而攻取匪易」。

    防守牡丹台的清軍拚死抗擊,雙方炮兵也激烈炮戰,再次讓日軍啃上了一個鐵核桃。

    日軍不得不集中兵力,反覆猛撲。連負責壓制玄武門的一個炮兵大隊,也加入對牡丹台的戰鬥。最大限度的炮火,終於擊毀了堡壘胸牆,清軍大炮也被擊毀。日軍乘勢「蟻附而上」,清軍被迫撤回玄武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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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牡丹台一失,左寶貴便明白局勢已經難以挽回。

    敵人得已全力攻城,牡丹台上也架起火炮,居高臨下轟擊玄武門。

    彈雨紛飛中,左寶貴回到內室,靜靜地脫下臨陣必穿的戰弁衣服,換回頂戴花翎,特意穿上御賜黃馬褂。然後,他站到城樓上,繼續指揮戰鬥。「至是,乃衣御賜衣冠,登陴督戰。」

    在戰場上,這身裝束無疑是最顯眼的標誌。清兵能夠清楚地看到主將在哪裡,敵人也看得清楚這裡有一個高級將領,肯定就是左寶貴。

    副將勸他回去隱蔽,他執意不肯,又勸他換掉翎頂和黃馬褂,以免敵人注目。左寶貴回答說:「吾服朝服,欲士卒知我先,庶竟為之死也。敵人注目,吾何懼乎?」

    這是一種必死的氣概,是中華不屈的氣節。

    清軍奮勇擊敵,日軍三次衝鋒,均被擊退。

    日軍牡丹台的炮隊見狀,再次使用榴霰彈,接連轟擊玄武門城樓,城牆崩碎,城樓倒塌。

    左寶貴本來已身中兩槍,始終不下火線,又被炮彈擊中前胸,血灑玄武門。

    他是甲午戰爭中,第一個為國捐軀的大清高級將領。

    「戊辰,奉天援軍統領、高州鎮總兵左寶貴及日人戰於平壤,敗績,死之。」

    雖然歷史記載僅為數語,也許相對於一場戰爭,將帥的生命也佔不上太大篇幅,更何況一部清史。但清史專門有他的傳記,左寶貴身後也被廣泛稱誦,從皇帝到民間,無不痛悼,一篇篇祭、哀悼詩,表達了對英雄的無限崇敬和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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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寶貴慷慨赴死,繼續激勵著奉軍這支編成時間並不長的軍隊。與他一起戰死的,還有營官副將楊建春和都司徐玉先。

    日軍雖奪取玄武門,但清軍仍頑強戰鬥。進入玄武門的日軍一個中隊,遭到彈雨阻擊,擁擠在狹小的地方,死傷殆盡,無力再向內城攻擊。只好退出城去,返回陣地。

    這日,天空烏雲翻騰。

    一場大雨即將傾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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