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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四章 雙面裴紈 文 / 菜小小

    田七娘前日接見田厚行時就知道她身子極其虛弱,卻沒想到竟然虛到這個份兒上,滑一跤也能一命嗚呼,心中好不懊喪,只得吩咐道:來人,把屍體抬出宮城裝斂,盡早發回太原老家安葬吧!

    小太監抬著田厚行的屍體急急離開了,這時辰眼看著宮門就要上鎖,屍體停在宮裡不吉利,得趕緊運出去。小太監把屍體抬到玄田門,由守宮門的禁軍抬出去發落了。

    在田七娘瞭解事情經過,進行善後處理期間,沁梅強作鎮定,心中一直有如小鹿亂撞,偷眼去瞧遙兒,卻見她神情自若,沁梅不由暗自佩服:這個丫頭,倒是生了一顆潑天的膽子,在君上面前也能如此從容。

    遙兒九歲就見過殺人,十三歲就跟著師兄殺人,那時她是隨師兄帶兵入山平叛,死在她手中的叛兵,就有數十人之多。在洛陽更曾親手宰過幾個仇人,她的心理素質自然沒有話說。

    雖說田七娘氣場很強大,可遙兒自幼與祖爺相處,那一代豪傑的氣場也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得了的,遙兒與之相處多年,早已習慣。在這方面,沁梅確不如她,沁梅自幼被收留,是當成護衛來培養的,而不是刺客。

    沁梅雖也殺過人,卻都是出自田七娘的旨意,令出於上,此人又是整個齊國的統治者,她的心理上天然就有一種理所當然的感覺。而此刻卻恰恰相反,她殺的人就是這個一言可決天下人生死的婦人的侄子,她當然害怕。

    等到田七娘下令把屍體抬出宮盛斂時,沁梅緊繃的心情才放鬆下來。

    遙兒和沁梅退出大殿,互相望了一眼,一言未發。

    宮城西側的夾城面積不小,裡邊住的多是侍衛田士,沁梅的住處也在夾城裡面,二人一路同行,半晌無語。走了好久·沁梅才站住腳步·微微低著頭,對遙兒輕輕地道:謝謝你。

    遙兒微笑道:不用謝。

    沁梅抿了抿嘴唇,微微揚起眸子,好奇地問道:此事非同小可。你為何肯擔著莫大的干係如此幫我?

    遙兒道:幫人,一定要有理由嗎?

    沁梅道:你當然不需要理由……我卻瞧不出,你是一個負氣重義的江湖女俠?

    遙兒道:好吧!其實是因為……我覺得你若替這樣一個人償命,太不值得!

    沁梅靜靜地凝視她許久,唇邊漸漸綻起一絲笑意:你這人,其實還不壞!

    遙兒無奈地道:大姐!你······

    我比你大?

    妹子,你……

    你還是叫我謝都尉吧!

    謝都尉……

    沁梅很鬱悶,可又不知該如何解釋。兩人吵吵鬧鬧,距離拉近了不少。

    遙兒當值的田成殿是田七娘退朝之後,處理政務、接見親信大臣的一處重要所在。

    這座宮殿位於明堂西側,大殿為三進的正門,一進為光范門,二進為乾化門,再進為田成門。在殿東還有一門,叫東明門,殿西有一門,叫廣運門,出廣運門,經長樂門,進入明福門,就是中書省(宰相衙門)。

    中書省西面是史館,史館南面有內醫局,北面有尚食廚。中書省北面是命婦院,院北又有修書院。這一帶可以說是朝廷辦理日常政務的核心地域。

    遙兒在田成殿第三進院落田成門內當值。一大早,遙兒到了輪值時間,便早早趕去田成門,此時田後正在明堂召見田百官開大朝會。

    紅日初升,暈紅的色彩灑滿大地,太監宮娥們忙碌地進行著灑掃清潔的工作,這時一個頭戴軟腳帕頭,身穿圓領袍衫,革帶束腰的清秀公子緩緩走來。

    見過裴總管!

    見過裴總管!

    一路所見的宮娥內侍見到他紛紛施禮問好。

    裴紈身為內宮總管,如非特許,也不用上朝,一般他會先於田後趕到田成殿,把頭一天未處理完的案牘卷宗分門別類進行整理,需要留下由田七娘親自審閱的整理出來,還有一些該發付各有司衙門的案牘派付一下。

    裴紈悠然走到田成殿前,正要邁步進殿,目光從一旁侍衛臉上掠過,本已邁進門檻的腿又抽了回來,他扭過身子,上下仔細打量了遙兒一番,微微露出訝異的神色,道:你是······

    遙兒也正在看著他,他剛剛一到,遙兒就注意到他了。姚金鈴的下落就掌握在這個男人手上,遙兒在宮裡的唯一目標就是這個男人,怎麼可能不注意他?可是千方百計想接近他,如今他就在自己眼前,如何才能詢問呢?

    唉!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此時情景,比之這位追求窈窕淑女的君子來,更難啊!遙兒追求的還是位男神。

    遙兒苦苦思索著,不免有些走神,裴紈與她說話時,她的眼神還是直勾勾的,裴紈這句話說到一半,她才醒過神來,急忙施禮道:屬下遙兒,見過裴總管!

