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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十八 武器不會背叛 文 / 寧航一

    一輛黑色轎車在一棟住宅樓前面停下。車上三個人,開車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體格精壯,身穿黑色西裝,戴著墨鏡,神情嚴峻。他在幫派裡的名號叫「火山」,是個以一敵十的打架好手。旁邊是他老大「豹哥」——一個腆著啤酒肚,身穿灰色夾克的中年男人。坐在後排的是豹哥6歲半的兒子小威,正擺弄著一架玩具飛機,嘴裡模擬著飛機飛行的嗡鳴聲,玩得興起。

    火山朝樓上望了一眼,低聲說道:「豹哥,你真的要去?」

    「都到這裡了,不上去豈不成了笑話?」豹哥不以為然地說。「沒關係的。」

    「週五就要選下一屆話事人(黑社會老大)了,候選人只有天鷲和你。他這個時候請你到他家去做客,我怕有詐呀。」

    豹哥望了一眼後座的兒子,壓低聲音說:「別讓小威聽到。他跟天鷲的兒子季凱瑞是好朋友,今天是季凱瑞打電話給小威,說想跟他一起玩,天鷲才邀請我過來吃飯的。我看他挺有誠意,應該不會搞鬼。」

    「豹哥,別掉以輕心。天鷲這個人陰險狡詐,這個時候請你,我總覺得有問題。」

    「我出來混了這麼多年,還要你提醒?」豹哥乜了火山一眼。「我下午已經讓小弟躲在這附近觀察了。天鷲手下的人都沒過來。五點鐘的時候,他老婆接了兒子後,就上樓了。現在他家裡就只有他和他老婆兒子三個人,你說他敢把我怎麼樣?」

    火山想了想,說:「那他請你來做什麼?不會真的只是吃頓飯這麼簡單吧?」

    「我看他這次是想來軟的。」豹哥哼了一聲,冷笑道,「天鷲的勢力沒我大,怕我對付他,所以想先表明態度吧。我就賣個順水人情,有何不可?好了不說了,我帶小威上去,你就在樓下等我。」

    「豹哥,我跟你們一起上去吧。」

    「不行,天鷲都沒叫他的人,我帶人上去,不大好,反倒顯得我底氣不足了,你就在這裡等我。」

    「那你小心,豹哥。」

    「走,小威。」豹哥打開車門,拎著一盒東西,牽著兒子上樓了。

    門鈴響了一聲後,門就打開了。開門的是天鷲7歲大的兒子季凱瑞,他看見門口的小威後,高興地把小夥伴抱了起來。「你怎麼才來呀,我等你好久了!走,到我房間去玩機器人大戰!」

    「好啊!」小威高興地說。

    季凱瑞的母親名叫羅娟,是一個風姿卓越的美婦人。她走到門口來,笑著說:「凱瑞,光想著玩,叫人沒有?」

    「豹叔!」季凱瑞大方地喊道。

    「乖,凱瑞,你看豹叔給你買了什麼?」

    季凱瑞接過豹叔遞給自己的禮盒,打開一看,欣喜地叫道:「哇!最新款的薄型ps2!謝謝豹叔!走,小威,咱們去玩吧!」

    兩個孩子跑進房間了。羅娟招呼道:「豹哥,快進來坐吧。」

    豹哥進屋了。羅娟將門關上。客廳裡季凱瑞的父親——名號「天鷲」的黑社會大哥——起身迎接。「坐,豹哥!」

    「天鷲,最近還不錯吧?」豹哥落座於皮質沙發上,翹起二郎腿。天鷲遞了一支好煙過去,幫豹哥點燃。「還行吧,不過不敢跟豹哥你比。」

    「別謙虛了,你現在罩的場子越來越多了。新區那邊你也涉足了吧。」

    「小生意而已。」天鷲笑著說,「豹哥,你喝茶還是咖啡?」

    另一邊,季凱瑞和小威兩個人在房間裡,已經把ps2遊戲機連接好電視了。季凱瑞把隨遊戲機附贈的光碟放進去,說:「咱們開賽車吧!」

    「好!」小威興奮地握著手柄。

    季凱瑞的媽媽端著兩杯果汁走進來,放在他們面前,說道:「凱瑞,好好跟小威玩,不要打架哦。」

    「不會打架啦,我最喜歡凱瑞哥哥了!」小威說。

    羅娟輕輕笑了一下,對兒子說:「凱瑞,吃飯之前,你們就在這間屋玩吧。我沒有叫你,你們不要出來哦。大人在談正事呢。」

    「知道,知道……小威,你選哪輛車?你瞧我選的這輛銀色法拉利多帥……」

    羅娟走出房間,將門輕輕帶攏。

    豹哥和天鷲品著上等的龍井茶,開始是閒聊,慢慢說到了正題上。「豹哥,咱們都是十多歲就加入社團了,打拼了幾十年,才有了今天的地位。這次鬼哥打算隱退,移民澳洲,有資格做接班人的,就只有咱們兄弟倆了。」天鷲說。

