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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記錄 離家 第5章 龍舅舅 文 / 愛雷雲

    外公曾經和外婆商量過,說等楚良再大一點的時候直接叫他去鎮子裡讀小學,什麼學前班之類的都不需要,外公已經把漢語裡的繁體字全都教授給了楚良,還教過他小篆書和基礎的馭屍術。雖然外婆並不想讓自己的外孫今後活在黑夜裡,但是現如今已經是解放了五十年的新中國,那種職業只能是孤注一擲的存在,也不會有太多的擔憂。

    「還記得我那個死去的大哥嗎?」外公又一次不經意的問起外婆這件事。

    外婆十分的訝異,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到底是怎麼了,突然在一個陽光的午後拿著大哥的遺物看了又看,而且忘了要去山裡邊做事。

    所謂的去山裡做事,就是喂屍體,苗家的秘藥可以防止屍身的腐爛,居於傳承,有很多屍身是保留在苗家祭壇後面的山洞裡,只供趕屍匠嫡系傳承人的繼承之用,俗稱養屍,等到一下代繼承者出現的時候把這種古老的法門傳授與他。一般是收徒的,可是這個年代,這個技藝不在是養家餬口的營生,於是走向落寞,那麼也就只能傳授給嫡系傳承人的後人,可是外公是沒有兒子的,這個技藝,女性是無法駕馭的駭人之舉。

    聽外婆說過外公年輕的時候相貌十分俊朗,只因為這個職業的傳承,導致外公現在的相貌橫肉醜陋;膽大,在不相信鬼神之說迷信的情形下要去墳地裡過夜、背著死屍到深山之中打柴……等等這些,都是要在深夜進行的。

    有些人見不得大量的血腥事件,比如外科手術,或者戰場上那種血肉橫塗的悲慘景象,常人見了會吐的!

    氣味兒,視覺上的衝擊感,還有從未有過的恐懼,都會導致人的心理波動,使之生理出現失常,噁心。

    但是楚良都沒有這些,在外公的眼裡這個孩子就像寨子裡的人們所說的那樣,是個「妖童」!外婆起初也懷疑過,但是外公說楚良出汗的時候向體外滲血,古時候的那種汗血寶馬也是如此,那種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良駒是一種錯交品種,可是外公說長風是個漢人,而我們苗家不可能和漢人有太多的牽扯,尤其是在血緣上!

    「所以我才問你記不記得大哥,當年進懸棺的時候,老爹和叔公他們都眼看著給封的棺,至今大哥的苦苦哀求和慘叫聲還時不時的縈繞耳後。」外公磕掉竹筒煙裡的老煙油,抬眼看看外婆端著竹匾篩子發愣的表情。

    外公起身倒背著手朝籬笆牆的矮門走去:「老神經婆子,你看著我幹嘛?我就是隨便問問,我自己的大哥我想想也不行啊。」

    外公走後,外婆放下竹匾篩子走回屋裡邊,從高台櫃子裡翻找著什麼。

    「外婆,我餓了。」楚良揉著迷迷糊糊的睡眼從裡屋裡走了出來。

    外婆找到了那張照片,蓋好櫃子的頂蓋,從小竹椅上跳下來,摸摸他的頭頂:「先去院子裡那一根臘腸來去,外婆給你做炒米粉,記得就拿一根啊,多了吃不了的。」楚良點點頭出去了,外婆捏著手裡的照片,那是自己的女兒周雲荷與楚長風喜結連理的時候,到鎮子裡頭合照的一張黑白相片,外婆回想著大哥的樣子,看著楚長風的臉,她搖著頭,把照片撕毀了。

