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4章 桃花盛時 文 / 菜小小
夜深了，小柒兩隻小手抱著腦袋，兩條小胖腿蜷曲著，像只小青蛙似的躺著，睡的十分香甜。
已經到了夏天，朵朵怕把他熱著，所以給他穿得比較單薄。朵朵又怕他束縛著手腳太辛苦，所以完全放開了來。
不過還好，這個小傢伙雖然幼失怙恃，連奶都只能吃羊奶，卻是十分強壯，胃口極好，玩的時候固然精神，睡著了一般也不鬧騰，動動手腳不會驚醒了他。
朵朵坐在榻邊還沒有睡，她正在整理衣服。其實也沒有太多可以整理的東西，包袱裡塞的最多的就是尿布，朵朵核計著，一路北去，路上怕是不好清洗尿布並隨時晾乾，所以特意多準備了一些。
還差什麼呢……
朵朵一樣樣地數著包袱裡的東西，盤算著路上還該帶些什麼。遙兒這兩天抽空出宮時，已經告訴她自己將去孤竹。遙兒每隔兩天，就趁休息的時候出宮來見她，送些吃食，看看孩子，這一次是想在臨走前對她有所安排。
誰知朵朵一聽他要去孤竹，就央求著要一起回去。遙兒問了一下，李歡尋雖在孤竹已無親人，但是小柒的母族卻在孤竹，雖然一直不曾聯繫上，但是這樣一個大族，不應該在戰亂中全部覆滅的。
田承乾氣焰熏天，管伯所說的機會還不知幾時才能到來。她只是個小丫環，從來沒有參與過那些軍機，連人證都算不上，留在京裡也毫無用處。不如歸去。如能找到夫人的母族。也能讓孩子與親人團聚。
遙兒被她一番央求，只好答應下來。如今距啟程之日還有兩天。朵朵就開始準備了。
她懷念孤竹。臨安雖然繁華，可是對她而言卻只是一個不見天日的牢籠。她希望回到孤竹去。那兒的天更藍、雲更白、草更綠，風更自由。她懷念那裡的羌笛，懷念那羊皮鼓咚咚的聲音，那才是她永遠的故鄉。
唯一叫她遺憾的，是不能在臨走前去祭拜一下夫人。想到夫人，朵朵的眼睛又濕潤了，她看著熟睡中的小柒，輕輕撫摸著他紅撲撲的臉蛋兒，幽幽地道：等阿郎沉冤昭雪。小公子也懂事了，朵朵再帶你來祭拜你的娘親，可好？
睡夢中的小柒咯咯地笑了兩聲，嘴角又抽了抽，像是在抽噎。
老人們說，小娃娃睡覺的時候或哭或笑、或手舞足蹈，那是有位神仙婆婆在教他們怎麼哭、怎麼笑。怎麼使用自己的手腳。
朵朵忍不住便想，教小柒的現在會是誰呢？會不會是夫人牽掛孩子，所以托夢來看她的寶寶。親自來教他東西？
想到這兒，朵朵鼻子一酸，忍不住又掉下淚來……
……
今天，你們就要趕赴孤竹了。一會兒把宮中行走的魚符都繳上來，回去各自準備，離宮後著便裝奔赴目的地。
遙兒等有男有女數十人肅立在田攸宜面前。聽他安排著任務。
田攸宜道：孤竹局勢錯綜複雜，各方勢力犬牙交錯。百騎和內衛抽調近五十人趕赴孤竹，是要靠你們這些人去打仗麼？非也！就算你們個個都是百人敵。也左右不了孤竹局勢。大王這次派你們去，主要是潛入東狄和燕國控制的孤竹玲花區域，肩負以下使命：
一是偵測敵情。狄人部落時常游徙，但是他們也有一些經常駐牧的地方，這些地點，要一一打探清楚，更重要的是各方勢力的兵力多寡要打探明白，劉田彥，你是做過虞候的，這方面的事由你負責。
二是測試地理，你們要盡可能的把山川、水源、草場、城壘、道路等地方都標注下來，繪成一副詳盡的行軍地圖……
三呢，就是瞭解孤竹玲花各方勢力之間的衝突和矛盾，不管是東狄人也好，西狄人也罷，還是那燕國人，在這三不管區域都是眾而不整，唯利是圖。官與兵之間、部落與部落之間有種種利害衝突，瞭解這些東西，善加利用，我們就能分化瓦解敵軍，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田攸宜吁了口氣，又道道：李歡尋謀反，已然畏罪自盡。對於邊軍呈報的各種消息，大王心有疑慮，這次派你們百騎前去，是為我聖王作耳目，聖人是對北邊的孤竹用兵，還是征討南疆的慕華，而這，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你們獲取的情報，明白麼？
遙兒聽了很是意外，她原以為調他們去孤竹，是直接跟隨仇神機等大將開戰的。卻未想到竟然是叫她們去做探子，而且是探子中的高級兵種，潛入敵後的特種兵。
田七娘這女大王連軍坊流宮探聽來的軍情都信不過了麼？居然要親自派自己的身邊衛士去瞭解北邊局勢。
遙兒卻不知，先有李歡尋的謀反，接著穆夫人暗中插手干預，利用她保舉的那些朝中大臣和團兒等內宮的宦官女官們側面向田七娘施加影響，暗示孤竹將領各懷私心，試圖攫取孤竹軍權。
而管伯則率領一班朝臣公開反對作戰，向田七娘痛陳出戰的利害。田承乾帶著一幫打手在那兒竭力鼓吹南征北戰的好處。田三思又在暗中拖田承乾的後腿，既想促成對作戰，又不想兵權落於田承乾手中。
如此之多的各方勢力，通過種種渠道不斷的向田七娘灌輸有利於他們的各種意見。各方勢力群起角逐的結果。就是把大量相互矛盾的情報一股腦兒送到了田七娘的面前，讓田七娘對每一方的意見都產生了疑慮。
