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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八掌 黃粱一夢 文 / 菜小小

    洛水悠悠,伴隨著許多神奇的傳說。

    據傳八百年前,姜子牙受封於齊國之後,巡幸臨安,祭祀洛水,忽有黑頭公自水中出,向他大喊來受天之寶,激動的姜子牙手舞之,足蹈之,放聲高歌:洛陽之水,其色蒼蒼。祭祀大澤,倏忽西臨……

    齊國的開國大王有如此神遇,身為女強人的田七娘怎麼可能不跟隨齊國祖宗的足跡呢?

    於是,三年前洛水中突然有人打撈出一塊石頭,上面刻著「王母降世,既昌永受」四個大字,洛水又出神兆了!

    田七娘大喜,立即封此石為天授聖石,永鎮王宮,同時又改國號為聖石。

    這已經是田七娘第n次更改年號了,雖然她是這東方疆域獨一無二的女王,但既然是女人,也難免有情緒化的一面。

    我們女人就是喜歡這樣!那有怎滴?

    今天的晨曦很美,七娘很開心,要改個年號;明天暴陽烈日,七娘很不開心,她也要改個年號;後天忽然長了一顆新牙,七娘又開心了,她還要改個年號……

    洛水,如浩渺無際的一條大澤,行船絡繹,駛於河心,帆檣林立,遮天蔽日。河邊則岸柳成蔭,芳草萋萋。

    洛水邊上,清靜安閒。

    一片空曠的河岸空地上,用竹竿插地,緊挨著河水圍了一圈布圍子,只放出臨河的一面以觀風景,布圍子裡邊吹著篳篥,撥著箜篌,隱隱傳出歌樂之聲,看起來是個大戶人家在此踏秋。

    百丈之外另一處地方,也圍了一圈布圍子,不過距河岸還有數十步距離,一些家僕下人正在布圍子外面蒸煮烹炙,調製各種美味,肉香迎風飄散。

    這時,又有一群人來了,鮮衣怒馬,一看就是非富即貴。

    眾人簇擁著的是一個小女子,身材嬌媚,明眸皓齒,因為身著男裝,反而顯得更加俊俏。其旁的男子也格外引人注意,身材修長,細腰猿臂,朗目如星,鼻如懸膽,一笑時男兒的俊朗豪氣掩不住。

    來人正是遙兒和沈人醉。

    陳世美忍氣吞聲,再三討好,撒嬌賣乖,最後少不得又在榻上使盡渾身解數,總算哄得李夫人轉怒為喜。

    而今日,為了賠罪,為了維持這長期飯票,這陳世美主動張羅與母老虎出遊,出遊的地點就在洛水邊上。

    這消息很快就被天諾那幫崑崙奴兒們探聽到了,於是,遙兒也來了。

    不知為何,那陳世美有惹到了李氏,一番折辱打罵之後,被趕出了布圍子,一個人站在洛水邊唯唯諾諾。

    陳世美這幾日又是**又是陪游,這母大蟲李氏還是對他喜怒無常,心中對其已經恨極,但好吃懶做的性子又讓他不得不低頭。

    就在這陳世美徘徊,咬牙低聲咒罵的時候,於是有了遙兒與他的偶遇。

    陳世美耳畔忽有一個清秀的女人聲音飄來:「啊!這不是陳家郎君麼?」

    陳世美扭頭一看,面前一人,肌膚潤玉,清水湛湛,芙蓉嫩臉,楊柳新眉,當真是清秀魅麗,不可方物,不由又驚又喜地道:「凱莉姑娘!你怎也在這裡?」

    「如今父兄出海遲遲不歸,我一個人好生閒悶,便各處走動,散散心情,不想……未曾見識到多少美麗風光,倒是遇到了郎君你……」遙兒向陳世美回眸一笑,脈脈含情地道。

    見遙兒眼中似有情意,陳世美心中得意不勝,連聲道:「小生與小娘子你真是有緣!」

    遙兒更進一步,羞澀道:「奴家久在海外,似陳郎這般**倜儻、一表人材的,人家還是頭一回看見。」

    陳世美心中飄飄然,臉上清淡淡,很瀟灑地撣一撣衣衫,微笑道:「過獎,真的是過獎了,某聽說娘子家是海商,不知……」

    遙兒莞爾道:「我家世代海商。其實,臨海的燕國、齊國、楚國走海的何止百家,不過走海的興衰不定,有的人家敗落了,有的人家崛起了,此起彼伏,從無定數。我家其實也沒什麼,不過就是僕人多一些,海船多一些罷了……」遙兒口氣大的很,把那陳世美唬得一愣一愣的,反正吹牛又不犯法。

    原來是海上豪商,難怪能一擲萬金,二十萬錢買一枚石頭。

    「這次,我隨著家族的八條海船來到齊國,是要開闢齊國市場!同時,父兄說齊國多君子,要為我……」遙兒有意無意透出要選婿的意思。

    陳世美聽了大為興奮,而且這位巨富千金隱隱對自己萌生了情愫!

