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八 懷疑開始 文 / 寧航一

    星期一早上，杭一進入明德培訓中心，發現身邊的所有人都在講述和談論著昨天下午發生在新游泳館那起離奇的慘案——這件事顯然成了琮州市的一個熱點新聞。他從這些人身邊擦身而過，快速步入13班的教室。剛進門，他就明顯地感覺到，整個13班的人沉浸在遠勝別班數倍的惶恐和驚駭之中。不管經歷還是聽說此事的人，恐怕都已經猜到了這是怎麼一回事——有人出手了。這個殺死付天的兇手就是本班的某一個人，此刻正和眾人待在一起。

    杭一默默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他看了一眼旁邊空著的桌椅——這是付天的座位——他已經死了，再也回不來了。杭一的心一陣緊縮。而這時，他注意到班上有一些人有用怪異的眼光望著自己。他和他們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的時候，這些人立刻扭頭或轉身，將目光轉移了。

    杭一心中發寒——難道他們懷疑是我幹的？認為我殺死了付天？

    很快，杭一打消了這個疑慮。因為他觀察到，不光是對自己——現在班上每個人的眼神都不對勁。他們注視或偷瞄對方的目光，充滿了試探、懷疑和戒備。這種壓抑而沉悶的氣氛，簡直令人窒息。

    杭一非常清楚，這種狀況是絕對不能持續下去的，不然的話，非出大事不可。他決定利用一會兒的休息時間，到講台上發表「團結宣言」。

    英語老師上課的時候，杭一能明顯地感覺到後，補習班上的每個人都顯得心事重重、神不守舍。第一節課結束了，英語老師離開教室。杭一立刻到前排去找到陸華和韓楓，沒想到的是，韓楓捂著肚子，一臉痛苦的表情。杭一問道：「你怎麼了？」

    「不知道，今天早上起床後就肚子疼，可能昨晚冰鎮西瓜吃多了。哎呦……說著就又給勁兒了。我得去上個廁所。」韓楓捂著肚子說。

    「你怎麼回事呀，關鍵時刻掉鏈子！」杭一不滿地說，「昨天不是約好了，咱們三個人一起號召大家團結起來嗎？」

    「這能怪我嗎？我也不想鬧肚子呀……哎呦，我真不行了。你們倆先跟班上人說著吧，我很快就回來！」說著，韓楓跑出教室，朝廁所衝去。

    杭一無奈地歎了口氣，這時，他看到有人已經在朝外面走了，只有不管韓楓了。他拉著陸華走上講台，大聲說道：「請大家聽我說幾句話，好嗎？」

    班上安靜下來。大家都注視著杭一和陸華。幾個本來準備離開教室的人也回到座位上。現在，13班除了已經死了的付天和去上廁所的韓楓，剩下48個人都在場。教室前排和後排的人，分別將前後教室門關上了，教室裡一片安靜，大家等待杭一發言。

    杭一心中非常感激大家如此給自己面子，也意識到眾人可能都有共同商討此事的願望。他點燃了信心，說道：「首先，我想向大家證實昨天下午發生的事情——因為13班的人很多都沒在場，應該是從新聞或別人口中聽說的。但是我、韓楓和陸華，我們三個人當時就跟付天一起在游泳池。」他頓了一下，露出悲哀的神情，「更準確地說，我們親眼目睹付天死在了我們面前。」

    班上的很多人露出了惶恐的神色，驚駭地望著杭一和陸華。杭一繼續道：「付天從五米跳台上掉進水中，卻摔得頭破血流、全身骨折。這種事情，完全不符合常理。現在，所有目睹此事的人，都想不通這是怎麼一回事，但我們班的人——」他掃視了全部人一眼。「卻不會不明白。」

    「有人用超能力殺死了付天。」臨時班長阮俊熙（男31號）說，「事實再明顯不過了。」

    「是的。」杭一沉重地說，「兩天前的下午，第一節課上發生的事情，不管多麼難以置信。現在，相信我們大家都不會懷疑了。就像『舊神』預料的那樣，這場殘酷的競爭，終於開始了。」

    彭羽（男2號）——一個高大健碩，看起來有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站了起來，說道：「杭一，你現在跟我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昨天跟付天在一起的，只有你和韓楓、陸華三個人——那麼，兇手不是很明顯就在你們三個之中嗎？」

    杭一正視著他：「我之所以敢和大家探討此事，就是因為我們三個人都是問心無愧的。一會兒，我自然會拿出證據來證明這一點。」

    陸華望了杭一一眼，嚥了口唾沫。

    彭羽坐了下來。坐在第二排的孫雨辰說道：「那麼，你認為兇手是誰？」

    杭一坦率地說：「我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昨天在游泳館內的超能力者，肯定不止我們三個人。」

