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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節最後一次預警——豐島 文 / 雪天雪晴 非包月作品

    1894年7月23日,日本聯合艦隊「吉野」號、「秋津洲」號、「浪速」號等3艘快速巡洋艦組成的第一遊擊隊,在坪井航三少將的率領下,先行出發。

    隨後,日本聯合艦隊本隊與第二游擊隊,也從佐世保出航。艦隊全部離港時,已是下午四時二十分,隨即便於五點進入戰鬥準備狀態,夜間保持著燈火管制,向朝鮮海面連夜兼程航進。

    24日下午五時二十分,艦隊繞過朝鮮豐島的西南端,抵達黑山島附近。伊東祐亨命令第一遊擊隊前進偵察。

    這天,聯合艦隊與大清前兩批運兵船隊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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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書上說,23日(也有說24日),聯合艦隊即與北洋艦隊相遇,由於未到最後的期限,聯合艦隊未進行攻擊,而是按照海軍的禮節,相互敬禮而過。

    根據時間推斷,23日這一天,聯合艦隊不可能抵達豐島海面。發生這樣有傳奇色彩、又有些浪漫的事情,也許只有在小說作品裡才會有的虛構情節。

    23日,日本人根本不會到來。

    因為這一天,漢城的大鳥公使還正忙著更換朝鮮國王,成立「新一屆」朝鮮政府。

    在此之前,日本人照會大清「以25號為限」,25日,就算是日本人劃定的交戰時間線。

    也是根據得到大清運兵情報和日本的需要,卡在25日這天,日本就急著從朝鮮那裡獲得了代替朝鮮武力驅逐清軍的「授權」。

    這就是日本人為大清設下的「連環套」。

    所以,在此之前,日本人是不會浪費不能交戰的一天,來跟大清艦隊「相互敬禮」。

    第一遊擊艦隊搜索前進,如果情報準確,大清的運兵船和護航船隊將會出現在這片海域。另外,還準備迎回自己先期在朝鮮海岸警戒觀察的「築紫」。

    艦隊早已做好戰鬥準備。雖然日本給大清的最後期限還沒有到(具體是明天),但坪井航三接到的命令是:

    「如果在牙山灣附近的中國艦隊力量弱小,則不必一戰;如果中國艦隊力量強大,則加以攻擊。」

    這等於是授命開戰。當然,最好還是取得朝鮮的「授權」再動手。

    豐島海面已是戰雲密佈,危險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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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鴻章的「多邊外交」,既耽誤了陸軍的行程,也讓海軍不知所措,進退失據。這並不希奇。

    皇帝有一套,到了李鴻章這還有一套(個別地方不一定跟皇上一致)。軍令一改再改,艦隊的出動計劃也一變再變。

    這個,其實也並不希奇。

    希奇的是,李鴻章和丁汝昌,誰是更強硬的「主戰派」?

    他們,一個不是一味地求和,一個也不是一味地表現強烈的「刺刀見紅」的意志。總觀整個戰爭中,他們更像是突然爆發那麼一下子,而且是兩人交替進行,始終沒有形成「共振」。

    海軍欲進又欲退,好像也有這方面的原因。下來我們會看到。

    駐日公使汪鳳藻、駐朝官員袁世凱都提議要加強水陸戰備,厚集兵力,但李鴻章遲遲不下決心,只是命北洋海軍提督丁汝昌添調數船住仁川,以「聊助聲勢」。

    6月23日,林泰曾率「鎮遠」「超勇」「廣丙」抵達仁川。在這裡,林泰曾遇上了日艦——共8艘。當時,仁川港僅有一艘老舊而無戰力的「操江」,孤零零地待在裡。

    林泰曾一下子便察覺了日本人的險惡用心。但鑒於駐泊仁川對清軍不利,「戰守皆不宜」,26日便建議留一兩船監視,自己率其它軍艦轉移牙山,與「濟遠」「平遠」等軍艦會合,組織備戰。

    這個方案,照顧了李鴻章「又想給日本人點實力看,又不能過於刺激」的意思,同時,應該說也避免了海軍過於分散,且能靠近牙山守軍,加強掩護。

    而且,牙山灣在日軍的必經之路上,這是一個顯然的好處。日軍既然將仁川作為登陸地,駐紮牙山,同樣能對日軍將來的行動構成一定威脅和牽制。

    如果真能這樣,保持一個機動艦隊在牙山,將來的戰爭,或許又是一種樣子。

    但是,這個如果根本不可能出現。因為,丁汝昌一直要求,艦隊集中兵力,再圖大舉。他認為要搞就下重手,不能這麼零零星星,嚇不住人家(「添兵必須大舉,零星調往,有損無益」)。所以,再三請示,要將主力軍艦調回威海。

    這不能說丁汝昌想的就沒有道理,乍看是很有道理的,但他的戰術思想有一個缺陷——非得把船和人擠到一起,才叫集中嗎?

