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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章 烈火焚身,永墮地獄 文 / 菜小小

    夜色愈加深沉濃厚,彷彿也為遙兒的復仇增加了一抹血色。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房門砰地一聲飛起來,撞到了對面的書架上,砸得一片粉碎,兩個人影急闖而入,口中厲聲喝道:「賊子住手!」

    兩個護院的家將猛撲過來,兩口刀在他們手中大開大闔,霍霍生風。遙兒急急抽出腰間短刀,只聽鏗鏗鏘鏘一陣響,在兩柄剛猛狂烈的朴刀劈砍下,手持短刀的遙兒險之又險地避過一刀刀必殺的刀法,一路退去,退到牆角。

    田營聽見兵器撞擊時,在地上興奮地蠕動著,強忍著巨痛,語無倫次地嚎叫道:「殺死他!把他給我剁成肉醬……不!我要活的,我要活的,我要親手宰了他!」

    書房內一場凶狠狂猛的惡鬥,辟嚦啪啦一陣亂響,書架矮几、薄帷長幔紛紛糟殃,整個房間裡碎屑橫飛,好像剛被颶風吹過一般。

    「轟隆隆!」遙兒躍窗而出,留下一道聲音:

    「狗賊!你這條命注定了是我的,今日暫且寄下,來日再來取之!」

    那兩個家將銜尾急追,魚躍出窗,三道人影一前兩後,幾個縱躍便已經來到大院之中。

    「汪!汪汪!」旺財終於盡職盡責地狂吠起來……

    梆子聲、鑼鼓聲響作一片,田府各處巡邏的家丁紛紛向這裡聚集過來,有家丁張弓搭箭,緊緊地瞄著走馬燈般戰作一團的三個人,卻不敢發射。

    三個人走形換位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他們的眼力根本跟不上,這一箭射出去,指不定會射到誰的身上。

    風殺和雨殺與遙兒一交手,就發覺這個人的武功很高明。

    風殺和雨殺是田營最為倚重的兩個手下,這麼多年來,兩人風裡來雨裡去,為田營做了許多見不得光的事,是他手中的尖刀。當然,田營也沒有虧待這兩人……

    一寸短,一寸險,遙兒手中是短刀短劍,只是緊緊纏住他們,招呼的儘是身上要害,他們也想退開,讓弓箭手把這刺客射成刺蝟,然而遙兒纏鬥極緊,他們根本脫不了身,現在只要一退,就會被遙兒趁隙刺中,他們只能不斷地變換身形,不斷地揮刀猛擊。

    遙兒與兩人越纏越緊,身形在霍霍的刀光下漸漸萎縮,似乎馬上就要被兩口鋒利的大刀切得粉碎……

    突然遙兒一聲嬌喝,矮下去的身形乍然暴起,手中的短刀短劍突然爆出比兩人手中的大刀更加燦爛絢麗的光芒。

    這是小曼的絕技——蝕月煙火!

    遙兒短刀幻化出萬千刀影,如暴雨狂風般捲過兩人,餘波向無盡的夜色攻去。遙兒沒有如師傅那般經年浸潤這「蝕月煙火」絕技,但此時使出對付這兩人已然綽綽有餘。

    一口短刀赫然插在了風殺心口位置,一口短劍也是直直插在雨殺的胸膛之上,短刀短劍直沒至柄,遙兒施展的「蝕月煙火」直接貫進了他們的心臟,切斷了他們的心脈,這風殺和雨殺命不久矣。

    情勢急轉直下,所有的人都緊張起來,所有的弓手都拉開了弓弦,箭簇前指,隨著遙兒的身形移動,慌忙射出了箭矢。

    遙兒黑色的身影掠過台階,掠過門扉,倏然閃到了一側廂房中去。人影進屋,兩扇門扉立即砰然合攏,幾枝適時射到的利箭篤篤地釘在門板上,上好的楠木大門被射穿。

    所有的人都拿著兵器,舉著火把站在那兒,望著地上的兩具屍體,心頭一陣陣的發寒。

    他們正驚慌失措的當口,滾滾濃煙伴著火光從房中冒了出來,刺客縱火燒屋了。緊接著,一處處火頭起來,到處都是火光沖天,整個田府在這一天的晚上,燦爛了臨安城的夜空。

    整個田府亂成了一鍋粥,救人的、逃命的、搶救財物的……

    哭嚎聲、咆哮聲、叫罵聲……

    田家的家將奴僕,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下頓時沒頭蒼蠅般亂作一團。

    一道黑影左一閃,右一閃,不停地縱火,把整個田府鬧得天翻地覆。家丁們在其背後窮追不捨,可黑影時隱時現,在田家這樣混亂的環境裡如魚得水,弓箭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完全失去了作用。