    魏薇坐在教室第五排最右側的位置，心裡砰砰狂跳，臉上卻沒露出任何表情。她直視著杭一。

    阮俊熙說：「杭一，你是想現在把這個人清理出來？」

    「我不知道有什麼辦法能把這個人揪出來，我也不希望大家因為此事而互相懷疑，甚至互相攻擊，這樣只會讓事情越來越糟。」

    「那你覺得我們該怎麼辦？」阮俊熙問。

    「我們應該團結一致，共同商議和面對此事。」杭一說，「我們不要聽從『舊神』的蠱惑，互相隱瞞能力，視彼此為敵人，應該坦誠相對，公佈自己的能力！這樣一來，就不會有人再敢用自己的能力襲擊別人了。對我們大家來說，才是最安全的。否則的話，我們每一個人都會有危險，隨時會有人成為下一個受害者！」

    杭一的話震撼了所有人。班上的人都不得不仔細思考他的建議，但阮俊熙卻想到了一個現實的問題：「也許你說得有道理。但現在已經有人動手了，如果我們大家一齊公佈能力的話，豈不是等於讓這個人自己跳出來？你認為他（她）會同意嗎？」

    「也許他（她）不會同意。但我想在這裡告訴他（她）——」杭一

    一誠懇地望著下面的人。「每個人都會有犯錯的時候，如果你現在站出來，承認自己做過的事，我想大家會原諒你的。」

    陸華在一旁點著頭說：「是的，人都會有一念之差，只要不一錯再錯，就值得被原諒。」

    原諒？你們說得好聽。魏薇心中想道。恐怕說的這一切，都只是想把我引出來的計策吧？我才沒這麼蠢。

    過了一陣，班上沒有人說話。阮俊熙歎息道：「杭一，看來你的話沒能打動這個人，他（她）不會站出來的。」

    杭一也有些沮喪。這時，佟佳音（女生37號）——一個氣質很好的女人說道：「杭一，你剛才說，你會證明你們三個人絕對不是兇手。怎麼證明？」

    杭一思忖片刻後，望了一眼陸華，似乎在徵得他的同意。陸華猜出杭一想怎麼做，擔心地低聲說道：「杭一，這樣做沒關係嗎？」

    杭一望著他：「要想獲得別人的信賴，就必須拿出十足的誠意來。陸華，我們說好了的，你不會不願意吧？」

    陸華想了想，勉強點了點頭：「好吧，我同意，但是韓楓呢？」

    「等他回來後，自己告訴大家吧。我相信他也會這樣做的。」杭一說，然後注視著下面的眾人。「我現在就把我的超能力告訴你們，一會兒陸華和韓楓也會這樣做——以此證明昨天的事與我們無關，也表示出我們的誠意。」

    全班的人都震驚了。他們知道，要做出這樣的決定需要多大的勇氣——班上的人並沒有答應在他們說出之後，就會公佈自己的能力。

    但杭一認為，為了得到大家的信任，沒有別的辦法了。他深吸一口氣，說道：「我的能力是，可以控制……」

    剛剛說到這裡，他突然發現講台晃動起來——不止講台，整個教室和大樓都在搖晃，並且越來越劇烈。班上的人都感覺到了，有人驚恐地叫道：「地震！」

    一瞬間，尖叫聲此起彼伏。教室裡一片混亂，離門近的人拉開門，打算朝外面奔逃。但阮俊熙保持著冷靜，他大聲喊道：「別慌！我們在六樓，跑不下去的！逃到樓道中更危險！大家快躲到課桌下面！」

    這句話提醒了眾人，班上的人都紛紛鑽到了自己的課桌下。地震還在繼續，並且愈演愈烈，教室上面的日光燈和燈架掉落下來，砸在地板和課桌上，引起女生們更加驚惶的尖叫。

    杭一和陸華站在講台上，沒有任何地方可以躲避。他們倆只能扶著黑板和講台，但還是站立不穩。突然，杭一聽到自己頭頂上方傳出某種裂開的聲音。他抬頭一看，天花板上的一塊水泥預制板被震裂了。他正要逃開，已經來不及了——這塊預制板掉落下來，砸向他的腦袋！

