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九 刺殺聯盟 文 / 寧航一
星期三下午三點，趙又玲（女47號）坐車來到位於南部新區的艾美酒店。這是琮州市最豪華的五星級酒店之一。對住在貧民區的趙又玲來說，來這種高檔場所就像是到了另一個星球。
從裝飾著現代藝術幕牆的過渡入口來到富麗堂皇的酒店大堂，閃耀的巨型水晶吊燈和各種奢華裝飾看得趙又玲兩眼發直。她生命中前二十年去過的裝修最高檔的地方是德克士餐廳——而且僅僅是去過，都沒在那裡消費。眼前的一切令她歎為觀止。但她無暇觀光。在大堂內轉了半天，找到了酒店前台。
「你好，我找碧魯先生。」趙又玲對前台接待小姐說。
「您好小姐，碧魯先生在63樓的總統套房。請您乘坐電梯直達63樓。電梯口會有服務生帶您前往。」接待小姐用甜美的聲音告訴趙又玲，看起來早有準備。
趙又玲點了點頭，朝電梯走去。總統套房是不是這裡最高級的房間？這個碧魯先生究竟何許人也，如此大的派頭。他會是13班的某個人嗎？這種地方不屬於普通人的消費範疇吧，也許這個人是某個大人物？趙又玲心中疑慮重重，愈發忐忑不安。她深呼吸幾口，盡量鼓足底氣。如果形勢不對，我就用我的超能力攻擊他，然後逃走。
電梯到了63層。趙又玲走了出來，電梯旁邊一個穿著白襯衣的男服務生對她行了個禮，說道：「小姐是到碧魯先生所在的總統套房吧？」
「是的。」
「請跟我來。」
服務生帶著趙又玲走到一個大房間門前，輕輕敲了敲門。裡面回應「請進。」服務生把門推開，彎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趙又玲進入房間後，門從外面帶攏了。
趙又玲一下緊張起來，心臟砰砰亂跳。總統套房內的佈置和裝飾華麗地刺眼睛，不過此刻她沒心思管這些了。她睜大眼睛望著會客廳，前方的沙發上，坐著好幾個人，這些人她都認識——全是13班的人。受邀者不止我一個？她瞬時明白了。
沙發上的人都回過頭來看著趙又玲，但沒有一個人跟她打招呼。看得出來這些先到的客人並不輕鬆。只有一個人例外，這個人獨坐在單人沙發上，看到來者後，起身說道：「趙又玲，請過來坐吧。」
說話的人是13班一個長相斯、面貌英俊的男生——赫連柯（男生6號），他戴著一副細框眼鏡，身穿一套修身小西服，看上去風度翩翩。趙又玲詫異地走過來，問道：「赫連柯，是你邀請我們來的嗎？你就是那個『碧魯先生』？」
「請先坐下。還有最後一個客人沒到，等會兒一起說吧。」赫連柯微笑道。他拎起茶几上的玻璃茶壺，給趙又玲倒了一杯冰翡翠綠茶。「喝茶吧。」
趙又玲坐到長沙發右側空著的位置，她抬眼望過去，沙發上坐著的這些人，應該都是受邀者了，從她身旁數起，分別是：魏薇（女21號）、蔣立軒（男42號）、陸晉鵬（男5號）、譚瑞希（女32號）。加上自己，一共五個人。
他們沒有交談，個個正襟危坐，顯得侷促不安。趙又玲忽然心中一顫——難道他們都跟我一樣，用超能力殺了人，然後被要挾而來？
等了大概二十分鐘，赫連柯吐了口氣，搖頭道：「最後一個客人估計是不會來了，算了，我們不用等他了。」
「最後一個客人是誰？」譚瑞希問道。她是班上平常不太引人注目的一個女生。
「既然他沒來，就不用管他了。」赫連柯將身子坐直。「大家等了這麼久，我就不說廢話了，直入主題吧。」
沙發上坐著的五個人神情都專注起來。
「在此先跟大家道個歉，邀請大家來的方式，我承認帶有脅迫的性質。但這是沒辦法的事，不這樣的話，恐怕你們不會來。現在大家已經坐在一起了，我先聲明兩點：第一，我不是『碧魯先生』，但以後多數時間，我會代表碧魯先生和大家溝通；第二，請你們放心，碧魯先生和我邀請各位前來，絕對沒有任何敵意。相反，我們要談的是『合作』——這肯定是對大家都有好處的事。所以請你們不必拘謹，更不用提防什麼，這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赫連柯說話的口吻，就像是在宣佈某種律令。他的態度和話語雖然十分禮貌，卻暗含一種威嚴，有著凌駕於其他人之上的氣勢，顯得底氣十足。這種自信的背後，顯然有某種強大能力作為支撐。趙又玲想起了發給自己的短信。他似乎能感知到我們的一舉一動，甚至洞悉我們的超能力。但我們卻不知道他的能力是什麼。更不知道那個「碧魯先生」是何方神聖。不能輕舉妄動。她在心中告誡自己。