    救命啊……

    救火啊……

    快把裡面值錢的東西搶出來……

    抓刺客……

    此起彼伏的叫喊聲中,失去了刺客的蹤影。應該是趁亂逃走了,眾家丁都鬆了一口氣。

    那刺客太凶殘了,太瘋狂了,家丁們可不願意與之對敵送命。

    此時,田營的書房也起火了。

    小飯子帶著哭音兒道:「快救火,快救老爺!老爺這裡起火了!」

    田府中的管事老劉一臉煙熏火燎地出現在書房樓下,也帶著哭音兒喊道:「快著些,救老爺出來啊!

    這時的房舍多是木製,本來就容易起火,此時大火熊熊,封住了門窗,隔著三四丈遠,就得遠熱浪撲面,炙得面皮生疼,誰敢上前?

    老劉舉手向天,大吼道:「快救老爺出來!十萬錢,賞十萬錢吶!」

    錢這東西,有命掙也得有命花才成,身邊幾個家丁假惺惺地潑一盆水,撲兩下火還成,叫他們衝進火宅救人,誰肯?大家只當沒聽到。

    現在衝進去,九死一生啊。

    房間裡的火其實不是太大,

    外間房裡絹制的坐屏已經被高溫氣浪燎著了,但是傢俱器物依舊無恙,此刻的房間,就像火簾洞,外邊一片火幕,內裡卻是別有洞天。

    田營摸索著走到房間門口,儘管他已經看不見,但是手腳受到的烘烤、呼吸吞入的熱浪,依舊使他清楚地意識到,房子裡起了大火,田營忍不住大叫起來:「來人吶!快來人吶!」

    他曾經覺得已生無可戀,可是當死神真的走到他面前時,他還是感到了由衷的恐懼。

    「田大人哩,不必著急,火要燒過來,還要一陣子呢。若水村的人在下面等了你這麼多年,也不在乎多等這麼一會兒……」

    田營的耳畔忽然響起一個滄桑帶著些沙啞的聲音,這個聲音田營實在是太熟悉了,因為剛剛才被這聲音的主人折磨了一番。田營驚得一跳,差點兒一跤摔倒。

    房間裡熱浪滾滾,田營卻徹骨生寒,聲東擊西,去而復返,好聰明的計策!

    自己到底招惹到了一個什麼人?

    這個神秘人到底是誰?

    田營心中是濃濃的不甘,身子劇烈地發著抖,突然他嘶聲問道:「風殺呢?

    「死了。」

    「雨殺呢?」

    「也死了。」

    滄桑的聲音輕輕地笑:「此外,你這幢宅子正在著火,等到天亮的時候,你的府邸就會變成一片廢墟……」

    田營嘶聲大叫起來:「卑鄙,混蛋!」

    「這是天道茫茫,報應不爽!」耳畔的聲音很溫柔:「這場火其實一點都不大,燒掉的也不過就是你田家的一幢宅子,對整個臨安城來說,沒有一絲一毫的影響,不會影響到別人家,甚至對你自己的親人和家人,都沒有多少影響……」

    外堂已經開始燃燒起來,門窗發出辟辟啪啪的聲音,就像過年的爆竹一樣。

    田營氣得渾身都發起抖來,厲聲道:「你給我滾開,滾開!」

    遙兒繼續悠然道:「你死了,你的娘子可以改嫁,你的家人奴僕,也可以收拾收拾,另投他人了……還有你這個宅院,等它燒成一片白地以後,或許這裡會在你的屍骨上面重新蓋一幢豪宅……而你,將會沒人記起,逐漸被遺忘……」

    田營的身體在發抖,遙兒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刀,深深地刺在他的心裡,遙兒所說的每一句話,無疑都有很大的可能會變為現實,正因如此,那種憤怒和悲傷,遠比他身體上的痛苦更叫他難以忍受。

    他是威權極重,手掌生殺大權的寇卿宮三號人物,他不能接受這種命運!

