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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七章 復仇女神在行動 文 / 菜小小

    人潮湧動,總會一樣迷路的遊俠兒在尋找著不寂寞。街面中帶著初春木葉的清香,風中的寒意,雖更重,但天地間卻是和平而寧靜的。

    司母大街,遙兒與沈人醉並肩行走在人群當中,沈人醉手中牽著一匹馬。

    今天遙兒依舊是一身男裝。頭戴渾脫帽,身穿小翻領的窄袖袍,腳下是一雙透空軟錦鞋,微微露出一截條紋小口褲,顯得乾淨利落。而沈人醉則穿著一襲繡綠紋的紫長袍,外罩一件亮綢面的乳白色對襟襖背子。袍腳上翻,塞進腰間的白玉腰帶中,腳上穿著白鹿皮靴,方便騎馬。

    這身長袍勁裝,是標準的遊俠兒打扮。

    沈人醉站住腳步,回身對遙兒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我們就此分手吧。」

    遙兒凝視著沈人醉,欲言又止。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光並不算長,可他們共同的經歷卻著實豐富,她一直認為這死醉人只是她生命中一個無足輕重的過客,直到臨別之際,卻忽然有了一絲不捨。

    遙兒站定身子,揮去心中隱隱的一絲惆悵,千言萬語化作輕聲一句:「一路保重!」

    沈人醉思索了一下,說道:「此一別,或許再會之期遙遙不可期,臨行之際,我有一言相告。」

    遙兒微微有些意外,道:「你說。」

    沈人醉柔聲道:「以後,遇事當三思而後行,有些事情,不是刀劍就能解決的,多動腦子,說不定事情就能迎刃而解,切不可像這次一樣,頭腦一熱,便想豁出命去。」

    遙兒笑了,她點了點頭,道:「你的話,我記住了。」別人的關心總會讓遙兒的心裡暖暖的,因為她有過殘忍的童年,她缺親人和愛……

    「臨行之際,我也有一言相告。」遙兒也說道。

    沈人醉也有些意外,道:「你說。」

    遙兒說道:「再大的人情也大不過自己的命,生命總歸是自己的,以後不要再做那等九死一生的冒險之事了。」

    沈人醉一笑:「諾!」

    「醉人,你知不知道,你笑起來時很好看。雖然壞壞的,但真的很好看哩……」遙兒用她那雙清澈明淨的眸子,久久地凝視著沈人醉,輕語道。

    被遙兒誇獎,沈人醉這廝又裝模作樣的不好意思起來,好像很靦腆的樣子,這嬌羞的小模樣讓遙兒忽爾燦然一笑,如同煙花乍亮。

    兩人的笑一時沖淡了離別的愁緒。

    「你的話,我記住了!」兩人同時答道。

    沈人醉脆聲說罷,扳鞍上馬,韁繩挽了三挽,一磕馬鐙,便揚長而去,再沒回頭。

    遙兒看著他的身影遠去,消失在長街盡頭,消失在人群湧動中……

    遙兒眸子閃過一抹厲色,盡除這離別愁緒。她拐過兩條長街之後,忽然一折身,便閃進了一條巷弄。

    遙兒還要去做一件大事!

    月亮被湧來的黑雲遮蓋,只從厚厚的雲層後面透出一層含混的暗色光暈來。風在高高的樹頂搖晃著,發出一陣陣龐然緩慢的沙沙聲,像是頭頂移動著沙漠般的樹海,襯托著靜謐的夜。

    此時街巷再看不見一個行人。

    但仍然有一些酒肆**華燈高照,絲竹歌樂,在夜色中裊裊地飄蕩著靡靡之音。

    遙兒的小屋裡,一燈如豆,靜謐到了極點。一隻老鼠從牆角探頭探腦了一番,似乎也因為這種異常的靜謐而有些不安,它吱吱地叫了兩聲,最終放棄了打算,返身鑽回了牆洞。

    遙兒一身利落的短打黑衣勁裝,昏暗的燈光照在她身上,將她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遙兒神色肅穆,她跪坐於地,正在做復仇最後的準備。

    她拈出一口鋒利的短刀,用指肚試了試鋒利的刀刃,插進腰間最易拔出的位置,然後又取出一口小劍,輕輕插進綁腿。最後,她又拿出一張面具,那張面具青面、赤眉,戴上後就想罩著一層飢餓的青黃色的薄皮,在夜色下看來異常可怖。

    這是沈人醉的絕技「古窮易骨術」所要用到的一樣工具,遙兒只習得皮毛,但對今晚需要所做之事來說,已經足矣。

    遙兒把面具輕輕放在膝上,揮掌熄了燭火,閉上雙眼,靜靜地等候著。

    「梆!梆梆!」

    敲更的梆子聲從遠處隱隱傳來,每一聲就像重重的鼓槌擊打著遙兒的心臟。

    遙兒的思緒在血色中激盪:滿山滿谷奔跑逃命的人群,冷酷的士兵如獵人般追逐捕殺著他們,箭矢和刀鋒之下,一具具倒下的屍體,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孩子……更有遙兒的阿爹和阿娘,還有那調皮可愛的子逍弟弟……