蔣立軒，一個身材瘦長，顴骨突出的男生說道：「赫連柯，既然要談合作，就要拿出誠意。『碧魯先生』邀請我們來，卻連面都不露，這算怎麼回事？」
「碧魯先生因為某些原因，暫時不能露面，委託我作為他的代言人。時機成熟後，他自然會跟大家見面。這一點請大家理解。」赫連柯說。
陸晉鵬說：「那你告訴我們，這個『碧魯先生』，是不是13班的人？」
赫連柯躊躇片刻，回答道：「是的。」
「什麼？果真是13班的人？」蔣立軒不滿地說，「既然都是一個班的人，幹嘛故作神秘？取個化名，遮遮掩掩，還要你來當什麼代言人。他為什麼不能主動出來跟我們見面？」
赫連柯沉下臉來，語氣比起剛才加重了：「我說過了，他因為一些原因暫時不能露面。你們把我當成他就好了。如果還要糾纏此事，或者出言不遜，會發生什麼事情，我無法保證！」
此話一出，對在場的人都形成了有效的威脅。雖然沒人知道『碧魯先生』和赫連柯的能力是什麼
，但直覺告訴他們，不要與這兩個人為敵。他們的能力，可能遠遠勝於自己。
氣氛沉悶了一陣，譚瑞希說：「那麼，具體說說合作的事吧。」
「好吧，長話短說。50個超能力者對決，勝出唯一的一個人，成為『新世紀的神』。這個殘酷的競爭，不管大家內心是否接受，已經降臨在我們頭上了。按照『舊神』所說，一年之內，如果我們沒能決出勝負，也就是說，沒有剩到最後一人，50個人就會全滅，地球也會迎來毀滅性的災難。」赫連柯嚴肅地望著面前的幾個同學，「在這件事面前，我們只能有兩種立場。而這兩種立場，現在已經分化出來了。」
他頓了一陣，繼續道：「一種是，無視『舊神』定下的規則，妄圖用所謂『團結』的方式來對抗上天的旨意，用我們50個人的性命和地球的命運作為賭注；另一種是，按照舊神定下的規則去做，雖然殘酷，但最後活下來的那個人卻能成為『新世紀的神』，拯救世界。」他攤了下手。「我很想知道，在這個問題上，你們是怎麼看的。」
誰都聽得出來赫連柯的立場是什麼。但一時之間，房間內沒人說話。過了良久，魏薇說道：「我認為應該按舊神說的去做。」
「你說的是真心話嗎？」赫連柯望著她。
「當然。舊神說的話怎麼看都不像是假的。我們50個人已經獲得超能力了，這就是最好的證明。」魏薇說。
赫連柯似有幾分滿意地點了點頭，問其餘四人：「你們呢？」
「我也認為，不應該忽視舊神的告誡。」趙又玲說。
赫連柯注視剩下的三個人，看來非得要每個人都表態不可。陸晉鵬、譚瑞希和蔣立軒只有表示他們支持的是後一種立場。
「很好，希望你們是真心的。」赫連柯頷首道，「既然大家意見一致，那事情就好辦了。現在，我就具體地說吧——從我們掌握的情況來看，杭一、陸華和韓楓等人，已經組成了同盟，目的是勸阻大家放棄競爭和廝殺。我不能說他們的出發點是壞的，但事實是，他們這種行為，有可能引發嚴重的後果。並且和我們所擁有的立場背道而馳。如果任由這股勢力發展下去的話，我們50個人，甚至地球——都可能因為他們的天真而毀滅。」
說到這裡，赫連柯深吸了一口氣，神情嚴峻地望著面前的五個人。譚瑞希問道：「那麼，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麼做呢？」
「大家本來是一起補習的同學，有著友誼和感情，但在如此重大的事情面前，恐怕只能捨棄道義了。」赫連柯垂下眼簾，頓了幾秒，說道，「必須阻止他們這種愚蠢的行為，在他們還沒發展壯大之前，將他們扼殺。」
對面坐著的五個人不約而同嚥了口唾沫。陸晉鵬說道：「所以你找我們來，希望我們這邊也能結盟，合作對付杭一他們，對嗎？」