    這是戰術學上的一個基本概念,一時難以詳細解釋清楚。說明這個缺陷,我只舉一個戰例:抗日戰爭中,彭德懷老總集中100多個團,打了一個集中破襲戰,也就是史上著名的「百團大戰」。

    這也是集中兵力,但戰場多大?大到華北,千里戰線。所以集中也有不同的情況,比如瞄著日本幾個地方,同時下手。

    26日這天,李鴻章同意了丁汝昌的請示。

    林泰曾一個本來極有見地的建議,沒能付諸實施,非常可惜。

    人和船集中到一起的北洋海軍,將會怎麼樣呢?

    6月29日,北洋提督丁汝昌主動出來請戰,提出:「各艦

    齊作整備,候陸兵大隊調齊,電到即率直往,併力拚戰,決一雌雄。」

    看似決心很大,我始終沒有弄清,丁汝昌所言「候陸兵大隊調齊」,是個什麼意思。

    集中了,也報告了,然後呢?然後,就待起來了。

    這下集中得好,仁川基本已經成了日本人的港口了,連牙山灣,大清軍艦也撤回,留了個空蕩蕩的海灣,一支孤零零的葉志超大軍。

    等大舉調派兵力的時候,我們知道,李鴻章的計劃裡,壓根也沒有一個「艦隊集中出去,直搗黃龍」的意思。

    開始給的命令是,有5艘輪船去轉運牙山軍隊,北洋派出5艘軍艦前去保護。

    隨即,計劃又改變了,成了護送,更確切地說是保障陸軍增援牙山的行動。

    丁汝昌只按護航的標準,派出副將、「濟遠」管帶方伯謙為隊長,率「濟遠」、「廣乙」、「威遠」三艦由威海出發,去到朝鮮牙山海面警戒,並到大同江一帶遊巡。然後,等待「愛仁」、「飛鯨」等運兵船到牙山,掩護陸軍上岸。

    這個樣式,與掩護葉志超、聶士成一軍登陸牙山時候的行動,幾乎一模一樣。可是,形勢變了。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形勢變了,對策就得變。否則,「刻舟求劍」的笑話,又要在海軍上演。

    還好,7月22日,李鴻章終於獲悉日本聯合艦隊出海的消息,根據最新的情況,「日方公使大鳥迫韓逐葉軍,恐葉軍危困,添隊難登岸」,馬上開始調整部署,電令丁汝昌「汝須統大隊船往牙山一帶海面巡護,如倭先開炮,我不得不應。祈相機酌辦。」

    要求加強護航力量,顯示李鴻章決心應戰,不惜與日軍開打,也不怕大打,並將前方的決定權授予丁汝昌。但又加了個前提「如倭先開炮,我不得不應」,卻仍然拘於「我不先開第一炮」的陳規。

    唉,隱隱便含著不祥的氣氛,使人想起馬江海戰時張佩綸的那句悲憤的話——「『如有蠢動,即行攻擊』,非後發何?」

    丁汝昌呢?據說丁汝昌當天便通知各主力艦升火待發(先把鍋爐燒熱了),並立即復電報告,稱「船少力單,彼先開炮,必致吃虧。昌惟有相機而行。倘倭船來勢兇猛,即行痛擊而已。」看來他也並不認可被動應戰,而要主動先發制人。

    但是,憑這句話的前提,還有措詞,卻不禁讓人懷疑,他真的有一些書上說的那麼慷慨激奮嗎?

    丁汝昌電報中還說「牙山在漢江內口,無可遊巡。大隊到彼,倭必開戰。白日惟有力拼。倘夜間暗算,猝不及防,只聽天意。」

    其實如果完全領會他的電,分明有點不得不出戰的意思,而表態之中,卻隱含著幾分怯懦,和幾分無奈。

    難怪李鴻章一眼看出,次日便回電,將其訓斥了一番:「夜間若不酣睡,彼未必即能暗算。所謂『人有七分怕鬼』也。」這刺激也夠冷峻的!