    豹哥似乎早有所料,他頭也不抬地用蓋子輕輕將上浮的茶葉拂至一邊。「你想說什麼?」

    天鷲笑了一下:「我知道,論資格的話,豹哥你加入社團的時間比我更早;論勢力,你現在罩的地方比我多。這些,我都沒法跟你比。要比的話,也只有一樣而已。」

    豹哥抬起頭來:「什麼?」

    天鷲把身子往前傾一些,凝視著豹哥。「人氣。」

    豹哥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人氣?天鷲,咱們這是黑社會選老大,你以為是『快樂男聲』呢?要不要叫下面的小弟們發短信統計票數呀?」

    「誒,我就是有這個想法呢。」天鷲興致盎然地說。「不過發短信倒是不必,叫各個區的兄弟們投票選舉就行了。」

    豹哥皮笑肉不笑地說:「天鷲,你在跟我開玩笑?」

    天鷲一本正經地說:「不,這個想法我已經跟鬼哥說了,他也贊成。」

    豹哥臉上的笑意消失了。「不可能,鬼哥怎麼沒跟我說?」

    「鬼哥叫我跟你說,我現在不就跟你說了嗎?」

    「這麼說你們已經定了?」

    「也沒有。鬼哥說叫我跟你商量,聽聽你的意見。」

    「我的意見?」豹哥忍不住罵道,「我的意見就是他媽的操蛋!以前選話事人,都是上面幾個老的說了算,這次卻要玩兒什麼選舉!我們是黑社會,你當是選國家領導人呢?」

    「別生氣嘛豹哥,時代在發展進步,我們也要與時俱進嘛。」天鷲不溫不火地說。

    豹哥抑住怒火,說道:「不過話說回來了,天鷲。就算是選舉,你也佔不了便宜吧?我豹子手下上千個弟兄,你的人有這麼多嗎?你的票數能超過我?」

    天鷲撅著嘴,輕擺著手指:「話可不能這麼說呀,豹哥。選舉可沒規定誰的小弟就必須選誰,得看大家比較擁護誰當老大。」

    豹哥瞪著眼睛愣了半晌,突然站起來吼道:「天鷲,你買通了我手下的人?」

    天鷲歎了口氣,用譏諷的口吻說道:「怎麼可能呢,豹哥。你手下上千個兄弟,我買通得了這麼多嗎?再說你看見過我拿錢給你手下的人嗎?沒有吧。那就別冤枉我。」

    豹哥氣得臉都憋紅了,點著一根手指說:「天鷲,我知道你一定暗中搞了鬼。你他媽的算計我?!」

    天鷲始終不軟不硬的口氣:「哪兒呀豹哥,我今天是誠心跟你商量。這些事情全是你自己無端猜測的,怎麼能怪我呢?」

    「算了,我不跟你說了,我自己去找鬼哥!」豹哥怒氣沖沖地朝門口走去。

    這時,羅娟正好端著一盆雞湯走出來。看見豹哥往門外走,說道:「豹哥,你這是要到哪兒去呀?馬上就吃飯了,你們先喝碗雞湯吧。」

    「喝個屁!」豹哥已經怒不可遏。他沖季凱瑞的房間喊道:「小威,走!回家!」

    房門打開了,小威悵然若失地走出來,問道:「怎麼說走就要走呀?爸爸,我正跟凱瑞哥哥開賽車呢。」

    豹哥走過去一把拉住兒子。「下次再玩!」

    「不嘛,你等我把這一盤開完嘛!」小威賴著不走。季凱瑞也站在旁邊央求道,「豹叔,你等我們再玩一會兒嘛。」

    豹哥往小威的屁股上重重地一拍,罵道:「老子叫你馬上走,你聽不懂是不……」

    小威不明白爸爸為什麼話說到一半就停下了,他抬起頭來,看到爸爸心臟部位有一把染滿鮮血的刀刃伸了出來。接著,爸爸搖晃了兩下,重重地倒在了他的面前。

    季凱瑞距離豹叔和小威只有不到一米的距離。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層紅幕。接著,他聽到了小威的尖叫聲;看到了拿著刀,表情冷酷的爸爸。他呆呆地望著這一切,頭腦中一片空白。

    這時,一個穿著黑西裝、戴著墨鏡的男人衝進他的家門。這個人一把將尖叫的小威的嘴巴摀住,然後將他拖進了一間屋內。他不知道這個男人對小威做了什麼,只知道沒過多久,就聽不到小威的叫喊了,後來也永遠聽不到了。