    陳世美愈發地注意起自己的風度舉止來,心中一熱,暗生一計,假裝清咳一聲,質彬彬地道:「臨安不僅人物**,景致更是甲於天下。既稟中原大地敦厚磅礡之氣,又具南國水鄉嫵媚**之質,故而奪天地造化之大美,成天人共羨之神都。風景名勝,那是有很多的……」

    「小娘子雖說走過了幾個地方,卻未見什麼名勝古跡,想必是沒有嚮導,不知勝景所在的緣故,若是小娘子不嫌棄的話,小生願為娘子嚮導,伴同小娘子同游洛陽,不知意下如何呀?」

    「好啊!固所願,不敢請耳!」

    遙兒笑靨如花,歡歡喜喜地道:「便常聽人言,說齊國人傑地靈,可是自到臨安以後,結識的儘是一些滿身銅臭的人物,郎君是人家迄今所見,唯一入眼的青年俊彥哩。」

    說到這兒,遙兒稍稍遲疑了一下,臉蛋兒紅了一紅,垂下頭來,小聲問道:「只不知郎君你……可曾婚配了麼?」

    陳世

    世美心頭怦地一跳,一個不敢想像的念頭頓時跳了出來,難道這位凱莉姑娘打算……

    陳世美無暇多想,趕緊答道:「自幼苦讀,醉心於學業,是以迄今尚不曾娶妻成家呢。」

    這句話一出口,遙兒姑娘的表情一下子就輕鬆下來,臉上漾出一種極為歡喜的表情,雖然她立即就扭頭整理鬢邊秀髮,以此作為掩飾,那可聞而羞喜的神情已完全落入了陳世美的眼中。

    陳世美心頭急跳,強做鎮定地道:「請恕在下冒昧,小娘子……咳!可曾婚配了麼?」

    「還沒呢……」遙兒低低地說著,含羞答答地抬頭,聲如蚊蠅:「人家喜歡的,是像陳郎這般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

    遙兒的話說到這種程度,已經是相當清楚的告白了,陳世美聽了一顆心都塊跳出來了,整個人暈暈乎乎、飄飄搖搖,好半天都沒著沒落的。

    對於陳世美來說,遙兒就是天上掉下來的一座千嬌百媚的金山。

    遙兒又加了一把火,含羞低頭,輕輕地道:「郎君……你以後喚我小莉就好了,父兄都是如此叫我的……」

    「小……小莉……」

    陳世美這種脂粉堆裡打過滾的男人,差點沒樂昏過去,至此他已經完完全全明白自己已經得到這豪富千金的垂青了。

    陳世美對這些從小頤指氣使、但有所求無不可得的富家少女、媳婦、夫人,最是有研究,這些貴女子只要看到一個她喜歡的人或物,越是得不到越要不惜一切地得到,那李氏母大蟲就是一個典型。

    而陳世美最善於同這種負氣任性的女人打交道,他毫不懷疑,以他討女人歡心的本事,一定能得到這位凱莉姑娘的芳心。

    他,終身有靠了!

    陳世美激動地去抓遙兒的柔荑,堪堪碰到那雙白生生的小手,遙兒卻突然把雙手一縮,似乎想起了什麼,狐疑地問道:「那日在酒家,曾見郎君與一個中年婦人在一起,今日又見你們同游洛水,看年紀,她又不像是令堂,她……是你的什麼人?」

    「呃……」

    陳世美心中咯登一緊,見姑娘一雙妙目瞬也不瞬地盯著自己,心中更加惶急,此刻他腦海中儘是攀上豪門,美人財富一舉兩得的美妙幻想,哪捨得美夢就此成為泡影,情急之下,順口胡謅道:

    「哦,你說那個婦人啊,那是與我同坊而居的一位孀居婦人,姓李,算是我的一房遠親吧。小生家境貧寒,求學不易,便一邊讀書,一邊在李夫人府上做個管帳,賺些學資,李夫人對小生甚是關照,看我一人生活不易,有時出遊也常帶我同來,見一見世面。」

