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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章 喜脈 文 / 沒有腳的小鳥

    景仁宮中,佟貴妃緊緊的盯著跪在她面前的馮太醫,心中竟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緊張,「不知馮太醫可曾查出些什麼?穆常在今早於儲秀宮中喝的那杯茶中,可有什麼不妥之處?」

    馮太醫示意小太監將從儲秀宮帶來的茶杯呈給佟貴妃,一板一眼的回稟道:「奴才已經仔細查過了熙貴人和穆常在所喝剩的那兩杯茶,熙貴人的茶裡並無異樣,但穆常在的茶中卻有些活血通經的藥物。依奴才所見,這些藥物顯然被通曉醫術之人處理過,不僅無色且味道極淡。若是懷孕不滿三個月的婦人飲用此茶,輕則會動了胎氣,重則會引致小產。」

    佟貴妃聽到馮太醫的回話,不著痕跡的鬆了一口氣,心中不由得湧起一股喜悅與得意。

    佟貴妃冷笑一聲,將手中的茶杯狠狠放在桌子上,怒斥道:「熙貴人,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謀害皇嗣、善妒失德,枉費皇上對你如此寵愛。今日本宮便要好好懲治於你,為穆貴人和無辜枉死的皇嗣討回公道!」

    年兮蘭抬起頭,精緻絕倫的玉顏毫無懼色,一雙水潤清澈的星眸坦蕩的望著佟貴妃,一字一句清晰的說道:「請貴妃娘娘明鑒,倘若妾身當真心腸歹毒,在茶中下毒欲謀害穆貴人腹中的龍胎,妾身事後應該迫不及待的銷毀證據,又豈會將對自己不利的物證擺在殿中並且叮囑宮婢好生看管,以便太醫為穆常在查找病因?」

    佟貴妃微微一愣,隨即緩緩一笑,挑眉道:「也許,這正是你高明的地方!正所謂置諸死地而後生。你正是打算用這種方法迷惑眾人,企圖演一場好戲以便自己脫罪!」

    「倘若妾身想要演一場好戲為自己脫罪,至少也會吩咐宮婢將穆常在杯中的茶水換掉,或是將妾身自己與穆常在所用的茶水對調,倒打一耙洗脫自己的嫌疑。」年兮蘭望著佟貴妃,清澈悅耳的嗓音以平靜的語調不卑不亢的說道:「妾身之所以沒有這樣做,原因只有一個。那便是妾身沒有做過任何傷害穆常在與她腹中龍胎之事,因此根本不必做任何遮掩。」

    佟貴妃見年兮蘭絲毫不知悔改,竟然膽敢與她爭辯,更覺得年兮蘭恃寵生嬌,氣得身子都有些微微發抖。

    佟貴妃指著年兮蘭,咬牙切齒的怒道:「來人啊,將熙貴人給本宮拉到殿外,讓她跪滿兩個時辰,好好自省己過!」

    佟貴妃此言一出,在場的諸位妃嬪皆知佟貴妃如今是鐵了心想要懲治年兮蘭。眾人不禁想到如今已近臘月,殿前的積雪雖然已經被宮人們清掃乾淨,然而天氣卻干冷得厲害。以年兮蘭那纖柔的身子,別說是跪上兩個時辰,就是跪上半個時辰,也足以將她凍透了。

    而女子的身子最忌寒涼。若是年兮蘭年紀輕輕便受了這樣的大寒,只怕會就此毀了身子,日後不僅難以有孕,甚至會纏綿病榻、有礙壽數。

    年兮蘭原本覺著只要能夠讓康熙更加憐惜寵愛於她,在適當的時候用些苦肉計也並不算什麼。畢竟那種身體上的疼痛與當年失去孩子們的痛苦相比,當真不算什麼。

    然而現在年兮蘭一想到殿外寒風刺骨的天氣,便覺得心中一陣慌亂,小腹更是隱隱作痛,心裡的忐忑與不安越發強烈。

    年兮蘭想著自己身體近幾日不同尋常的反應,心中忽然一動,竟是升起一股莫名的念頭:近來康熙時常宣召自己侍寢,而自己的月事又遲來了幾天。疲憊厭食、腰腹酸脹,這種種跡像似乎皆說明了她極有可能已經懷有身孕。

    年兮蘭雖然覺得這孩子雖然來得有些突然,但他既然已經來了,年兮蘭自然決定要好好保住他,不讓他有任何閃失。如今她能做的就是想方設法減輕佟貴妃對她的責罰,最次也要盡量拖延時間。如果她估計的沒有錯,康熙現在對她還算寵愛,應該不會任由她陷入險境而置之不理。

