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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2章 傷兵滿營 文 / 菜小小

    原來,遙兒在來時路上,同朵朵也商量了一下,雖然她帶有一個嬰孩,但認為她不宜以已婚婦人的身份在這裡生活,畢竟她還要嫁人的,再者說她實際上未婚未育,時間久了,街坊鄰居難免會看出來,不免會生起疑心。

    發生在臨安的事,不會傳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再說田攸宜甚至不知道他要找的人已經生了孩子,莫不如就以未嫁女子的身份擇地居住,便於她開始自己的生活。至於孩子,就說成是她姐姐的兒子,姐姐和姐夫遇到馬匪被害,她和孩子,還有遙兒冒死逃出。

    這說辭有些離奇,但孤竹玲花地兒本就是兵荒馬亂,劫貨殺人是常有的事兒。

    朵朵想想也是道理,就同意了此番安排,正苦於兒子尋不到媳婦的勒勒氏聽說了朵朵姑娘的身世,為之一掬同情之淚的同時,忽然就想到了自己那找不著媳婦的兒子,再瞧這朵朵姑娘,楚楚可憐,模樣俊得可以捏出水來,忽然就有一種婆婆看兒媳的感覺,越看越覺得喜歡。

    勒勒氏馬上熱情地道:這樣啊!真是個可憐的姑娘,那你就在我這兒住下吧,就是一幢破房子,隨便給個三錢倆子兒的就行。你一個姑娘家,又帶著個孩子,依我看,這中間就別砌牆了,也不用另開門兒,咱們前後院兒住著,彼此也有個照應。

    這勒勒氏熱情得過分,遙兒有些擔心的看了看那個沉默寡言的健壯青年一眼,問道:大娘家裡就只娘兒倆麼。令郎還不曾娶親?

    勒勒氏一拍巴掌,笑道:嗨!這個啊,你可不用擔心。咱們是本份人家,我兒子尤其老實,還有啊,他是當兵的人,就在錢大使手底下當差,不會做那些為非作歹之事的。

    哦?

    遙兒似信非信,勒勒氏急了。奔進裡屋取了兒子的軍服和腰牌來,擺到遙兒面前叫她瞧個清楚,說道:你看看。沒錯吧!要不是我兒子當兵在外,時常不著家,老身還不會變賣租住後面那進房子呢。

    這位娘子,你就放心吧。我們在這兒住了幾十年的人家了。服著王法管呢,哪敢做不合規矩的事兒,老身跟這閨女投緣的很,就讓她在這兒住下好了,老身平時一人在家,正嫌悶得慌,彼此也有個伴兒。

    勒勒氏說著,似乎也怕兒子那副凶樣兒嚇跑了人家姑娘。瞪他一眼道:老娘在這跟人說話,你悶悶兒地聽個什麼勁兒。滾去劈柴火去!

    高魚兒刀削斧鑿般一張輪廓分明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被他老娘訓斥了一句,也不吭聲,只是默默地拎著斧頭,轉身去劈柴火了,勒勒氏嘿嘿地笑了兩聲,對朵朵慇勤地道:姑娘,你看怎麼樣?

    遙兒也向朵朵投去探詢的一眼,朵朵姑娘看看慈眉善目的勒勒氏,又扭頭看看在院子裡頭悶頭劈柴的高魚兒,倒不覺得這個沉默寡言、貌似凶悍的青年有什麼危險,反而覺得他踏實可靠,便向遙兒點了點頭。

    遙兒微笑道:好!既如此,朵朵,你跟勒勒大娘,從此以後就是鄰居了!

    遙兒離開高家的時候,朵朵抱著孩子,在勒勒氏的陪同下一直把她送到巷口,當遙兒再一次要她回去的時候,朵朵忽然把孩子交到勒勒氏手裡,做了一個驚人的舉動,她突然跪下來,向遙兒鄭重地磕了三個響頭,淚流滿面。

    ……

    漫步在長街上,想起這一幕,遙兒也不禁為之唏噓,同時又有一些輕鬆的感覺。無論如何,這一切暫且過去了,她不會忘記被孤獨地埋葬在臨安倉城七號糧窖下面的那位偉大的母親——若她在天有靈,終於看到自己的兒子平安地回到故鄉,她也應該含笑九泉了吧。

    這是一條髒臭混亂的巷弄,遙兒走到離巷子還遠的地方,就已嗅到了一股難聞的氣味。

    這種氣味是種種臭氣摻雜在一起混合而成的一股味道,你無法準確地描述它,但你能夠感覺,當這股氣味衝到你鼻子裡的時候,會馬上讓你有一種窒息的感覺,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然而,就是這樣一條臭氣熏天的街巷,居然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這是南城商舖區的一條巷弄,巷口是一戶人家半塌的院牆,牆根下半躺坐臥的有幾個乞丐,炎炎夏日,他們身上卻裹著一件毛髮已經掉光,磨得油亮的皮袍子。人們在他們身邊走來走去,看都不看一眼,他們面前的破陶盆裡只有零星的一點錢幣,或者啃了一半的饃。

    走進巷子更顯擁擠,路邊有一條排水溝,雨水、生活用水在這排泄不暢的水渠裡鬱積下來,上邊已經長了一層綠毛,隱隱可見看見有人和牛馬的糞便被沖積下來,在那綠毛水面上輕輕浮沉。

    這條巷子裡是各種皮毛、獸骨等草原產品批發零售的地方。在這兒出售的皮毛和獸骨都是還沒有經過任何加工的貨物,那皮毛沒有經過清洗、硝制,整張的牛皮、羊皮突突地一大張,全都壓平了堆在一起,散發出難聞的氣聞。