    這賤男也是有些急智,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

    遙兒鬆了口氣,主動抓起他的手。

    陳世美柔荑在握,柔柔膩膩,說不出的舒坦,這少女高貴的家世,富可敵國的財富,百媚千嬌的容顏,使她在柳君璠眼中,更增添了無窮的**。

    他為了攀附豪門,不惜在李夫人面前狗一般作賤自己,此時有這樣的美人兒對自己如此抬愛,他似乎似在一個美夢中一般,顯得如此不真實。

    暈暈陶陶間,他就被遙兒拉著。而前面則是不知何時出現的李氏,她的眸子都快噴出火來。

    李夫人怒氣沖沖地罵道:「你這潑賤小娘,怎麼又跑到這裡來了,安敢如此欺我?你可知道,你手上牽著之人,他的吃穿用度,諸般花銷,莫不都是由老娘供應著!」

    遙兒道:「陳郎人品俊逸,才學出眾,只要潛心讀書,來日必定大有作為。從此以後,有我助他,何須再看你的臉色。」

    陳世美像一隻受氣的小母雞般夾在這兩個女人中間,面皮脹得發紫,囁嚅的也不知在說些什麼,其實他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不過當聽到那凱莉說「從此以後,有我助他,何須再看你的臉色」話語時,眸子一亮,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恢復了。

    只聽李夫人冷笑道:「老娘用剩下的殘湯冷炙,你若喜歡,只管拿去便是,這等狗材,老娘早就厭憎了的沒用廢物,卻被你視若瑰寶,嘿!海外的土著果然都是一些沒有見識的。」

    遙兒淡淡地道:「你也不用拿話激我,本姑娘不會與你一般見識,在我眼中,你這婦人與那試婚女奴一般無二,何須生你的閒氣。」

    李夫人一聽,登時脹紅了臉皮,原來那時有些化外的土著首領人家相中了哪個男子,並不即時成親,一般總要先遣三兩個家中的女奴去與之同房,待證明此人沒有隱疾之後,才將女兒許他。

    李夫人說陳世美是她用剩下的殘羹冷炙,遙兒就反嘲她是替自己試婚的女奴,這叫一向自視甚高的李夫人如何不惱。

    此時又見遙兒去拉陳世美,李夫人厲聲道:「陳世美,你這乞索兒、狗殺才,今日若隨了她去,從此莫再入我門來。」

    陳世美正暗自忐忑,遙兒傲然道:「陳郎有我,今後富貴堪比王侯,何須寄人籬下?」

    李夫人大怒道:「小賤人!真是氣殺老娘,李其,王余,給我掌她的嘴!」

    兩個豪奴立即擼胳膊挽袖子就要衝上前去,天諾一班人馬上一擁而上,橫眉立眉地道:「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對我家小娘子無禮?」

    一見這天諾魁梧身材,兩個奴才登時便生了怯意,哪敢上前。旁邊更有一個沈人醉渾身散發濃烈的殺氣,望之即懼。

    一見手下人遲疑不敢上前,李夫人氣得直欲抓狂,破口大罵,但卻無能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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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遙兒輕蔑地瞟了李氏一眼,挽起陳世美的手臂,嬌聲道:「陳郎,我們走!」

    陳世美彷彿中了魔咒一般,腦袋迷迷糊糊,腳步騰雲駕霧,隨著遙兒一路走去,身後李夫人那惡毒的咒罵聲他是一個字都聽不到了……

    陳世美竟敢撇下李夫人,跟著那小賤人走了,李氏此等嬌蠻之人,難能忍得下這口惡氣,怒氣沖沖地便去了陳世美的宅院。

    陳世美父母辭世,家道中落,在沒有攀上姚氏夫人這條大腿之前,坐吃山空,能典當的都典當了,以致家中宅院現在就只剩下一個空殼。

    李夫人怒氣沖沖地闖進陳世美的家,在堂上坐了許久,依舊不見他回來,心中怒火更熾,便指使家奴把陳家裡裡外外上上下下砸了個稀爛,這才稍稍洩了怒意,恨恨地回府去了。

    而陳世美此時卻在遙兒的居處,就是遙兒租來的哪棟豪宅。

    經過美人醉酒樓的萬金買石,如今又見她住的豪宅如此闊綽尊貴,府中竟也雇了許多奴僕下人,可見崑崙奴,新羅婢,陳世美已毫不懷疑遙兒的身份,只求能夠抱緊這個大腿。

    遙兒吩咐下人置酒宴款待郎君,只一聲吩咐,片刻功夫,水陸八珍便一一羅列,又有美婢數行,歌舞助興。

    陳世美何曾見過這等排場,美人在側,傾意溫存,百媚舞女,宛轉歌喉,不知不覺間便醺醺然了。醉眼惺忪時,隱約聽見凱莉姑娘情深款款地在他耳邊傾訴,說等父兄回來,便稟明父親,與他成就姻緣,雙宿雙飛。