    年兮蘭抬起頭,語調平緩的開口道:「妾身原本應當謹遵貴妃娘娘的旨意,即刻到殿外下跪自省。然而有一事妾身必須向貴妃娘娘稟告清楚,否則只怕有損貴妃娘娘的平和公正、慈愛向善的好名聲。」

    佟貴妃怒極反笑,「事到如今,你竟然還敢砌詞狡辯!好!好!你倒是說說看。本宮就不信僅憑你三言兩語,就能讓本宮收回成命,免了對你的責罰!」

    年兮蘭斟酌著用詞,朗聲說道:「妾身近兩日便時常覺得疲憊倦怠、食慾不振,今早陪同皇上一起用早膳的時候,看了平日裡喜愛的葷菜反而覺得有些反胃,因此只用了一些清淡的細粥便停了口。皇上見此情形,十分重視,當即便欲宣劉御醫前來為妾身診脈。妾身擔心會因此耽誤了皇上早朝的時辰,因此請皇上命劉御醫今日上午前往儲秀宮為妾身診脈。」

    年兮蘭雖然並未直言明說,然而在場的諸位妃嬪皆耳聰目明,聽到此處心中不免都已有了些猜測,連帶著看年兮蘭的目光也改變了一些。妃嬪之中有人嫉妒、有人羨慕,還有些人故意裝作漠不關心的模樣,卻險些撕爛了手中的錦帕。

    佟貴妃也被年兮蘭這番話狠狠的震住了,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前傾,目光灼灼的瞪視著年兮蘭,正欲開口之時卻聽年兮蘭繼續說道:「倘若貴妃娘娘此時罰妾身跪於殿外,若是妾身因為身子不適而暈倒,豈不是白白連累了貴妃娘娘?倒使其他不知情的人誤會了貴妃娘娘,而令貴妃娘娘聲譽受損。這豈不是妾身的罪過?因此妾身才斗膽先行將此事稟明貴妃娘娘,請貴妃娘娘三思而行。妾身願意茹素三個月,為穆常在與枉死的皇嗣祈福。」

    佟貴妃被年兮蘭一番滴水不漏的話堵得辯無可辯,心中雖然不甘心就此放過年兮蘭,但卻不敢堅持逼迫年兮蘭跪在冰天雪地的殿外自省己過。

    佟貴妃一向覺得康熙對後宮的妃嬪皆不甚上心,即使在一段時期內對哪一位妃嬪多寵愛幾分,也是恩寵大於愛重。因此,佟貴妃才敢嚴格按照宮規管理後宮。然而如今佟貴妃卻有些摸不透康熙對

    年兮蘭的心思。

    入宮多年,佟貴妃對於後宮女子爭寵的手段自然見過不少。關於穆常在意外小產一事,佟貴妃不是沒有想過此事也許當真與年兮蘭無關,然而佟貴妃卻寧願相信此事的確是年兮蘭所為。

    因為自從年兮蘭入宮以來,佟貴妃眼看著康熙對年兮蘭日漸寵愛、恩寵日隆,原本靜若死水的心卻再次泛起波瀾。

    佟貴妃很不甘心,她不甘心看著近乎完美的年兮蘭逐漸奪去康熙的全部寵愛,甚至漸漸走入康熙的那顆高高在上、難以捉摸的心中。

    倘若年兮蘭當真善妒失德,做出下毒傷害穆常在腹中龍胎一事,佟貴妃反而覺得鬆了一口氣。因為她深知康熙絕對不會再寵愛一名有失婦德的女子。她倒是不介意幫這樣的年兮蘭向康熙求情,保住年兮蘭一條性命。因為她知道,這樣的年兮蘭即使活了下來,也只不過是在後宮之中熬過淒苦的後半生而已。身為妃嬪如此活著,也等同於死了,倒是不足畏懼。

    然而此時望著年兮蘭坦蕩無懼的目光,佟貴妃忽然覺得年兮蘭剛剛所言皆為實情,她的確是清白的。因為容貌出眾、早已佔儘先機的年兮蘭根本不需要對付一個不受寵的小常在。又或者,年兮蘭根本不屑於做這樣腌臢的事情。

    想到此處,佟貴妃心中忽然湧起層層疊疊的挫敗之感。難道她就只能這樣眼睜睜的看著這位年輕貌美、佔盡世間好處的女子一步步走入皇上的心中,得到姐姐和自己費盡心機想要得到的一切嗎?佟貴妃皺緊眉頭,伸手揉著疼痛的額角,心中紛亂一片,臉色越發陰鬱起來。

    與年兮蘭一同參加選秀的靜常在石雨柔原本便嫉妒年兮蘭容貌妍麗、深受聖寵。因此剛剛聽聞佟貴妃要罰年兮蘭在殿外跪滿兩個時辰,靜常在只覺得無比痛快,巴不得年兮蘭就此被折騰得毀了身子,不僅永遠無法為皇上誕育子嗣,最好體弱多病、纏綿病榻,就連在床笫間侍奉皇上都無法做到。