    自從父親不在常常顧家的那些日子開始,外公就更加頻繁的把自己的許多本事教給楚良,外婆似乎看出了什麼,但是她沒敢去問。外公也在沒有提過要楚良去學堂唸書的事情。

    一天三外公家的阿龍來找楚良的時候,外公把阿龍攔在了門外:「你小牙崽的來我加做什麼?恩?不好好讀你的大頭書,寨子裡那麼大的地界倒是轉到我這裡來了。」

    「阿伯,我小外甥呢?今天課堂裡教我的超時算法,我要教教他。」阿龍一邊套書包裡的書,想要給阿伯看看自己不是說謊,一邊念叨著自己的來意。

    外公推著阿龍的額頭往坡下走,阿龍身子一轉閃開了:「阿伯你這是搞什麼?你又沒錢叫阿良去唸書,反正我都學會了,教下咱們自己家的人,免費多好?」

    「你個小牙崽子,倒是想給我也上上課嗎?滾回家去,我加阿良用不得你來教,聖賢禮道老子比你知道的透徹!滾!」外公指著自己矮門上的風鈴板道:「你要是敢敲我的門,那塊板子一響起來,老子拿竹鞭子送你回家,曉得不!」

    外公回了家裡,阿龍獨自愣在哪兒看著矮門上的一條細繩子,上邊繫著三四塊大小不一的長條木板,那是刻有族規的木板,漆了防蟲蛀的苗藥油料,風一吹,木板嘩啦啦的作響,就像是風鈴,沒有風的時候,倒像是壓扁的臘腸懸在了門上,但要是有人敲門,那風鈴板就「吧嗒吧嗒」的脆響,倒像極了苗家人自製的門鈴,只可惜聲音很小,僅有外公那樣的人才能聽得清楚。

    「以後你阿伯家的閒事你少管的好,不曉得他發起瘋來連自家兄弟都敢剮的嗎?」三外公訓斥這阿龍,阿龍的母親,楚良的三外婆踢了三外公坐著的凳子,他們對視一眼,三外公點點頭歎了口氣。

    後來阿龍讀了初中,在鎮子裡每週回家一次,楚良應外婆的念叨,沒到那個時候就去寨子的入口上等著龍舅舅的回來,外公本是要管的,可是外婆說再怎麼樣也不能冷落了一家人的關係,好歹那也是個疼惜楚良的舅舅呢!

    於是外公不再管這件事,心想就那一會也沒什麼美差,況且阿龍在家也呆不得多少時間。

    「你個沒阿爹的小ye種,以後少和阿玉套近乎!」阿魯和他的一幫「弟兄」在寨子的入口上欺負楚良,就因為楚良和背柴回家的阿玉打了一聲招呼。

    阿玉從外邊回來,看到楚良一個人坐在寨子外頭的石板上,就走上前來笑著問道:「等誰吶,小阿哥?」

    楚良見識阿玉,就嘿嘿的傻笑著:「等我龍舅舅唄!他要放學了,一會就回來。」

    「那你不叫著你舅舅去我們家吃燉肉嗎?今天我阿爸打的山兔還有野鳳雞,我阿媽也可喜歡你了,說你笑起來像我弟弟小時候的樣子!」阿玉的阿爸是寨子裡的巡山人,沒有獵槍的年代,聰明的人們就發明了各種抓野味的辦法,下套子,拉鳥網,總之巡山是件無聊的事情,只要沒有公幹的人來查,在這大山裡頭,弄一些野味回家享用,又不以盈利為目的,寨子裡知道了會嫉妒的人也不好去舉報。

    楚良不曾記得阿玉還有個弟弟,但是他也好奇,卻不敢問,畢竟人家是女孩子,和龍舅舅的年紀差不多,比自己大了五六歲,本就很少和寨子裡的孩子有過多接觸的楚良,只能傻乎乎的笑。

    「笑的可真甜啊,我的牙都倒了呢!」阿魯手裡拎著一截自製的竹鞭,那鞭子的竹篾還是翠綠的,他指著楚良,又指著阿玉背上的柴,然後沖楚良吼著:「你去人家那裡吃飯,不幹活那就是白吃嘍!還不幫一把去?啊?」