    陳世美色授魂消,沒口地答應。只覺得此間便是天堂了。

    只聽不過醺醉間聽見凱莉姑娘喃喃而道,如果自己中意的男子敢腳踏兩船,一定會把他扔進海裡餵魚。陳世美陡然想到與那寧小灼的婚事,不由得一陣冷汗,如果讓這凱莉小娘子知道此事,那後果……陳世美不敢再想下去了。

    此時如坐針氈,席間找了個理由,陳世美告辭,只說家中還有急事要處理。

    望著凱莉幽怨不捨的表情,那陳世美更是心急如焚,與寧小灼的婚事必須馬上解除!

    陳世美悄悄返回家後,只見自己家的宅院已經如同遭了兵災一般,被砸得稀爛。陳世美與李夫人相處已久,知她性情,料她定是如此來洩憤。陳世美想起馬上就要做那世家豪門的駙馬爺,卻也並不心疼。

    陳世美轉天一早便偷偷趕去寧家退婚。

    寧小灼自從得了遙兒的囑咐,說是叫她耐心等待,必有辦法叫那陳世美主動退婚,心中不免半信半疑,只是遙兒信誓旦旦,又從虞七嘴裡知道了姜遙是女扮男裝,不是虞七這般不著調兒的臭男人,便捺下心情,在家裡耐心等待。

    而虞七又是躺著中槍了,成了小灼口中的不著調的人兒。

    不想這一日大清早,陳世美居然真的登門來退親了。

    這陳世美一來,比寧小灼還要著急,急吼吼地去攙了紅淚奶奶來,又拉來田夭夭作人證,立即與她解除了婚約。小灼按完了手印,拿著那一紙和離書緊緊貼在胸前,還怔怔的如同做夢一般……

    陳世美把把自家被李氏母大蟲打雜情形,委婉地與凱莉姑娘一說,人家姑娘倒是通情達理,一番好言安慰,便讓他就此住在了自己府上。

    只是那凱莉姑娘性情直爽,敢愛敢恨,床闈之間卻不糜爛,雖與他山盟海誓,儼然夫妻,卻只限於一個名份,不肯及於亂。陳世美只得強作君子,故意扮出一副不欺暗室的模樣來,以討姑娘歡心。

    忽有一日,凱莉姑娘接到一封書信,歡喜地告訴他說,她的父兄即將返回,只等父兄一到,便稟明父親,與他結為夫妻。話語間便含蓄地透露出想要他上門成親的意思。

    做個上門女婿,那是很有些丟人的,難怪人家姑娘有些顧忌地試探於他,可是對陳世美來說,卻是正中下懷,做夢都是等這好事,當下一口答應。

    這幾日,陳世美在豪宅出入,侍婢下人皆以郎君稱之,每日花天酒地,簡直快活如神仙。這不,今夜又是醉舞笙歌,陳世美沉沉醉去,面露滿足之色。

    第二日一直到太陽西斜,陳世美才從宿醉中醒來,呼喚良久也不見人來,忍著昏暈,走出堂去,不由得怔住,滿眼都是空蕩蕩,豪奴不見了,侍婢丫環也不見了,珠光寶氣也不見了……

    三日後,見幾個身著帛服的公人,鎖了一個青袍公子,罵罵咧咧地走過來,一路還推推搡搡的,看那青袍人,赫然正是陳世美。

    陳世美左頰上有幾道撓痕,右腮上一片淤青,衣衫皺皺巴巴,帕頭也被扯掉了,披頭散髮,狼狽不堪。

    「大人,大人,我冤枉、我著實地冤枉啊!」

    「去你娘的,還敢喊冤!」

    一個公人揮鞭就打,大罵道:「你他娘的連上卿大人都敢騙,啊?你吃了熊心豹膽啦你,你租了大人的宅院,雇了一幫奴僕下人充闊氣,足足欠了二十萬錢,你小子真是活膩歪了……」

    陳世美哀嚎道:「公爺,我還有宅子,可以典買還錢吶!

    「啪、啪、啪……」

    「哎喲,饒命啊,我不敢啦!我再也不敢了……」

    路人紛紛駐足圍觀,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這廝即使還上錢,怕也有一頓牢獄之災……」

    耳聽得這班人議論,沈人醉淡淡一笑,遙兒則是略微搖頭,隱入人群中……

    惡人自有惡法磨,這陳世美的黃粱一夢

    夢,也終該醒來了。

    陳世美的傍富婆之夢終於破碎了!這一章寫得很辛苦,求支持,給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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