    羅娟走到天鷲跟前,責怪道:「不是說好了嗎?不在孩子面前動手,你怎麼……」

    天鷲說:「我也不想。但再不下手,這傢伙就出門了。況且剛才的機會再好不過了。」

    穿黑西裝的男人擦著汗從房間裡走出來,說道:「天哥,我叫人來處理屍體。」

    天鷲點了點頭,拍著他的肩膀說:「放心吧,火山。我當了老大,你就是二把手,豹子的生意以後就交給你了。」

    「謝謝天哥,我一定好好做!」火山欣喜地說。

    季凱瑞盯著這個叫火山的人,記住了他的臉和他的名字。

    天鷲揮了下手,示意火山去辦事。然後,他蹲下來,望著兒子說道:「凱瑞,你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你可能會覺得爸爸很殘忍。但我告訴你,爸爸也是被逼的。如果我不這樣做,有一天倒在血泊中的就會是我,還有你媽媽和你。為了不讓這一天到來,我只能這樣做。」

    季凱瑞面無表情地望著眼前的男人,身體顫抖,眼淚一顆一顆從眼眶滾落。過了許久,他只說了一句話:「小威呢?」

    「小威沒做錯什麼。但我當著他的面殺了他爸爸,就不能再讓他活著了。否則,他以後會用同樣的方式來對待我們。凱瑞,你現在可能會恨我,但你長大後,就會明白了。」爸爸垂下眼簾,片刻後抬起頭來。「今天既然你看到了這一幕,我就給你上一課吧——不要輕易相信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只有你手裡的武器永遠不會背叛你,記住。」

    「那你呢?」季凱瑞問。

    「問得好,我也是不能信任的。」說著,他舉起槍,對準季凱瑞的額頭。

    「砰!」地一聲槍響,二十二歲的季凱瑞(男10號)從噩夢中驚醒,滿頭大汗。

    他從床上坐起來,用手背拭擦著額頭和臉上的汗水,急促的呼吸逐漸平緩。

    這個夢,從7歲那年到現在,他不知道做過幾百遍了。夢所對應的事件,他都有些記不清了,反倒是夢境留給他的印象更加深刻。季凱瑞不願去回憶當年發生的事情,但有一件事是無法迴避的——他的好朋友小威,在那天之後,就從這個世界上永遠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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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此之後,季凱瑞就變得沉默寡言,再沒有一個朋友。

    十五年了,他仍然無法走出這件事所帶來的陰影。

    季凱瑞從床上下來,光著上身,穿著一條平角短褲。他面龐冷峻、身材勻稱、肌肉健美結實,額前的頭髮幾乎遮住了眼睛。他走到衛生間,沖了個澡,然後裹了一條浴巾站在洗漱台前,望著鏡中濕漉漉的自己。

    小威。不知為什麼,他又想起了自己曾經的小夥伴。如果他現在還活著,應該也跟自己差不多的樣子了。季凱瑞閉上眼睛,心頭發緊。十多年前,我為什麼沒有阻止火山?是我被嚇懵了,還是根本無力阻止?我當時,怎麼這麼懦弱?

    他又開始恨自己了。

    如果那個時候,我就擁有現在的超能力,小威就不會死。

    他再次抬起頭,望向鏡中的自己,暗暗啟動超能力……

    幾分鐘後,季凱瑞的母親羅娟推開衛生間的門,看見兒子站在洗漱台前,手臂上鮮血淋淋。這個黑道大姐頭也未免吃了一驚,問道:「凱瑞,怎麼了?」

    季凱瑞望都沒有望母親一眼,冷冰冰地說:「沒什麼。」

    「那你手臂怎麼會受傷?」羅娟說,「我去把醫藥箱拿來,給你擦藥包紮吧。」

    「不用了。」季凱瑞抬起手臂,用嘴吮吸血液,吐出來,然後隨便扯了幾張紙巾,按在傷口上,走出了衛生間。

    羅娟知道兒子的性格,無法勉強,只能作罷。但她感到奇怪——衛生間裡沒有任何鋒利的東西,季凱瑞身上也只裹了一條浴巾。是什麼劃傷他手臂的呢?

    季凱瑞回到自己房間,把門關上,然後扯下浴巾擦頭髮。他所擁有的超能力讓他自己都感到恐懼,同時又讓他憎惡——這種超能力怎麼不早十幾年出現?

    實際上,從獲得超能力那天起,他已經試過好幾次了。這個超能力每次運用,都會呈現出不同的狀態——而這正是可怕之處。

    這時,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響了一下。季凱瑞走過去,拿起一看,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你的能力我非常欣賞,如果你不願意自己的能力曝光,或者你希望自己的能力變得更強,可以和我合作——相信剩下48個人就都不是我們的對手了。如果感興趣的話,明天下午三點鐘,在南部新區的艾美酒店。具體房間號詢問前台,就說找碧魯先生。

    季凱瑞看完短信,仰起頭思忖了幾秒,將手機丟在床上,說了句「無聊。」不予理睬了。

    合作?他的世界裡從來沒有這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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