    「子逍,一會我們就別到處亂跑了,免得爹娘擔心。待會採些野菜山磨就回去,讓你嘗嘗阿姐的手藝!」

    「那……那要用燉的。」

    「好,聽子逍的,燉蘑菇。」

    「裡邊還要放大肥雞。」

    「成,再放一隻大肥雞,你這小饞貓。」

    長久以來,這一幕幕遙兒都不敢觸碰,不敢想起,因為一碰就疼,痛徹心扉。

    而此時,若水人家深處的事兒如潮水般湧來……畫面一轉,一個凹目鷹鼻的青袍官勒馬佇於高坡,冷酷地喝令:「殺!殺光!一個也不許放過!」

    ……遙兒的身子猛地震動了一

    下,雙眼驀地張開,昏暗的室內彷彿倏然閃過兩道電芒,然後那精芒又漸漸斂去,變得平平無奇。

    遙兒所修上乘武道,修的不僅僅是身體,還有心性。雖是一介女流,但她的心性,比大多數男子都要沉穩、凝重。

    「以謀為上,先謀而後動!」這是祖爺教她韜武略時曾經講解過的一句話,那時這句話完全被她當成了耳旁風,可不知怎地,現在卻常常能夠想起。

    夜色愈加深沉,遙兒把面具輕輕扣在臉上,她緩緩站起,幽靈似的閃出了房間,融於夜色之中,這時可沒有沈人醉再來阻止。

    一間古樸典的書房。

    兩側書架上放著一些古玩器具,還有一些史典籍。

    牆下,一張曲足卷耳几案,案上擺著一盞罩紗燈,紙墨筆硯和一摞卷宗。

    案後盤膝坐著寇卿宮的第三號人物刑司郎田營,他背後有一扇巨大的字屏,上面龍飛鳳舞,書寫著一行墨跡淋漓的大字:

    用國者,義立而王,信立而霸,上可以王,下可以霸,以霸道輔王道……

    看樣子這田營雖是官,卻不是信奉儒家學說,由這背後所寫大字推之,這廝居然推崇的是「霸道」,信奉的是武力和拳頭。

    田營將一頁卷宗看完,微微瞇起那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看著面前那份合攏的卷宗,捋著鬍鬚,陷入悠悠的沉思當中。

    最近,齊君田七娘異動頻頻。以這寇獄宮為例,二號人物司獄郎柳幽丕不知何原因,直接被廢黜……難道是因為他與姜氏諸君關係密切的原因?司獄郎被廢黜,自己是否有機會更進一步哩?

    這時,一條人影鬼魅般地翻進了刑司郎田營家的院子。

    這宅院富麗堂皇,佔地數畝,但是在夜間同樣靜寂一片,府中各處地方只在一些廊苑轉折處掛著燈籠,燈籠在晚風中輕輕地搖動著,發出黯淡的光。

    這時候許多大戶人家建造住宅還沒有一定之規,他們會依據不同的地勢地理,或者依照主人不同的興趣愛好來建造房屋,因此房舍的建築格局不盡相同,無法輕易地根據經驗來判斷主人的起居之處在哪裡。

    白日之時,遙兒也只是在外圍探查了一番。加之自幼遠赴海外,對這內陸大戶人家的豪宅格局更是不甚瞭然,但她有耐心,潛入田宅之後,遙兒並沒有急於行動,她靜靜地站了一會兒。

    忽然,她在一叢花樹後停下了,敏銳地發現廊角有一盞燈,燈下有一隻大黑狗正懶洋洋地趴伏著。遙兒的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田家養有惡犬,這卻是個麻煩。如果被它汪汪地叫上幾聲,引起護院人守夜人的注意,那就大為不妙了。

    遙兒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一些,隔得還遠,那只黑狗便忽地抬頭,左右看看,警覺地嗅了嗅鼻子,似乎察覺了什麼異樣。

    遙兒立即站住,沒有再往前走,她本想弄死這只守夜犬,但是剛想行動,心中忽又一動,倏地想到一個問題:田營位高權重,他的府中防範不可能過於鬆懈。此處既有守夜犬,可有守夜人麼?

    鬼小六站在桂花樹下,已經站了很久。

    夜風有些涼,他裹緊了披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滿樹桂花,甜香四溢,嗅起來頗為提神。

    街上傳來隱隱的梆子聲,花小錢側耳聽了一下,快三更了,再有一會就該換班了,他已經站了很久,腳已有些酸乏,他想躍到桂花樹上去小憩一會。

    鬼小六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如果太累了,他都會躍上這棵桂樹歇憩一下,所以他對這棵桂樹已瞭如指掌,他根本不用抬頭,就能清楚地知道這棵桂樹的樣子,知道那裡有一根橫枝,能夠承擔他的重量,坐在那裡還很舒服。

    鬼小六的身手不錯,一個旱地拔蔥,就躍起一丈來高,然後他就伸出手去,手伸出去應該正好碰到一根橫枝,只消伸手一攀,便可引體向上,腰肢一扭,就正好坐在枝幹上,背倚大樹,嗅著花香。

    可是這一次有些意外,他的身子剛剛躍起,便感覺肩頭一沉,嘴被人緊緊掩住,一柄刀刃緊緊扼住了自己的後背,只要稍一用力,自己的小命休矣。

    他重新落回地面,背後已經多了一個人,月光從他背後照過來,地上出現了一雙人影。

    「噤聲!如果你不想死!」這是一個沙啞滄桑的聲音,但聽得出來這是一個中年人。

    「俠士何人,可知這裡是寇獄宮田司郎的府邸?」

    鬼小六立即亮出了自家主人的身份,他希望對方是個神偷大盜一類的人物,一時不明這座府邸主人的身份底細誤闖進來。

    賊不與官鬥,不厭麻煩與官府作對的賊畢竟還是少數,而田營是執掌司法刑獄的官員,大盜竊賊們更是會退避三舍。

    可惜他失望了,那滄桑低沉的聲音沙啞地道:「某正是為那田營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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