「糾正一下，不是『對付』，而是『遏制』。我們和杭一他們沒有仇恨，有的只是認識上的分歧，但這種分歧是致命的。所以，我們別無選擇。」
「簡單地說，就是把他們擊殺，不是嗎？」魏薇說。
「而且要快。他們那邊要是壯大起來，事情就沒那麼好辦了。」赫連柯說。
沉寂了一陣，趙又玲說道：「你找我們來，是希望由我們充當刺客去襲擊他們？但他們那邊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我們有什麼把握一定能贏他們？」
赫連柯展露出自信的微笑。「沒錯，我找你們，是因為我知道你們的能力都很強，想借助你們的力量。說到這裡，我猜你們一定會感到疑惑——我是怎麼獲知你們的能力的呢？」
陸晉鵬張開嘴，遲疑地說道：「難道你的能力就是……」
「不，不是我。」赫連柯搖頭。
「是那個『碧魯先生』？」魏薇猜測。
赫連柯依然搖頭，說道：「謎底還是暫時不揭曉吧。等到大家建立起足夠的信任後，這個答案你們自然就知道了。現在我們要探討的是，怎樣做到完勝杭一他們，這才是重點。」
「完勝？」蔣立軒蹙眉道，「你有這種把握？你知道我們一定會贏？」
「我們一定會贏，毫無疑問。」赫連柯說，「我的自信顯然不會沒有理由。那麼，我就告訴你們，我們這邊所擁有的兩個優勢吧。」
五個人都神情貫注地看著他。
「第一，我既然能知道你們的能力，也就能知道他們的能力。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第二——」他莞爾一笑。「我會用我的能力輔助你們。」
譚瑞希問道：「你的能力是什麼？」
「我就直言不諱地告訴你們吧——以表誠意——我的能力是『強化』。這個能力本身不具備攻擊能力，但是能提升範圍內其他人的能力強度。比如說，你們現在的能力都是1級，但是在我的能力範圍內，能達到5至6級的強度。當然你們之後還會升級，我也有可能升級。如此疊加起來的效果，你們自己想像吧。」
對面五個人目不轉睛地望著他，顯然都被這番話震驚了。過了一會兒，趙又玲遲疑地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如果我現在滿足你的好奇心，讓你立刻試一下，這家漂亮的酒店就毀了。我猜你肯定也不願意吧，所以還是算了，以後有機會讓你們驗證的。現在，還是先把話說完吧。」赫連柯說。
魏薇明白他的意思了。「你說的合作就是，讓我們和你一起出擊，既『知己知彼』，能力又是強化過好幾倍的——這樣勝算自然就大多了。」
「幾乎可以說是
是『絕對的勝算』。」赫連柯望著他們，「怎麼樣，這提議不壞吧？」
「聽起來很不錯，但這裡面有些小問題。」魏薇說，「我們結盟，狙殺杭一他們，或者還有13班另外的那些同學——然後呢？最後獲勝的人只有一個呀。把他們都殺死後，我們再自相殘殺嗎？」
赫連柯冷酷地說道：「也許吧。現在我也猜不透這件事情發展到最後會形成怎樣的局面。你說的這種情形也的確有可能發生。但越是這樣，不就越體現出『升級』的重要性嗎？提醒一點，你們和我配合出擊，最後是用你們的能力殺死對手。也就是說，升級的只會是你們。不管怎樣，對你們都是沒有壞處的。仔細想想看吧。」
短暫的沉默後，譚瑞希問道：「赫連柯，你就甘心一直輔助我們，讓我們不斷升級變強？這樣對你有什麼好處？你到底打的是什麼算盤？」
「我只能說，我做這一切是為了『碧魯先生』，也是為了地球的未來。好了別再問我了，我不會再解釋下去。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們自己權衡吧。哦，對了，還有一點忘說了。你們每成功殺死一個對手，碧魯先生會付給你們一百萬元作為酬謝。同時還能升級，怎麼樣，不壞吧？」
房間裡陷入了靜默，每個人都在暗暗思索。
一百萬。趙又玲的心在顫動。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我……再也不會是窮人了。