而在此之前，田七娘曾對楚國用兵，結果大敗而歸，慕華四鎮落入敵手，對北邊的用兵反倒是節節順利，將西狄收復……因此，使得她對此次用兵顯得特別的慎重。所以她不得不越過環繞在她周圍的這些武大臣，遣派最嫡系的親信直接去孤竹瞭解那裡的情況。
至於慕華。女大王想想就是頭
痛，那群南蠻子真是能折騰呀。
田攸宜對他們分派任務時。遙兒還覺得太過簡單，等到聽了許良的講述，對接應、安置、收集、返回各個環節的詳盡安排，這才心中恍然，原來真正的大齊斥候依舊不是他們這些人。
派他們這些並不擅長刺探、臥底的百騎勇士赴孤竹，只是因為田七娘不大相信從其它方面獲得的情報，但是他們赴孤竹主要是作為一個見證人，去見證那些情報的收集過程是否真實，他們到孤竹之後。會配備當地經驗豐富的斥候探馬協助他們搜集情報。
許良的講述持續了很久，他們趕到玄田門聽派任務時天還是陰的，等離開時已經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遙兒披上蓑衣，從玄田門城樓上快步走下去。
其他受派赴孤竹的侍衛都沒有走，他們聚攏到一塊兒，正在商議著誰與誰同行。因為他們已經繳出了宮中通行的百騎腰牌，今天就得離開宮城，各自準備出行，這夥伴人選得馬上定下來。
古老的青石階被雨水淋得油亮油亮的。遙兒快下走下去，離開玄田門，便向史館方向走去。
一身蓑衣的遙兒剛剛離開玄田門。從夾城方向就急急走來了兩個人。這兩個人是沁梅和青梅。兩個人也都披著蓑衣，她們看到了風雨飄搖中遙兒的背影。卻沒認出他是遙兒，兩個人徑直往玄田門外走去。
沁梅繃著小臉，神色非常的緊張。高瑩看了她一眼，安慰道：別這麼緊張。一會兒就見到了。
沁梅突然站住，嘴唇發白。忐忑地道：青梅，雁掌櫃的傳訊來說，一共帶回來四個人。這其中，一定有三個是假的，我怕……我就是怕……萬一四個都是假的怎麼辦？我已經空歡喜好多回了。如果這個法子還是找不到阿兄，我……
沁梅說著，眼淚就在眼圈裡打起了轉兒。
在聽說雁掌櫃的派去廣州府的人已經回來，而且一下子領回四個自承是她阿兄的乞兒時，沁梅腦子裡繃了很久的那根弦終於斷了，她很想找一個人傾訴一下她心中的焦慮和恐懼，要這個人陪著她一起去見雁高樓雁掌櫃的，因為她已經不敢獨自承受失望的打擊。
她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遙兒，結果當她趕到遙兒的宿營之處時，卻聽說她被田攸宜大將軍喚去了。於是她才找到好姐妹青梅，把自己多年來壓在心底的心事對她訴說了一遍，青梅此時已經知道了她的苦楚。
青梅替她擦擦眼淚，取笑她道：瞧姐姐這小可憐的樣兒，連我看了都心疼，咱們快走吧，你阿兄一定等急了呢。
嗯，咱們走！
沁梅繼續往外走，忐忑著希望再吃一粒定心丸：我阿兄這回一定是真的找到了，是吧？
青梅大大咧咧地道:那是！肯定的！要是這回四個全都是假的，你就把尋親告示貼遍大齊，只要你阿兄還沒死，一定看得見！
沁梅瞥了她一眼，小嘴一扁，淚花閃閃，又快嚇哭了。
青梅瞅見，平時一臉嚴肅的沁梅姐姐成了個愛哭鬼，不禁尷尬地道：啊，我胡說的，姐姐看今天天氣這麼好，你阿兄一定是找回來了，我都聽見喜鵲叫了，啊哈哈……
……
雨水打在窗外的花草上，發出沙沙的聲音。
雖是夏天，淅淅瀝瀝的雨下久了也有一種蕭蕭的涼意，尤其是在史館這樣清靜的地方。
正殿裡靜悄悄的，幾位修史的學士大概也嫌這雨下久了有些惱人，正在拄著下巴打瞌睡。至於關夫子，遙兒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這位老夫子是很惜命的。
遙兒沒有直接拐向裴紈的書房，他依舊先進了側廂儲放案牘的偏殿，然後從後面的小門兒出去，來到裴紈的書房前，解下蓑衣，舉手叩門。
叫開房門，遙兒剛剛走進去，才把門兒虛掩上。
我知道你就要出發了，希望等今年梅花開的時候，你能回來。
遙兒目光一滯，不知該如何接口。
裴紈猶豫了一下，改口道：最遲，下一次桃花盛開的時候！
遙兒這次沒猶豫，重重一點頭。
裴紈笑了，笑如一朵燦爛的春桃花！
遙兒拾起蓑衣，準備轉身離開。突然像一隻投林的乳燕，忘情的躍入裴紈的懷抱，緊緊的抱了抱他，再鬆開，退後兩步，凝視著他道：保重！
對於裴紈那個霸道總裁般的吻，還有春風化雨般的柔情關懷，絲絲滲進遙兒的心窩……對於自小家破人亡，流落他鄉的遙兒小女子來說，她喜歡這種關愛的溫暖，這讓她覺得自己心安，她發現自己喜歡這種感覺，但是……
披好蓑衣的遙兒大步遠去，消失於雨中，忍了很久的淚水也如那窗外斷了線的雨珠般，一顆顆地落了下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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