    然而靜常在只歡喜了片刻,卻見年兮蘭三言兩語便扭轉了眼前的局勢,甚至連執掌鳳印、管理後宮的佟貴妃都要對她避讓幾分。

    靜常在不禁想起康熙從她入宮至今只招她侍了兩次寢,且每次寵幸她的時候都讓她趴在床上,不願看她的面容。靜常在一想到康熙或許至今都不曾仔細看過她的容貌,卻對年兮蘭呵護備至、無比寵愛,便覺得一顆心彷彿被針刺、被火燒一般難受。

    靜常在越想越怒,竟然脫口而出:「這些不過是熙貴人的一面之詞罷了,又豈知這番話不是她為了逃避責罰而故意編造出來、藉故拖延時間的?既然她說自己身體不適、不能受凍,那麼在殿內多跪些時候總是無礙的吧!」

    靜常在話音剛落,卻聽得一聲冷哼,「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常在,竟然也敢對熙貴人橫加指責!如此以下犯上、目無尊卑之人,如何配得上常在這個身份?」

    眾人聽到這一無比熟悉的聲音,頓時驚訝的轉頭望去,只見康熙陰沉著面容大步走來,後面還跟著李德全與劉聲芳兩人。

    佟貴妃心中一驚,連忙帶著諸位妃嬪一起向康熙行禮問安。康熙緊抿著薄唇,也不叫起,只是徑直走到年兮蘭身旁,親自伸手扶起她,卻被她滿手的冷汗驚得一愣。

    康熙心念電轉,很快便猜到了前因後果。又見年兮蘭臉色蒼白,氣色竟比早上離開乾清宮的時候還要差上幾分,纖細的身子竟有些微微發抖,心中不禁越發憐惜起來。連帶著對佟貴妃與靜常在等人的不滿也愈加強烈了幾分。

    康熙扶著年兮蘭在椅子上坐好,轉身對劉聲芳吩咐道:「熙貴人臉色不好,你趕快過來為她診診脈。」

    劉聲芳早已將康熙對年兮蘭的在意看在眼中,自然不敢怠慢,趕忙走上前去跪在年兮蘭面前,始終恭謹的低著頭,除了診治斷症所需以外,則避免直視年兮蘭的面容,伸出兩指搭在年兮蘭覆蓋著錦帕的手腕上,凝神仔細的為年兮蘭診脈。

    康熙回頭掃視一圈,不動聲色的將諸位妃嬪的神情反應收入眼底。片刻後,才慢悠悠的說道:「都平身吧。」

    康熙見佟貴妃臉色蒼白,眉頭緊皺,不自覺的伸手揉著額角,不禁微微瞇起雙眼,淡淡的詢問道:「貴妃的臉色有些不好,可是又犯了頭疼?」

    佟貴妃扯出一抹疲憊的笑容,輕聲解釋道:「都是妾身無用。剛剛妾身聽聞穆常在竟然意外小產,心中一急便犯了頭疼的老毛病。妾身本想盡快查清此事,無奈熙貴人與侍奉穆常在的宮女各執一詞,妾身也被弄糊塗了,只覺得此事無比蹊蹺,倒是有些難以決斷了。如今皇上到了,此事還需皇上聖裁才是。」

    佟貴妃對杜鵑吩咐道:「你趕緊再將今早發生之事向皇上稟明,倘若有半句虛言妄語,小心你脖子上的腦袋!」

    康熙卻是擺了擺手,「此事也不急在一時。一切都等劉御醫為熙貴人診脈之後再說。」

    此言一出,在場的諸位妃嬪的臉色多少都有一些難看。

    此時,為年兮蘭診脈的劉聲芳卻是面露喜色,欣喜的向康熙稟報道:「奴才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熙貴人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了。」

    康熙聽聞此言,頓時大喜過望。薄唇微微揚起,深邃的鳳眸中滿是笑意。

    然而康熙望著年兮蘭蒼白的臉色,又有些擔心起來,「熙貴人的身子無恙吧?為何近來時常會感覺容易疲倦、食慾不振?」

    劉聲芳暗討熙貴人如今這般疲倦,皇上實在居功至偉。如今熙貴人懷孕不滿三個月,為了熙貴人與腹中的皇嗣,這熙貴人侍寢的綠頭牌倒是應該暫時撤下了。

    然而此事畢竟不便在諸位妃嬪與眾多宮婢面前提及,因此劉聲芳只能斟酌著用詞,小心翼翼的解

    釋道:「熙貴人之所以疲倦易乏、食慾不振,正是由於妊娠所致。幸而熙貴人身子康健,腹中的龍胎亦平安無恙。只要好生調養,必可為皇上順利誕下皇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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