看來只能跟他們合作了。如果我現在拒絕，不就等於成了他們的敵人？赫連柯會聯合其他人來對付我的。5倍的能力……我可吃不消。譚瑞希眉頭深鎖。
我真的要加入「主戰派」嗎？這樣豈不等於受了他們的操控，必須一直殺人？陸晉鵬感到難以接受。但是，我已經失手殺了繼父和兩個警察，警方不會放過我的。如果我不想辦法變強的話，總有一天會吃虧。也許，真的只有如此了。
有趣。蔣立軒暗忖。我現在的能力已經很強了。再加強5至6倍，會有多驚人的威力呢？我真是太期待了！況且還有錢拿，傻瓜才會拒絕。
赫連柯和那個神秘的碧魯先生，肯定對我們隱瞞了什麼。魏薇的直覺在提醒她。所謂的合作，可能是一個陰謀。他們是想利用我們，達到某種目的。不過，正如赫連柯所說，升級的是我們。只要我變得足夠強，就不用再依靠他的能力作為輔助了。合適的時候，我會把赫連柯和那個什麼碧魯先生都殺死。哼，你們想在我身上打如意算盤？恐怕太低估我了。
「怎麼樣，你們考慮好了嗎？」赫連柯問道。
「好吧，我願意合作。」譚瑞希率先說道。
「還有我。」趙又玲跟著說。
「聯盟，好主意。」蔣立軒笑著說。
「嗯，好吧……我同意合作。」陸晉鵬勉強答應。
「我也是。」魏薇說。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們不會讓我失望。」赫連柯滿意地說，「那就這麼定了。今天你們就各種回家吧，我會電話或短信跟你們聯繫。提醒一點，既然已經是盟友了。我們可不能因為私利而互相攻擊。如果誰做出這種事，他（她）會成為我們共同的敵人，你們沒意見吧？」
五個人都點了點頭。這種安全協議對他們來說是十分必要的。
「至於狙殺杭一那邊的人，我會制定好策略和計劃，再找你們當中合適的人商議。在此之前，你們不要輕舉妄動。等候我的消息。」赫連柯說。
陸晉鵬等人都應承下來。然後，他們離開總統套房，各自回家。
赫連柯將門關上鎖好，長吁一口氣。他走向套房中的主臥室，將門輕輕推開。
窗邊，站著一個人，正從63層樓上俯瞰風景。
「很順利，他們都加入聯盟了。」赫連柯說。
「我在房間裡聽到了。」碧魯先生背對著赫連柯，說道，「可惜只來了5個人，最關鍵的季凱瑞沒有來。」
「他畢竟現在還沒殺人，我威脅不到他。他本來也是那種不受控制的人。」赫連柯聳了下肩膀。
碧魯先生沒有說話。
「我始終在想，我們為什麼非得要找他們來襲擊杭一？就憑我們兩個人的能力，應該綽綽有餘了吧？」赫連柯說。
碧魯先生搖頭道：「如果單獨對付某個人，是沒問題。但他們現在聯合起來，就有些棘手了。特別是陸華那個『防禦』的能力，能抵擋所有類型的攻擊。很難搞。昨天我在韓楓家附近襲擊他們，不就失敗了嗎？星期一的那場地震，本來我想將杭一和韓楓離間，現在看來也沒成功……如果不快些下手的話，讓他們聚集更多的人，就麻煩了。」
「杭一和陸華不會永遠在一起的，我們如果分開襲擊他們……」
「我不敢冒險了。我要是再失手一次，他們有可能會猜到我的身份。」
赫連柯沉默片刻。「這麼說，我們首先要對付的是陸華？」
碧魯先生轉過身來說道：「不，陸華的能力只是很討厭，但並不可怕。我真正忌憚的，只有杭一和季凱瑞的能力。特別是杭一，他現在還不懂自己的能力該怎樣運用，也不知道這個能力的可怕之處。必須在他熟練掌握和成長起來之前，就將他扼殺！一定不能讓他悟出來，更不能讓他升級。不然的話——」
碧魯先生凝視著赫連柯。「最後我們可能都不是他的對手。整個計劃也會毀於一旦。」
赫連柯第一次看到碧魯先生露出如此嚴峻的神情，他不敢再掉以輕心了。「我知道了。那麼
，季凱瑞那邊怎麼辦？任由他對我們不理不睬嗎？」
「季凱瑞的能力非常強。如果能想辦法讓他加入我們這邊，那是最好不過了。要是實在不行……」碧魯先生左手捏著下巴。「我也想好怎麼對付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