    然而這些東西經過加工之後,再販賣到中原去,就能變成幾十倍、幾百倍的利潤,所以一些纏綾掛緞的富商,也絲毫不嫌棄這裡熏天的臭氣,而是親自趕來,看貨、談價,最後把他滿意的商品裝上車去。興沖沖地離開。

    遙兒東張西望地往前走,又行了一陣,她看到了一塊牌子,牌子上面寫著出售10張黑犛牛皮,50張白羊皮……同時在最上面有一個大大的標誌:梅記皮貨行。

    遙兒知道,她的目的地到了,這家店舖門臉不大,門前堆著一些成色極差的犛牛皮,另一邊還有一隻隻完整的牛頭骨。頂著兩隻鋒利而巨大的牛角,遙兒在門口稍稍一停,看看沒人注意。立即快步走了進去。

    店裡只有掌櫃的和一個小夥計,店面不大,三四個人進去,就連轉身都困難了,這店裡賣的東西就那麼幾樣,一些擺在外面,大

    量的貨物則在後院。直正寬廣的是後院空間,這裡的店舖都是這樣。

    遙兒見店裡沒有客人,就用出臨安時交待的暗語和那店主接頭。那店主四十出頭了,身子枯瘦,瘦瘦的臉頰全是皺紋,頜下稀疏的一縷鬍鬚。像極了一隻老山羊。對完了接頭暗語,這店主瞪大一雙綠豆眼,驚訝地道:你這一隊就你一個活著過來?你居然毫髮無傷?

    遙兒怔了怔,道:什麼意思?其他各隊人馬,都出什麼事了?

    那店主奇道:難道你這一隊不曾遇到馬匪或者東狄赤軍?

    遙兒這才恍然,道:我是單獨一個人過來的,跟了一支大馬隊同行,所以不曾遇到意外。可已有人到了?路上遇到了什麼麻煩?

    那店主一拉遙兒道:你跟我來!一邊走一邊對她簡略地說了說情況,原來從臨安出發的百騎侍衛們。儘管分別扮成了不同的身份,或行商、或客旅,但是他們一路西來,都遭到了不同人群、不同程度的襲擊。

    結果一路下來,能夠完好無損地趕到淖爾城的隊伍連一支都沒有,其中有些人甚至全軍覆沒,這位店主到現在為止,一共才接到三撥人,加在一起倖存者不過七人,而且人人身上帶傷,算上遙兒這才八人。

    也就是說,如果此後再沒人趕來,那麼從百騎派出的五十名精銳,如今就只剩下這八個人而已。那些遇襲的侍衛還以為孤竹地區的盜賊多如牛毛,也是這兩天才從本地軍中負責聯絡的人那裡瞭解到,他們遇到的人或許會有馬賊,但是其中大部分很可能都是東狄赤軍。

    也只有精於伏擊、悍不畏死的東狄赤軍,在以有備算無備的情況下,才有可能對這些驍勇善戰的百騎侍衛造成這麼大的損傷。

    遙兒聽那店主解說著,匆匆繞過堆積如山、臭味刺鼻的毛皮貨物,轉到後院一排簡陋的民房前面。

    張一山拄著枴杖正在一幢民房前緩慢地活動著,忽然看見店主引著遙兒走來,登時站住身子,仔細再看幾眼,手一鬆,枴杖光噹一聲掉在地上,張一山一副見鬼的表情道:你……你是遙兒?

    遙兒見他金雞獨.立,站立不穩,連忙搶前一步拾起枴杖替他架到肋下,說道:當然是我,你怎麼……成了這般模樣?

    張一山驚訝地道:你怎麼竟連一點傷都沒有?這一路上,你連一個東狄赤軍都沒遇到嗎?

    遙兒把她對那店主說的話又對張一山說了一遍,張一山欲哭無淚地道:想不到,你獨自西行,反倒逃過了一劫。唉,別提了,我張一山也是上過戰場的,手刃於我刀下的狄人,總也有十幾人了,還從來沒有打過這樣的窩囊仗,莫名其妙的就被偷襲啊!

    張一山憤憤地道:實在不是我們不小心,可有時候……,牽著駱駝、領著女人和孩子和我們同路而行的旅人,你怎麼也不會對他們有所防備吧?嘿!都跟你一塊兒同行三天了,前一刻還一起圍著篝火,捧著烈酒給你唱歌,熱情地勸你唱酒,下一刻刀子就捅過來了,根本防不勝防啊!

    遙兒聽著張一山一通感慨,舉步進了房間,張一山拄著拐,跟那店主隨在後面。

    已經趕到的人是黃鏡蓉、張一山、張蘇、田曦、大川等幾人,大多身上有傷。其中田曦傷勢最重,肋下中了一刀,因為天氣炎熱,路上救治又不及時,所以拖到淖爾之後便人事不省了,這幾天稍稍好了些,不過還是以昏睡的時候居多。

    但這女衛生命力頑強,暫時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

    黃鏡蓉傷的也不輕,她是兩次受傷,第一次遇襲逃脫後,僅僅隔了三天,便遭遇了第二次襲擊,一路殺到淖爾城的。黃鏡蓉是這次行動的唯一一位女隊正,責任重大,這幾天連氣帶上火,嘴上起了一溜火泡。

    遙兒安慰道:黃隊正,不要過於自責了,我們百騎本不善於行間斥候之事。

    黃鏡蓉垂頭喪氣地道:你別安慰我啦!這根本不是理由!就連那些粗魯野蠻的狄蠻人都可以狡詐如狐,我們怎麼就做不好斥候?是我大意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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