    他在發抖,抖得像秋天的一片黃葉,遙兒的聲音漸漸冷下來,就像一陣蕭瑟的秋風,從他身上刮過,也是像在自言自語:「而我呢?田大人,您放的那一把火,燒的卻是我的天,燒掉了我所擁有的一切!」

    「那天!是我摔傷,在家養了三個月後第一次出門。那只可惡的鵝將軍追著我和子逍弟弟一路狂跑,子逍弟弟後來還背著我哩,他背上的汗味真好聞……」

    「那天!阿爹阿娘,還說去地裡幹活……現在想來,他們都不是普通人,但那恬淡的生活,他們相濡以沫,很幸福,很快樂……」

    「那天!芹芹姐姐正在陽光下繡嫁衣,還被我調笑了……」

    「那天!是狗子還是剩子啊?正在野地裡放羊哩,時間實在太久遠了,我都快忘記這些小夥伴的名字了……」

    隨著遙兒的喃喃自訴,她的眼裡漸漸蓄滿了晶瑩的淚水,她看著已站立不穩的田營,火光映在他的臉上,卻像映著一塊冰似的寒冷,這人那一天為何會如此殘忍啊!

    「你一聲令下,我的親人全都死了,我的朋友、鄰居也都死了,整整一個村子的人在烈火中化為灰燼……你害死了我全家人,我卻只找你一人尋仇,禍不及你妻女,你比我要幸運多了,你說是不是,田營!」

    「你……你不是一個中年人!」

    「你……也不是一個男人!」

    「你是一個女人!」

    田營聽著遙兒的話,突然回過神來,連續驚呼了三聲。

    遙兒靜靜地道:「對,我是個女孩,我是阿丑,那年我才九歲,拜你所賜,從那一年起,我就成了一個孤兒!也成了一個流浪的乞兒!」

    遙兒的聲音不再滄桑嘶啞,恢復了清秀的少女嗓音。

    田營顫抖的身體漸漸平靜下來,他已經知道自己絕無生路,對方不會放過他,又何必再害怕?他畢竟不是一個普通人,這時靈識漸漸清明起來,回想著當初的一切,他根本沒資格恨這女子如今所做一切,甚至心底有個聲音在吶喊:這是自作自受!畢竟對方有足夠的理由來找他復仇。

    「田營,你的性命,就到今天為止了,我來見你,是想問清楚,到底是誰,讓你們千里迢迢趕到南翎郡殺人,幕後主使是誰,目的是什麼?」

    田營沉默片刻,突然發出一聲怪異的冷笑,嘲弄地反問道:「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告訴你?」

    遙兒道:「因為,你馬上就要死了。如果你不告訴我,很可能我就永遠都查不出若水村血案的真相。」

    田營納悶,冷笑道:「那又怎麼樣?你查不出真相管我何事?難道血案不能平冤昭雪,我就死不瞑目了?哈哈……」

    遙兒沒有理他的嘲諷,平靜地緩緩道:「那樣一來,我就找不到真兇,我找不到真兇,就無法繼續查下

    去,我無法繼續查下去,那麼……對我而言,固然是一個遺憾,但是我就不會有任何危險,我可以嫁人生子,好好地生活一輩子,而你背後的真正主使,做王侯,做上卿,也可以心安理得地活下去,沒有任何危險,直到壽終正寢,享盡一生榮華……而你,除了被他們偶爾記起來,恐怕逢年過節連紙錢都不會給你燒吧……我想,這些,不是你想看到的吧?」

    這些話聽著有些饒嘴,但是田營聽懂了,所以他沉默起來。

    田營沉默了很久,火已越燒越近,連遙兒都有了窒息感和灼痛感。時不時的,會有一塊燃料的木料從房上砸下來,火星子就撲到他們面前,這幢房子已經快塌了。

    遙兒裹起了被子,說道:「本來我想給你一個痛快,現在,你在火中慢慢地燃燒吧,火焰吞噬你的**和靈魂時,記得好好想一想,曾經有過多少無辜的人,就是這樣死在你的手下,永墮地獄將是你唯一的歸屬……」

    遙兒剛要縱身奔出屋子,田營突然狂笑。

    遙兒站住腳步,只聽田營尖聲道:「姚金鈴!仇神機!」

    漫天火星中,遙兒追問道:「姚金鈴?仇神機?他們是什麼人?」

    田營瘋狂地笑,笑聲聽著有些像是在哭,他在自言自語般的嘶吼:「哈哈哈……權貴眼中,我田某人也不過就是個鞍前馬後的無名小卒,叫我做事,就得做事……哈哈哈哈……」

    天邊一抹魚肚白,漫天飛舞的火焰當中,晨昏的鐘聲敲響了。

    滿城鐘聲,掩住了田營府上的哭喊聲……

    (終於小小的復仇一下,有人說遙兒殘忍,但那若水村的幾百條生命只有血與火才能解脫,解除遙兒的心結。弱弱的求支持和推薦,有的話,就給了小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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