    不過,艦隊已經生火待發,此時李鴻章卻改變了主意,又取消了前日的命令,指示艦隊無須出海。

    「暫用不著汝大隊去,將來俄擬派兵船,屆時或令汝隨同觀戰,稍壯膽氣。」

    為什麼會突然變卦,電報裡說得很清楚,即所謂「俄擬派兵船」。

    原來是22日,電令大隊出去的當天,俄國公使喀西尼便派參贊巴福祿向李鴻章報告,稱已電請本國政府派兵驅逐在朝日軍。這可能是俄國駐朝公使放棄嘗試之後,駐清公使的最後一次努力。

    就是這次努力,反而給大清帶來了禍害。李鴻章聽後,竟信以為真,頓時腰桿子硬起來,準備和俄國強大的艦隊聯合,嚇退日本人了。於是,他又收回成命,不讓艦隊往牙山接應。

    本來,丁汝昌已經準備率海軍大隊隨後接應,但李鴻章否定了丁妝昌的計劃,海軍大隊未能出海。

    結果,盼望中的俄國艦隊再沒有消息,而日本艦隊卻已經漸漸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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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僅差了兩天。

    大隊取消出動,首輪交手便痛擊日寇的機會又一次喪失了。

    相反,就是人家有了得手的機會。

    23日,「濟遠」等三艦抵達牙山。24日早晨四點,掩護「愛仁」進口。

    六點,開始使用駁船卸載、駁運。到七點鐘,僅用了一個小時,仁字軍統帶官記名提督江自康、仁字副營管帶記名總兵譚清遠,及兩營士兵均全部登岸,隨運的一百六十箱彈藥也都卸清。

    八時,「愛仁」號出牙山口返航。同日下午二時,「飛鯨」來到。

    兵艦「威遠」在此日早晨往仁川送電報,也有說是被方伯謙派往仁川附近偵察,所以只留「濟遠」、「廣乙」兩艦警戒和協助卸船。

    下午五時半,「威遠」返回牙山。「威遠」管帶林穎啟帶來了日軍與朝鮮軍隊開戰,攻佔朝鮮王宮,漢城電線已被已被截斷的情況。

    林穎啟還帶來一個重要情報:自己見到了英軍船主羅哲士,據羅哲士說,「日軍艦隊明日就會到達(倭大隊兵船明日即來)。」

    方伯謙本來對戰爭可能性早有預見,這些情報,恰恰證明了自己的預感。

    情況緊急,怎麼辦?這是考驗一個將領的時候。當然,它也是碰運氣好壞的時候。

    方伯謙首先想到的是,讓「威

    遠」和「廣乙」立刻,即刻回返,也好趕回威海報信,路上要是能遇到後續的運兵船隊(儘管茫茫大海,這個機會不大),立刻令其返回威海或天津。

    這是一個相當正確的決定。

    但是,「廣乙」的蒸汽艇全部放出去,正在幫助往岸上運兵,這邊缺了小艇也不行,所以無法立即收回。這意味著,「廣乙」不能馬上就走。

    這個細節令人深思。丟幾個小汽艇,這麼嚴重嗎?

    這就要怨海軍有些紀律設置得太過嚴坷,在情況處置的訓練上又太過教條。

    這種情況,日本海軍也有。俞天任先生在《浩瀚大洋是du場》裡講到,日本海軍軍官陞遷過程中,有一個非常決定性的不利因素,就是事故。一出事故,你能力再強也白搭了。似乎只要是事故,就能證明你能力並不強。

    或許,北洋海軍只強調了裝備保管的責任,沒有講到戰時特殊情況下的處置。難道按戰損對待,把幾個艇扔給牙山陸軍,即使不能收回,也不行嗎?

    可歎。就是因為捨不得這幾個蒸汽艇,卻要付出更多生命的代價。

    那怎麼辦?方伯謙不得不另定方案。考慮到「威遠」是木船,行駛遲緩,萬一遇敵,徒遭損失,所以不能冒險獨自返航,於是便令「威遠」於當天晚上九時十五分先行離開,再回到大同江口。自己帶兩艦繼續留在牙山灣警戒,等時機差不多了,趕往大同江口會合,再一同返航。

    這一方案,救了「威遠」。但對於其它,則無力再顧,基本連「途中遇到後續兵船」的好事,也無法再幻想了。

    在方伯謙命令下,清兵加快卸載。到25日早晨四時,「飛鯨」所載兵、馬、糧米、軍餉、炮械、子藥等已大部分上岸。

    方伯謙不敢再耽擱了,便率「濟遠」、「廣乙」起錨返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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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方面,25日早晨四時半,第一遊擊隊到達安眠島,三艦又以十二節速度成單縱陣,向豐島附近搜索。

    果然,在這裡,聯合艦隊第一遊擊隊與北洋海軍護航船隊,「正巧」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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