    阿魯拿手裡的竹鞭捅楚良的肩頭,楚良嘟著嘴,不敢去看他們,因為他們都比自己大,而且人也多,有六七個跟著的,在他們眼裡,自己是外鄉人,不是苗家孩子,小孩子的世界,就是這麼的不善待外來者。

    阿玉踢腳下的石頭朝阿魯罵著:「你滾開,當心阿龍回來收拾你們!老阿公的小外孫你也敢欺負了?不想回家讓你爹媽教訓就老老實實的走開!」

    「嘿嘿額!你少說這些了,老阿公討厭他都來不及呢,要不然怎麼成天打他了,而且還喜歡在人多的時候叫他出醜呢!你瞧他的脖子裡邊,全都是竹鞭的痕跡,就是我手裡的這種竹鞭子哦!這個連阿爹都不想要他的傢伙,說不準他阿媽也知道羞恥了,才不管這個孩子,然後到外邊四處的瘋,家醜啊,沒阿爹的小ye種,撿來的吧……」

    「你再說——」楚良撿起地上的石頭衝過去,個子沒有人家高,只能舉得高高,然後仰望般的瞪著阿魯!

    身後的幾個小夥伴都嚇了一跳,看著楚良的舉動,還以為他要直接砸過來,可是楚良只是舉著手裡的石頭,沒敢下手!

    阿魯其實也嚇了一大跳,就連阿玉都差點把背上的柴給滑脫了手上的繩子。但是見楚良發抖的嘴唇,阿魯開始放心的笑了起來,還是那種仰天的大笑,然後一把將楚良推到在地,指著楚良:「你敢動一下我試試!弟兄們,這廝要打你們的大哥,怎麼辦?」

    「辦他!」身後的小夥伴齊聲吼著。

    「哎哎哎,你們……」阿玉索性丟開了背上的柴,擋在楚良身前,「阿龍回來了我一定告訴他,你他收拾你們!他現在可是中學生,學校裡有的是要好的同學!阿魯,你敢打試試?」

    「試試就試試!阿魯,動手啊!拿你手裡的竹鞭子,狠狠的抽她,還有那個沒骨氣的野小子!」

    聞聲看去,從寨子外邊,背著單肩書包的一個男孩,阿魯手裡的鞭子開始打晃,身後的小夥伴也都哄然的向寨子裡跑。

    「誰跑叫誰斷腿!不回來晚上我點了你們的家!」來人大喝一聲!

    那些落跑的孩子全都低瞅瞅的看著這邊,有的掏著兜,有的躲在自己夥伴的身後,反正都是後怕的朝阿魯的身後靠攏。

    「阿龍哥?嘿嘿,我鬧著玩的,你看看,是老阿公打的楚良,你看他脖子裡的傷,怎麼能下得去手了,阿龍哥…阿龍哥?」阿魯說著說著,阿龍一步一步的微笑著走過來,摘下自己的書包,往阿魯的脖子上一挎,阿魯嚇的半死,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把我書包給送到我家裡去,告訴我阿媽,晚上我去阿玉家吃飯!」

    阿魯見阿龍都懶得看自己一眼,聽了他這麼的一句吩咐,慌忙的抓起書包,丟了手裡的竹鞭,逃命般的跑了!

    阿玉看著阿龍帥氣的站在自己面前,她見阿龍穿著天藍色的校服,腳上的白球鞋,還有那鳥窩般蹲在他頭頂的一團黑髮,阿玉指著身後的楚良,不高興的沖阿龍吼著:「還不把你的小外甥扶起來?耍什麼帥啊你?」阿玉過來攙扶楚良,楚良傻愣愣的看著龍舅舅,又看看阿玉的臉,白皙的臉蛋泛著桃色的紅,在吃力的拽起自己的時候嘴裡埋怨的說著:「哎喲,你可真沉,我都快拽不動你了。」

