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7章 市井婚禮 文 / 菜小小
宮裡披紅掛綵,熱鬧非凡。
遙兒繞過列隊等候的儀仗隊伍,走過天津橋頭,第一家店舖正是一家首飾頭麵店。那掌櫃的聽他說是裴氏府上派來取東西的,趕緊把客人寄放的包裹取了來,叫他當面點收清楚。
裴紈給遙兒準備的賀禮很用心思,在合乎遙兒身份和財力的基礎上,精心挑選了幾樣適合賀禮。當然,他所選之物也是合乎成親雙方身份的,如果給他們送一套金質酒具,那他們除了拿去換錢也沒別的用處了。
裴紈準備的禮物都很用心,頭面首飾、綢緞布匹,男女袍服等等,像代表出軌的鞋子、婚姻破裂的鏡子,喜事不諧的扇子等物是絕不會有的,遙兒不懂這些規矩,若真讓她自己去採買,還真沒準會買樣不吉利的東西送去。
裴紈,真是貼心的人兒呀!
遙兒點收清楚,重新打成包裹背在肩上,行經穆夫人所居的尚善坊時,就見坊門處業已掛起了大紅的絲綢,坊門大開,有兵丁把守,不許閒雜人等出入。
大齊只有公主府,並無駙馬府,田攸暨尚公主,是要入住公主府的,他只要空著兩隻手,搬去公主府就行了。
遙兒背著包袱,向那坊門深深地望了一眼,向修坊走去!
遙兒趕到虞七家裡時剛過未時,虞家已經裡裡外外到處是人了。除了街坊鄰居,虞家那為數龐大的親友團悉數趕到,有城裡的、有鄉下的,攜老扶幼。男男女女,浩浩蕩蕩。煞是壯觀。
虞家那小院兒根本盛不下這麼多人,屋裡就更不用說了。於是就在自家門外牆下搭了一溜兒水席,因為酒宴未開,客人們有坐著的、有站著的,呼親喚友、交頭接耳地聊天。東牆角則紮起了廚房,請來的廚子在那兒忙碌著,一陣陣肉香不時飄來。
虞家的房子是一幢三間,中間是堂屋,左右是住捨。本來東屋最大,一向都是由虞母住著。如今早騰了出來,拾掇的乾乾淨淨,牆壁都重新粉刷過了當作新房。虞母則搬到了西屋。虞七雖然孝順,不想老娘有半點委曲,不過在這一點上卻拗不過老娘,再者新婦過門,總不好在小屋裡受憋屈,也就順從了老娘的意思。
遙兒趕到的時候,虞七已經換好了絳紅色的公服。頭戴梁冠,緊張得一臉汗水。絳紅色公服本是四至六品朝廷大員的朝服,但是朝廷特例,新郎倌和新娘子可以破例穿公服革帶、鳳冠霞帔。是以虞七可以做此打扮。
看到遙兒趕來,虞七向他咧了咧嘴,臉皮子有些僵硬。看來這場婚禮,著實把他緊張壞了。好在有蘇坊正和坊間幾位熱心的體面人物幫著他操持婚禮。凡事都有這些人安排,倒也忙而不亂。
到了下午申時。因為時值初夏,天色還大亮著,而且小灼家離虞家並不遠。都在一個坊裡住著。原不必這麼早就去迎親,不過親友賀客早就等得不耐煩了,一番鼓噪之下。田夭夭坊正大大拍板決定,迎接新娘,於是一大幫人便鼓噪著出了虞家。
遙兒陪在虞七身邊,出了虞家的院門,門外早停了一輛雇來的馬車,馬脖子上拴著一塊紅布,顯得喜氣精神,虞七是新郎,新郎要親迎新娘,所以由虞七架著馬車往小灼家裡趕去,
到了寧家,由儐相陪著虞七進了院子,先拜見岳父大人和娘家的各位親戚,然後便接新娘子上車,小灼家裡,由花大娘和一幫老嬸子幫襯著,小東姑娘和一幫坊裡的女孩子則在屋裡陪著一身盛裝的小灼。
依照規矩,這時該由男方念催妝詩,可那都是人士子家玩的高玩意兒,普通百姓許多是連大字都不識的,哪會念什麼催妝詩,於是,虞七帶著一幫男性夥伴在外邊拍門呼喊小灼的名字,裡邊一幫女孩子嘻嘻哈哈不肯開門,只管出些問題刁難他們。
如果這些女孩子成心刁難,虞七想順利接了娘子出來,怕不得在門前站上大半個時辰,還是小灼聽姐妹們刁難了幾句便心中不忍,忍不住出言替虞七幫腔說話,央求姐妹們放他一馬。眾姐妹見此情景,這才取笑小灼幾句,打開房門,把她擁了出去。
小灼穿著一身青色深衣,新郎穿紅,新娘穿青,這是唐人結婚的裝束,紅男綠女這個成語就是由此而來。小灼大袖、披帛,隆重、端莊,頭飾金銀琉璃各色釵飾,雖然都非真正的金銀飾物,瞧來卻沒什麼區別,滿頭珠翠的樣子顯得異常高貴。