    糟了！杭一心中大叫一聲，知道避無可避。死亡的陰影向他襲來。

    就在千鈞一髮的時候，站在杭一旁邊的陸華突然大叫一聲，雙手向上一撐——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在陸華的身體周圍，出現了一個半徑大約一米的圓形透明光球。重達幾百斤的水泥預制板砸在這個光球上，如同碰撞到了堅硬的鋼鐵，碎裂成兩半，砸在地上。在這個圓形保護罩範圍內的陸華和杭一毫髮無損。他們倆對視在一起，震驚得瞠目結舌。別說杭一，就連陸華自己都被嚇呆了。

    漸漸地，地震停止了。大家驚魂未定地從桌子下鑽了出來。誰也不敢再待在這間教室裡了，紛紛朝樓下跑去。

    大家跑出培訓中心所在的寫字樓，驚恐萬狀，心悸膽寒。所幸的是，這場地震並沒有震垮任何建築，只是室內出現了一些局部垮塌，沒有造成太大的人員傷亡。

    街道上擁擠著上千人個從培訓中心逃出來的人，一片混亂，人聲鼎沸。杭一和陸華正在不知所措之時，一個人撥開人群，找到了他們——是韓楓。他像久別重逢那樣抱住兩個好朋友，說道：「你們沒事吧？太好了！」

    「你也沒事吧？」陸華問。

    「沒事，我剛從廁所出來就發現地震了，沒命地往樓下跑。還好樓沒有垮！」

    「太可怕了，我從來沒經歷過這麼大的地震！」陸華心有餘悸地說，「你不知道，剛才我和杭一站在講台上……」

    陸華的話沒有說完，突然被杭一按住了肩膀。他停下來，轉頭看見杭一正冷冷地注視著韓楓。

    韓楓被杭一盯得發毛，問道：「你……幹嘛這麼看著我？」

    杭一頓了幾秒，突然雙手揪住韓楓的衣領，將他推到一處沒人的地方，狠狠地注視著他。

    陸華驚呆了，趕過去問道：「你幹什麼，杭一？」

    杭一瞪著一雙眼睛，盯視著韓楓：「你昨天跟我們說，你的能力是什麼？」

    陸華和韓楓同時一怔。然後，陸華「啊」地一聲叫了出來，感到後背發涼。他緩緩轉過頭，驚駭地望著韓楓。

    韓楓好像也意識到了，他惶恐地說：「不，不關我的事！杭一、陸華，你們要相信我？」

    「相信你？」杭一壓低聲音怒吼道，「你的能力是『災難』！你覺得我會相信，剛才發生的事，只是巧合？而早自習結束後，你就離開了教室，這也是巧合？」

    韓楓猛烈地搖著頭，慌亂地解釋道：「真的不是我做的！你們相信我，我不會害自己的朋友！」

    「沒錯，你害的確實不止朋友，你想把所有人都置於死地！昨天我們談論過的，第一節課結束後，我們就跟全班的人商量。所以你非常清楚，到時候，只要你找個借口離開，教室裡就會聚集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杭

    一的雙手死死攥緊韓楓的衣領。「你可真狠呀，韓楓！這個計劃一旦成功，就可以做到一舉擊破、一勞永逸！你幾乎直接就勝出了！」

    韓楓呆了半晌，突然用力甩開杭一的雙手，憤怒地咆哮道：「你……我把你當做朋友，但你把我當成什麼了！在你眼中，原來我是這樣一個心腸歹毒的人？！」

    杭一心裡也非常難受，但他不敢相信韓楓，說道：「不是我們要這樣看你，是你做的事情太可疑了！」

    「如果我真的有這種想法，昨天怎麼會老實地把我的能力告訴你們？」

    「也許，昨天你告訴我們的時候，還沒有想到這個計劃。回家之後，你才意識到可以利用這次機會將我們一網打盡！」

    韓楓啞口無言了，似乎想不出為自己辯解的話。這時，培訓中心的負責人站在高處，拿著擴音器喊道：「各位學員、老師，由於剛才發生了強烈地震，寫字樓出現了部分垮塌，需要進行檢查和修復。培訓中心暫時停課兩周，排除危險之後，再通知大家具體上課時間。現在，請大家迅速離開，回到家中。任何人不得在此時返回教室拿取個人物品，教室現在存在危險……」

    學員們紛紛離去。韓楓見杭一和陸華根本不理自己，朝街道右側走去。他追上去，抓住陸華的肩膀：「聽我說，陸華……」

    陸華沒等韓楓說完，把他的手從肩膀上挪開，冷冷地說：「離我遠點。」

    韓楓愣住了，呆呆地看著兩個好朋友離自己而去。

    他們都不可能注意到，街道旁邊的一棵法國梧桐樹下，一個貌不出眾的人——正是他們13班中的一個——嘴角露出了一絲陰險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