    她這一施禮,裴紈有些想笑,嘴角微微一抽,欣然道:是了,果然是你,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遙兒道:在下本來是入了金吾衛,可是才三天功夫,就被調到引駕仗來了。

    裴紈莞爾道:好得很吶!如此一來,來日有暇時,我便可以再領教領教你的蹴鞠功夫了。

    遙兒笑道:裴總管蹴鞠之術甚是高明,在下也有心領教呢!

    裴紈點點頭,一腳邁進

    殿裡,心頭隱隱有種古怪的感覺,回頭望了遙兒一眼,見她神態如常,並無異樣,可是自己心頭那種奇怪的感覺依舊揮之不去,偏又說不清楚。遙兒沉思之中,目光有些危險,裴紈已經感覺到了,卻猜度不出那樣的表情究竟是什麼意思。

    田七娘臨朝聽政,要至午間方歇,然後用餐,隨後到武成殿,午睡後接見幾位需要私下會唔,商議軍機要事的大臣,再處理各種奏章。所以整個上午,裴紈就是武成殿的主人。

    接下來的時間裡,遙兒一直站在門口,眼巴巴地看著殿內,可惜,裴紈卻一直沒有再出來,即便她出來,除非對方主動跟她說話,她也不能搭訕,眼看唯一的知**就在眼前,遙兒卻無計可施那種感覺著實難受。

    遙兒站在那兒胡思亂想起來:他總有離開武成殿的時候吧?比如替君上傳旨等他離開的時候,我找個機會跟上去,嘿嘿嘿嘿······

    不成!這裡是武成殿,我的活動範圍只有這個第三進院落,如果他離開,我只要跟上去,馬上就會被發現。

    嗯……他總有要方便的吧?茅房在偏殿西側,左右是值房和太監宮女們的住處,白天他們各有職司全都不在,那邊一向冷清,我可以跟上去制住他,稍作恫嚇,就得乖乖招供。這時遙兒還不知道這裴紈也是一個高手。

    不成,我跟過去是來不及換裝的只蒙了面孔的話,殿前一共就這幾個侍衛,誰離開誰沒離開一查就知道,難道問出口供之後還要宰了他不成?

    遙兒杵在那兒,正在神遊物外,耳畔忽然響起一個聲音:喂!你幹什麼呢?

    啊?

    遙兒回過神來,就見被他在心裡邊已經算計了千百遍的裴紈正站在面前,一臉好奇地看著她,遙兒嚇了一跳,吱吱唔唔地道:我……,我正在想……,總管有什麼事?

    裴紈抽了抽嘴角忍笑道:你跟我去史館一趟,把這些卷宗送過去!

    裴紈身後站著一個小太監,手裡捧著厚厚一摞卷宗一直高過下巴,搖搖晃晃的十分吃力。遙兒連忙答應一聲,從那小太監手裡接過大部分的卷宗。

    裴紈走在前面,遙兒和那小太監跟在後面,雖然遙兒接過了大部分卷宗,這點份量與她而言依舊很輕鬆她邁開兩條腿,走得很是悠然而那個小太監一開始還覺得輕鬆,可是十來斤的份量一直捧在手上,到後來也是越來越覺吃力,就落在了後面。

    遙兒盯著裴紈的背影,忍不住又思索起來:真是棘手,他是唯一知道苗神客下落的人,可是要想從他口中問出消息,除了用強怕是別無他法。然則用強之後該怎麼辦?殺了他?莫說我下不了手,就算下得了手,以他這等身份一旦出事,我還能走得出宮門?

    遙兒正想著,裴紈忽然一轉身,笑吟吟地道:你到宮……

    裴紈這一回頭,卻發現遙兒的眼神正直勾勾地盯著他,而她視線的角度······

    只略一看,裴紈就看出,如果他不轉身,遙兒這樣的視角,看的就是他腰部以下∼∼臀部的位置,頓時有些慍怒的感覺。

    遙兒捧著卷宗正在沉思,裴紈突然止步,遙兒發覺要撞上他,急忙站住腳步,懷裡高高的一摞卷宗卻因為慣性向前一栽,嘩啦一下撒了一地。

    遙兒連忙蹲下拾取卷宗,裴紈心中的難堪稍稍減弱了一些,他朝著遙兒的後腦勺狠狠地瞪了一眼,見那小太監剛剛追上來,便也蹲下幫她拾撿卷宗。

    走吧!

    裴紈拾起最後一本卷宗,往遙兒面前高高的卷宗堆上重重地一拍,下巴一揚,扭過身去,彷彿一隻高傲的羚羊。

    這只羚羊在前面走著,走著走著,卻漸漸地不自在起來,他不知道遙兒是不是還在盯著他看,又不能時時回頭去看。意識裡面,卻總有一雙眼睛正盯在他的屁股上,讓他有些癢,有些麻,還有一些……不自在。

    小太監追上來的時候,忽然發現裴紈走路有點順拐。

    裴紈自幼生長於深宮,待他得田七娘賞識,成為身邊的親信之後,精通案牘書、政務管理,唯獨於這感情一事,他是一張白紙。

    於是,深宮生活就把他養成了一個在政務官場上是運籌帷幄、精明幹練的內相,在情場上卻懵懂無知的一個雛兒,智商和情商畸形發展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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