只可惜,遙兒翹著腳尖兒也沒看到她的模樣。小灼倒是沒蓋蓋頭,不過這時候蓋頭還不大流行,大部分人成親都用團扇,小灼手中就拿著一柄團扇,一柄邊緣飾著白色羽毛的團扇,把她的面孔遮得嚴嚴實實,只能從側面看到一點點肌膚。
新娘子家裡也雇了輛馬車,小灼由小東姑娘和另一位坊裡的女孩攙著,姍姍地登上馬車,虞七充作馬伕,駕車前行,車輪只滾了三匝,他就下車上了自己的馬車,改由車伕替新娘子駕車,虞七則打馬揚鞭,先趕回家裡準備接親了。
這種規矩叫作反馬,若是發現新娘子不是處女,或者在此期間有任何嚴重不守婦道的行為,男方可以把人退回來,新娘子自備馬車原因就在這裡,雖然成了親,她現在還不算真真正正的虞家人。
虞七駕車離開時遙兒沒有隨行,他的身份最是自由,既算夫家人也算婆家人。遙兒笑嘻嘻地跟著小灼家裡一幫送親的親屬,陪伴著小灼的馬車,一路慢騰騰地走回虞家,就見虞七穿著新郎倌兒的禮服,站在門口抻著脖子已經等了好久了。
接下來,邁火盆、跨馬鞍、跨米袋……,一連串繁瑣的迎親程序,好不容易忙完了這一套流程,兩個金童玉女往虞七和小灼身上撒著五穀雜糧,新郎在前,新娘落後半步,在眾人的歡呼注目下緩緩地走進了堂屋。
進了堂屋,便該行卻扇之禮了,卻扇禮也就相當於後來的挑蓋頭,只不過
這時候的新娘子還沒有那麼受拘束,並非到了婚禮現場就被送進新房。這個時代男方父母只是負責陪著同輩親友聊天飲宴,操持婚禮的主角是新婚雙方,所以這卻扇禮就在堂上舉行。
虞七不會說卻扇詩,便只向小灼行了卻扇禮,小灼這才把擋在面前的團扇輕輕移動。
團扇移開,她還是她,她又不是她!
小灼眉眼盈盈,含羞帶笑,那副嫵媚的模樣,連熟識她的虞七和遙兒都看呆了。
新娘子,果然是這一刻最美的女人!
虞母含著笑,輕輕擦去了眼角的淚花。
儐相高聲唱和著,讓新娘與新郎行互拜禮。這時節尚沒有交拜之禮,也無須拜天拜地,只是夫婦倆面對面地站著,小灼便盈盈地彎下腰去,向丈夫行禮。虞七挺身站著,緊張地受了小灼一拜,再還一禮。
小灼再拜,虞七再還禮,如是者四次,兩人禮成,這就算做了真正夫妻,小灼這才與虞七一同上前,以新婦的身份向婆婆行禮。
遙兒站在側面,看著他們剪下一縷頭髮,用紅線紮起,放入錦囊,完成結髮之禮;看著他們拿起筷子,同吃一份已祭祀過祖先靈位的燉肉,完成同牢之祀;看著他們用一分為二,用紅繩兒拴在一起的葫蘆瓢共飲下一杯酒……
她的眼睛有些濕潤了,那是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她早把虞七和小灼當成了自己的親人,眼看著他們完成大禮,終於結為夫妻,遙兒由衷地替他們高興……
……
臨安城南五里莊。
村中靜靜,兩個荷鋤的老農從田間地頭悠然而返,村中第一戶人家院落裡,一個婦人端著簸箕,正咕咕地喚著家裡養的小雞,把泡過的谷米向它們灑去。路口大槐樹下,幾個村童正在玩著捉迷藏的遊戲。
突然,十幾騎快馬遠遠馳來,這兩天沒下雨,他們所過之處,濺起一地塵土,滾滾如一條黃龍。
騎士們很快就在村中一個姓仇的員外院門口停下了。
騎士們清一色的西域胡服,都穿著羅錦翻領窄袖短袍,腰繫革帶,足蹬鹿皮小靴,背後佩劍,顯得輕捷利落,英姿颯爽。他們頭上都帶著淺露,風偶爾撩起一絲垂帷,露出一痕嫩白的肌膚,顯見都是一些女子。
院門兒開了,團團圓圓的仇小仇仇員外一溜兒小跑地迎出來,短胖的小腿剛一邁出門檻,還沒看見人呢就抱拳連連見禮:啊哈哈哈,秋姑娘到了,仇某有失遠迎,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仇小仇,這才兩年沒見,你怎麼快胖成球了?
隨著一個清悅的聲音,一位姑娘用馬鞭挑起了淺露,露出一張宜喜宜嗔的面孔來。
她的眼神明淨澄澈,潤玉笑靨,明艷清麗,俊俏可人處,又有一種西北女子的爽朗純淨,而她的神情姿態、舉手投足之中,又自有一種大戶人家姜成的雍容氣度。叫人一見便是眼前一亮。
仇小仇笑臉僵了一僵,趕緊又賠笑道:秋姑娘,您說笑了,哈哈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