    楚良站起來之後,看著阿龍,瞇著眼睛問著:「你叫他們打我們?還狠狠的?」楚良指著阿龍的鼻子,「你是我舅舅還是你是他們的舅舅了?」

    阿玉拍一把楚良的後背:「傻小子,聽不出來故意嚇唬他們的啊?」

    阿龍伸手摸摸楚良的頭頂,楚良一撇頭,看著阿玉花鞋上的塵土,那是剛才踢石頭的時候,給磨破了一個小口的鞋子,上山打柴走荊棘的路也沒有弄破,就剛才那一下子……

    「喲,哭啦?這可不是男子還所為!你這個小笨蛋。」阿龍捧著楚良的頭拉倒懷裡,「好啦好啦,傻小子,以後舅舅不嚇唬人了,下次再有人欺負你,我看見了就直接打他們,恩?別哭啦我的傻外甥!」阿龍看著阿玉,阿玉也哭笑不得的去抹眼角,興許是剛才阿魯滿臉惡霸之氣給驚倒了,還以為他真會拿鞭子打過來呢!

    阿玉和阿龍對視著,也只有大人們和他倆清楚,這是一對娃娃親的戀人,雖然還是對於愛情十分懵懂的年紀。但是彼此間的那種好感,是由衷的。

    晚上阿龍背著柴去了阿玉的家,楚良被外婆在當街攔了回去,還告訴阿龍說不要讓外公知道楚良窩囊的樣子,否則又會挨打的。

    這一次楚良的父親狠心的帶走了阿媽,阿龍也是在放學的路上看到了離開苗寨的幾輛救護車,開車的司機還盯著阿龍看了一眼,阿龍追了一段路,他認出了副駕駛上的姐夫,還不停的大喊「姐夫、姐夫,你又要走,阿良怎麼辦啊?」

    可當回到寨子裡的時候,才知道鐵栓墜崖,楚良也衝上山去了~!

    快到夜裡十二點的時候,阿龍從西山和後山之間的瀑布那邊背著渾身濕漉漉的鐵栓回來了,鐵栓還活著,沒有受傷,就是睡得很死,阿龍把鐵栓交給了大巫師,說是要叫魂,孩子這次一定嚇得不輕,阿龍問楚良的外婆:「大阿媽,阿良呢?」

    外婆滿面愁容的搖著頭:「你牙崽別管閒事了,他進山去找鐵栓,你阿伯見到他把他帶山裡不下來了,可能明天一早會下山的。」

    阿龍眉頭緊鎖的看著外婆:「阿伯又要打阿良是吧?今天我回來的時候在公路上看見……」

    他還沒有說完,這時候三外公和三外婆衝了進來,抓住阿龍又摸又捏的,生怕阿龍進山回來受了什麼傷的擔心樣子。

    隨後是鐵栓的阿媽也來了,不住的道謝,阿旺的姐姐佩貞也跟著祖爺爺來到了這裡,她沒等祖爺爺問話就揪住阿龍的胳膊:「你是怎麼找到小栓子的?誰把他推下去的?是不是你……」

    「你才推他下去了呢?我放學剛回來寨子裡就出事,什麼意思?鐵栓和你有什麼關係了?你和他也是娃娃親了?都散了吧,早這道這麼煩人我就不去找人了!都閃開?」阿龍生氣的推開人群竄了出去。

    鐵栓的阿媽看著佩貞擔心的樣子,她露出喜色的抓著佩貞的手腕:「ど妹啊?我家鐵栓沒事的,在家裡睡下了!要去看看嘛?」

    祖爺爺一把推開鐵栓的阿媽:「多災多難的女人,少胡說八道!我是寨子裡的長輩,關心自家寨子裡的孩子那是應該的,佩貞是跟我來的,」說著他看著佩貞,「還不回家去,你爺爺和奶奶的飯誰去送?難道我去嗎?」

    「知道了祖爺爺。」佩貞低著頭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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